恍惚中葉子佩的耳邊傳來一陣呼喚自己的聲音,聲音很小像從遠處田野中傳來。但她感覺這個聲音又距離自己很近,因為她明顯感覺到伴著呼喊聲有潮濕溫暖的熱氣正撲向自己的耳畔。
子佩慢慢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模糊不清,像罩上了一層薄膜。屋頂傾斜,窗框是歪的,甚至身邊的這個人影也是偏斜的。她感覺天旋地轉,身體像失重一樣的綿軟,同時腦殼里似乎鉆進了無數(shù)的昆蟲嗡鳴不止。她使勁瞪大眼睛,努力地辨別著眼前的一切。
終于她看清楚了,正在不知所措盯著自己看的這張臉是劉錦云。
霎時,昏倒之前的瞬間看到的一切全部浮現(xiàn)在眼前。
“子昂——”一聲凄厲的呼喊沖出子佩的喉嚨,她騰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向門外飛奔而去。此刻宋子昂站在天臺上搖搖晃晃的身影填滿了葉子佩的腦海,她不顧一切地奔跑著,與時間賽跑,與死神較量,內心只有一個念頭,要把心愛的人拉回自己的身邊。
急促中她甚至忘了還有電梯能升到頂樓,奔出房門一看到步行樓梯就慌不迭地踏梯而上了。
劉錦云緊跟著子佩跑出來,看著樓梯上踉蹌攀爬的葉子佩,她本想提醒子佩搭乘電梯更快,可側眼一看電梯的指示燈的紅色箭頭正向下閃爍,焦急無奈之下也緊跟著跑上了步梯。
幸好這棟大廈只有十七層,僅比子昂住的樓層高兩層,所以沒費一會兒工夫兩人相繼登上了頂層。
眼前一扇墨綠色的鐵門大敞著,耀眼的白光斜射進來,抬頭能望見蔚藍的天空上白云朵朵。兩人顧不上欣賞眼前的美景,繼續(xù)向鐵門處狂奔。
忽然,一個急促又熟悉的吼聲從門外隨風飄進來:
“子昂,快去呀,去追她。現(xiàn)在飛走了就再也回不來了,你不想跟她一起飛翔嗎?快去呀,你只要向前走一步,只需一步?!?p> 是汪志偉!兩人幾乎同時驚呼起來。
當葉子佩瘋了一樣奔到門口時,她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魂飛魄散——在不足五米的距離外,子昂直挺挺地站在墻垛上,風把他的白色上衣高高鼓起,像揚起的風帆。他的頭顱高昂著,目光正追逐著遠處一只振臂翱翔的白鴿。
在墻垛的陰影處蹲著汪志偉,旁邊立著一個敞開著的鴿籠。突然出現(xiàn)的葉子佩和劉錦云令他觸不及防,他神色慌張地望著兩人,臉頰因惶恐而不停地抽搐,嘴角蠕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
這時,白鴿鳴叫著又飛轉回來,在子昂頭頂盤旋一周后再次漸漸遠去,而子昂的身體隨之不斷向前傾斜,傾斜……
此刻,葉子佩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慘白,心臟突突突地跳個不停。她感覺嘴巴里像有只火球在燃燒,嗓子干渴難當,火燒火燎地難受。她雙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嘴巴不留一點兒縫隙,唯恐控制不住自己緊張的情緒而發(fā)出丁點兒的聲音,驚嚇到子昂失足墜落下去。
求求你,子昂,回頭看看我。葉子佩內心狂喊著,瞪大的雙眼緊緊盯著子昂的后背。她不能,不想,不愿意,也不敢眨動一下,唯恐再次抬起眼瞼時墻垛上消失了子昂的身影,消失了自己的牽絆。
也許是心靈感應或是愛情的召喚,亦或是身后窸窣的聲響讓宋子昂產生了好奇,他朝著子佩的方向微微偏轉過頭顱,接著又緩緩地轉過了身。當他驀然看到子佩那張清秀的臉龐時,他的眼神就再也離不開了。
他劍眉緊蹙長久地凝望,凝望……然后臉頰上豁然綻開一絲微笑,他向著子佩緩緩抬起了手臂。
他看到我了,他看到我了!子佩的內心一陣欣喜若狂,不自覺地放下了緊捂著嘴巴的雙手,無意間碰到了脖頸上掛著的那只白色陶瓷哨子。葉子佩的耳畔忽然響起子昂曾經(jīng)對自己說過的話:現(xiàn)在你收好它,遇到危險情況就吹響它,我會像蜘蛛俠一樣立刻出現(xiàn)在你身邊。
一股暖流倏地涌遍葉子佩的全身,緊跟著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她抽噎著抓起了哨子放到唇邊輕輕地吹著緩緩走近子昂。
咻咻咻,哨聲依舊清脆嘹亮,依舊親切動聽,依舊情意綿綿蕩人心扉……
就在葉子佩沉浸在即將到來的幸福時,意外發(fā)生了。
子昂剛要邁下墻垛的一刻,躲在陰影處的汪志偉忽然沖出來擋住了子昂的落腳地。子昂遲疑了片刻,就在這短短的片刻間,子昂碩長的身體一晃向墻垛的外側緩緩傾倒下去。
“子昂!”一聲驚呼沖口而出,子佩猛地向前竄起,用力推開了擋在面前的汪志偉,一把拽住了子昂的衣襟。
而與此同時,求生的本能也讓宋子昂的雙手緊緊攀抓住墻垛的邊緣不肯松手。他的上半身趴在墻垛上,雙腿懸在半空中不停地登踹著腳下的墻體,墻皮不斷地脫落墜下??蛇@是徒勞的,因為墻面上沒有任何的支撐點能夠讓他落腳,他無法讓自己的腿放回到墻垛上。
“子昂你要堅持住呀!”子佩緊咬牙關大聲疾呼,她拼盡全身的力氣死命地拉拽子昂的白襯衫。可是她纖細的手臂怎能阻止子昂沉重身體的下滑?!漸漸的她感覺自己的雙臂已變得麻木無力,而且自己跟子昂身體之間的空隙也越來越大了。
四目相對,她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頭像。子佩的鼻子一酸,眼淚不由自主地再次奪眶而出。她在心理默默地念叨,如果你墜下去就帶上我一起走吧!
然后她聽天由命般緩緩閉上了眼睛……
耳邊一陣嘈雜,葉子佩忽然感覺自己手臂的墜痛感減輕了不少。不過沒等她反應過來這是怎么回事,緊接著感覺身體忽然猛地向后仰倒了下去,而且身上像是被什么重物覆蓋了。
我死了嗎?子佩默默地問自己??墒沁诉诉?,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告訴她自己還活著。
她猛地睜開雙眸——頭頂碧空如洗,白云悠悠。
再側頭歪向一邊,葉子佩不由得渾身一顫——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正俯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