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的傍晚景色宜人,尤其是華燈初上的時刻,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在落日的海面上可以看到最后的紅光,還有天上一層層火焰似的云霞。
前面就是通往甜品店的石板路了,葉子佩在前面走,宋子昂低著頭默默跟在后面。他知道自己一定又給小姐姐惹麻煩了,而且貌似很大的麻煩。今天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他有點兒發(fā)蒙,想了許久也縷不清頭緒,只好忐忑地跟在子佩身后一路往家走。
時不時的他會抬頭看看前面的背影,希望可以看到子佩轉(zhuǎn)回頭的莞爾一笑,哪怕是嗔怒的白眼也會讓他心理雀躍一下??墒亲优鍥]有回頭,一次也沒有。
其實子佩是在生自己的氣。她后悔也許稍微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緒,沙灘上的沖突可能就不會發(fā)生。跟不講理的人講道理,自己有多蠢,還搭上辛辛苦苦賺的五千元,想想就心疼。
一路上她緊皺眉頭連連嘆氣,怪自己的倔強,也讓子昂的辛苦付之東流——在熱浪滾滾的沙灘上給人畫肖像可不是件愜意輕松的事兒。在過去的兩個多月里,每當她手機里收款提示音叮咚響起時,她的心臟就會一陣緊縮,再看到子昂胸前掛著的被海風吹起的收款二維碼,更是愧疚得眼底泛起紅暈。
說不上是委屈還是后悔,心力交瘁的葉子佩忽然蹲在地上喔喔的哭泣起來。緊跟身后的宋子昂被嚇了一跳,急忙跑上前扶起了子佩。
“你……怎么了?”子昂滿臉惶恐。
“好好的畫你的素描,干嘛跟她們走,還拍什么貼身合照?!”子佩仰起頭面帶怒氣大聲說,眉宇間凝著一絲報怨。
子昂被嚇了一跳,直勾勾不知所措地望著子佩的臉,努力想搞懂這句話的意思。子佩幽怨的眼神讓他惴惴不安,她腮邊的淚珠讓他感到自己一定是犯了一個超級大錯誤。
“她們說帶我去玩,還……給了好多錢?!彼蛄颂蜃齑角由鼗卮稹?p> “為了錢,就讓她們隨便親?!你是宋子昂,是美院的高材生,是未來的畫家,也可能是中國的米勒,梵高,莫奈,是……”子佩情緒激動,哽咽著說不下去了。內(nèi)心五味雜陳,想起沙灘上不堪的一幕,她替子昂委屈又心酸。
“……”宋子昂呆呆地望著子佩,一副茫然的樣子,顯然他沒有完全明白子佩話中之意。
“記住,你是宋子昂,以后這樣的事情不要再去做。”葉子佩感覺鼻子一陣酸楚,無奈又無助的情愫涌上心頭。不由得長嘆一聲,指尖輕掠抹去眼角的淚痕。
“……”子昂嚅囁著低下了頭,他不敢看子佩淚花閃閃的眼睛。
子佩繼續(xù)往前走,子昂則像先前一樣默默跟在后面。
石板路上回蕩著兩人噠噠噠的腳步聲,傍晚時刻在悠長的小路上顯得格外清脆而單調(diào)。而路的盡頭,高高聳立的燈塔已經(jīng)亮起了耀眼的燈光,光束照射到很遠的海面,那里正有一艘輪船緩緩駛過,船身因而被照得雪亮。
子昂看著前面子佩嬌小羸弱的背影還有因為疲憊而略顯踉蹌的步伐,心理非常難過。走了十幾步,他鼓足勇氣沖到子佩面前大聲說:“我只是想賺多多的錢!”
毫無心理準備的葉子佩被子昂忽然的舉動驚擾到,下意識停下腳步,瞪大眼睛看著他。
“我……我不想讓你每天,天還沒亮就去趕海。其實……你每次靜悄悄出去,我都是醒著的,我……害怕你回不來了,也害怕天一直這么黑著,更害怕你不要我了。我想賺多多的錢,你就可以……一直睡到天亮,和太陽一起醒來。”
說完這些,子昂的眼睛就一直盯著子佩的臉,他的手指不停地在斜跨在肩頭的帆布畫夾肩帶上摩擦著,顯得局促不安。不過眼神中又透露出一絲渴望,他渴望看到子佩臉上甜甜的能夠治愈他心靈的笑意。
葉子佩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子昂。她沒有想到子昂會說出這番讓她久違的溫暖的話,更沒有想到原來每天清晨自己都是在他關注的目光下離開甜品店的。
這一刻,她十分懊悔剛才自己對子昂怒氣沖沖不加掩飾的呵斥的態(tài)度。
對不起!子昂,我今天的心情簡直糟糕透了,原諒我!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又想起了五千元的賠償款,心情無比糾結(jié)沉重。
當看到心神不定的子昂時,她忽然意識到自己郁悶的心情一定會影響他的情緒,于是連忙收拾起心中的煩躁,夸張地揚起嘴角,為的是讓子昂在昏暗的光線下也能清楚地看到她臉上漾起的笑意。
“我們回家吧!”她輕聲對他說。
她的笑容果然對他具有無可比擬的治愈性,她眼中的星光旋即把他心中的忐忑一掃而光,歡愉的心情立刻毫不保留地寫在了他的臉上。
“回家嘍!”子昂雀躍著像放飛天性的孩子轉(zhuǎn)身向前奔去,歡快的腳步聲在石板路上回蕩。
子佩不急,并沒有跟著子昂奔跑,依舊緩緩地走在石板路上。因為她知道過不了一會兒,子昂就會像往常一樣回到自己身邊,就像跟隨大人出行的孩子,雖然調(diào)皮搗蛋,但眼神還是會追蹤大人身影的。
可是這次卻有些蹊蹺,前方很安靜,子昂并沒有折返回來。子佩有些疑惑,不覺加快了腳步。
當葉子佩急匆匆走到甜品店門前時不覺愣住了,只見宋子昂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前。甜品店里燈火輝煌,空蕩蕩靜悄悄,兩扇門扉錯開一道縫隙,被海風一吹微微晃蕩著。
“難道出門時忘記了關燈?”子佩自言自語。
“我們是中午出門的,哪有開燈?!”子昂弱弱地反駁。
子佩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背包,鑰匙在!驚慌失措的子佩第一反應是甜品店遭賊了。
她急忙掏出手機準備報警。正在這時,甜品店里傳來一陣腳步聲。葉子佩緊張地尋聲望去,只見一男一女正緩緩地從閣樓上走下。子佩定睛一看,走在前面的女人身材高挑,大波浪的卷發(fā)披在肩上,滿面紅光。
“米莉姐——”子佩驚呼一聲,突突突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