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把最后的絢麗留給了海邊徜徉的人們,天空,海面,沙灘還有身后高高的燈塔都被染成了金黃色。
葉子佩陪著子昂坐在高臺的邊緣,腳下海水涌動,耳邊海浪喧囂。子昂出奇的安靜,目不轉(zhuǎn)睛地眺望著天邊的彩霞,偶爾眨動一下眼睛,也不說話,自顧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已經(jīng)三、四個鐘頭了,眼前的景色已由碧海藍天變成了落霞滿天。此刻葉子佩的心情像即將到來的夜一樣黯淡下來,一種希望渺茫到要消失了一樣的痛折磨著她,滌蕩了她最后的幻想。
只是她還不甘心這樣的結(jié)局。記不清多少次望著子昂呆呆的神情,她默默地自我安慰:不著急,你慢慢想。我慢慢等,大不了你想一輩子,我等你一輩子。
其實,在子昂拋下那副他親手畫的燈塔客棧的素描時,她的心就已經(jīng)碎了。在她看來子昂拋下的不只是一張素描畫,也許是他永遠(yuǎn)找不回來的記憶。
美好的記憶像五彩斑斕的貝殼,如果長時間沉在不透光的海底,那它也許再也不會折射出美麗的光澤了。
子佩望著夕陽映照下子昂像剪紙一樣輪廓分明的側(cè)顏,無限感傷又惆悵。回想起上次來濱海時還孑然一身,為尋不到子昂而焦急萬分。現(xiàn)在他就在你身邊,愿望不是已達成了嗎?!你還有什么不知足的?你迫切盼望他認(rèn)出你,莫非貪婪他清醒后對你的呵護?還是貪戀他款款深情,溫暖的臂彎,亦或是他熾熱纏綿的吻……
“葉子佩你好自私。”她吶吶自語,“只要他快樂就好,只要能永遠(yuǎn)陪在他身邊就好!”
“嗯?”聽到子佩的低聲呢喃,子昂轉(zhuǎn)過頭,似懂非懂,一臉迷蒙凝望了葉子佩幾秒鐘。忽然歪著頭認(rèn)真地問,“小姐姐,你要永遠(yuǎn)……陪著誰呀?”
悲愴再次涌上子佩的心頭,她連忙把臉轉(zhuǎn)向一側(cè),為的是不讓子昂看到她眼角的淚花。
此刻,夜幕吞噬了遠(yuǎn)處海平面最后的光芒,幾只海鷗在皓月下展翅翱翔。雖然濤聲依舊,但海面上似乎籠罩上了一層青煙,浩浩湯湯縹緲而來,只一會兒的功夫就彌漫到了燈塔周圍。
“我們走吧!”子佩站起身向石板路走去。子昂很乖,也許是下午子佩忽然的發(fā)飆讓他還心有余悸,他異常小心地跟在子佩的身后。
走在石板路上可以看到海灘上星星點點的亮光,還有影影綽綽晃蕩的人影,子佩知道那是傍晚趕海的人們。沿著海岸線,一棟棟海景樓在夜幕下鱗次櫛比,拔地倚天,甚是壯觀。窗戶里的燈光讓子佩羨慕,她想海灘上趕海的人一定有住在這些高樓里的吧,有海鮮吃有房子住,還能看到美麗的夕陽,這是多么讓人艷羨的生活呀!
很久以前這種讓人艷羨的生活,自己也曾經(jīng)快活地享受過。那時爸爸還活著,夏日里幾乎每個周末爸爸都會帶她去海邊玩耍。這片海灘是幼小的自己認(rèn)知里最廣闊的世界,爸爸的肩頭是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自己是世界上最快快的小孩……只是幸福的時光太短暫,那個狂風(fēng)驟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奪走了自己的一切。
葉子佩不由自主地向海岸線的盡頭望去,那里是濱海市的港口,是爸爸離開的地方。想起離世的爸爸,葉子佩有些傷感。此刻港口燈火通明,大大小小的貨輪擁躉在碼頭,時不時傳來幾聲汽笛聲,夜幕下顯得肅穆又沉悶。
雖然在這座城市生活的時間不長,但每次來這里都有回到家鄉(xiāng)的感覺,因為這里有父女相伴的童年,有爸爸的音容笑貌,有自己的歡聲笑語,當(dāng)然,也有自己的悲傷。
這里是距離父親最近的地方。
子佩的心中忽然萌生出在這里住下來的想法。于是她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等待子昂走近身邊,輕輕牽起他的手遲疑了一下問,你……喜歡大海嗎?
子昂點頭。
那你喜歡這座城市嗎?
子昂歪著頭并不回答,注視著子佩,長長的睫毛在月光下不停忽閃。
你沒點頭,那你是不喜歡嘍。可是,我……很喜歡,因為我們是在這里認(rèn)識的,還有……這里有我的爸爸。子佩的眼圈又紅了,像是對子昂訴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嘿嘿……誰說我不喜歡,我也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星光下子昂嘴角上揚用力點頭,臉上掛著夸張的笑容。
“你可真滑稽?!比~子佩被子昂露骨的演技逗樂了,郁悶的心情舒暢了不少。
可是抬頭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片刻的歡愉后煩惱接踵而至。夜已展開巨大的羽翼鋪天蓋地,可今晚要投宿到哪里呢?想到微信里少得可憐的余額,子佩不覺又憂心忡忡起來。
偏偏這個時候子昂的肚子咕嚕嚕地叫起來,聲音很大想必是餓壞了吧!
“對不起,你一定餓壞了。”子佩猛然想起兩人不但晚飯沒吃,其實中午飯也沒有吃。
“小姐姐,我……不餓?!弊影何嬷呀?jīng)餓得癟癟的肚子回答。子佩看見他的喉嚨明顯地蠕動了一下,明明餓的不行還強忍說不餓,今天的子昂有些反常,乖巧得讓人心疼。
葉子佩在前面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身后的子昂并未跟隨自己往下走。
“快走吧,下邊好像有賣吃的?!弊优逯钢迓返谋M頭,烤牡蠣的鮮香隨風(fēng)陣陣飄來。
宋子昂仍舊站立原地不動,看起來心事重重。
葉子佩感覺很蹊蹺,可是又拗不過他,于是返身走回到子昂身邊,也不說話,就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她在等他的解釋。
終于耐不住子佩長久的凝望,子昂小心翼翼地先開口了:“你……不生我的氣了吧?!”
“生你的氣?為什么?”這是從何說起?子佩感覺很意外。
“就是……就是今天下午……你一直吼我。”能聽出子昂的語氣中有些許的抱怨,但他的眼神更多的是緊張。
子佩恍然大悟,原來他還困惑于自己燈塔下的崩潰,看來自己的失態(tài)真的把他嚇壞了。
愧疚又自責(zé)的情愫涌遍子佩全身?!皩Σ黄?,這不是你的錯?!弊优暹呎f邊抬起手,像以往安慰情緒低落的子昂時那樣摸了摸他的頭,同時莞爾一笑,她知道自己的笑顏是對子昂最好的治愈。
果然,子昂如釋重負(fù),臉上重又蕩漾起了天真的表情,頑皮地一笑高喊道:“吃飯去嘍!”
然后他拖著行李箱歡快地向下奔去。
望著子昂奔跑的背影,子佩卻高興不起來。前途未卜的憂慮讓她打不起精神,此時此刻她還很迷茫自己能否帶著他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
正在這時,子昂不知何故又折返回來。只見他氣喘吁吁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的表情興奮中又夾雜著一絲緊張,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那個……那個甜品店,門開了,我看見艾……艾米莉……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