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迎春接著老爺子的話，“這種事情，也只能在十幾年前可以完成監(jiān)守自盜了，現(xiàn)在不太現(xiàn)實了，基本上每一個美術學院都會有相應的美術館，甚至有些美院還有幾個場館。而且，現(xiàn)在文物的館藏都是電子化，不像以前可以隨便借閱，現(xiàn)在借閱都是實名制，一旦出現(xiàn)問題，調查起來很方便，同樣，現(xiàn)在高校對于重要字畫的管控也越來越嚴格，不輕易借閱出去，老師有教學任務，可以直接到美術館現(xiàn)場授課，很簡單就避免了這個問題。”
對于春哥的話，大家還是認同的。
在場的眾人都是從專業(yè)的藝術院校畢業(yè)，美術館或者藝術館擁有什么樣的安保措施大家一清二楚。
再說，現(xiàn)在的美術學院哪里有什么借畫如借書這么秀的操作啊。
樊迎春的分享還在繼續(xù)，“其實這里面還一個比較有趣的事情，就是這位館長被抓之后，在法庭調查階段承認了作案經(jīng)過，說他當年想對館藏的書畫作品進行數(shù)據(jù)化處理，把這些作品拍成照片，方便全校師生教學使用。拍照過程中，有機會第一次看到這些畫作。遠遠地看著，感覺很多是贗品，被人掉包過。他當時沒做聲，卻起了貪念，心想之前有人掉包過，我現(xiàn)在手里就有鑰匙，也可以這樣做?！?p> 樊迎春這話一出，眾人就不淡定，“我去，看來聰明人不僅僅有一個啊?！?p> 樊迎春笑，“這位館長在掉包的過程，還挺有規(guī)律性的，圖書館一般周六、周日關門，他趁這個時候自己用鑰匙打開庫門，挑選書畫帶回家去臨摹、裝裱，再把贗品送回，真品留下。而他挑選的標準主要有三個：一是選容易臨摹的，二是選好賣的，三是堅決不選本地畫派的，因為那個學院的師生都對本地畫派的作品比較熟悉，做手腳容易被發(fā)現(xiàn)。就好像在咱們蘇州，要掉包咱們蘇博的字畫，就不能夠掉包吳門畫派的，不然，一旦經(jīng)手老爺子，根本不需要抽檢，就很容易發(fā)現(xiàn)?！?p> 作為國家級非遺傳承人，蘇裱的扛把子，王老對于吳門畫派的藏品肯定是再熟悉不過，他這些年，都不知道幫助蘇博修復多少幅受損的吳門畫派的大師作品。
所以樊迎春這個比喻也挺恰當?shù)摹?p> 王老興之所及，也給大家分享，“其實當年，不僅僅是高校，就連博物館的庫藏管理也很松懈，甚至是做館藏目錄的時候，因為庫管不是專業(yè)人士，寫的就很籠統(tǒng)，作品很容易會被掉包。就好像蘇亦修復的《仿雪后尋梅圖》，當年的庫管登記的時候，基本上就是寫成仿圖一張，就完事，這種事情，你去查閱目錄，怎么可能知道是什么仿圖？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不僅具體到畫作名字，還具體到作者生平，甚至還圖像存檔，真畫假畫點開系統(tǒng)，對照圖片一看便知。但以前不是這樣，因為是人工管理，所以藏品是否被掉包，很大的程度取決于管理員，這玩意，完全就是靠管理員的自覺性。但很多時候，人是經(jīng)不住誘惑的，就好像你們剛才談論的電影無雙，小晗不是說有一個成員因為使用自家做的假鈔然后被殺全家嗎？這就是面對誘惑的時候，沒有辦法把控住自己?！?p> 樊迎春道，“老爺子說的對，這個家伙被抓的時候，還對審查人員說，他并不缺錢，但面對幾百萬，上千萬的字畫作品的時候，就有些把持不住了。這話也不假，一個畫家一個做到高校圖書館館長的人，小錢肯定不缺，畢竟自己的作品多少都能買些錢，但上百萬上千萬放在自己的面前，往前一步就唾手可得，這就很要命了，這種誘惑很難有人可以抵擋得住的。”
聽到這話，王老道，“所以人性確實不能考驗?！闭f著，還望向蘇亦。
王晗卻笑，“爺爺，你放心了，蘇亦肯定不需要面臨這些問題！”
大家都好奇，“為什么??？”
王晗笑，“因為他家本身就有一個美術館，里面還收藏不少名貴字畫，天天面對誘惑，抗壓能力應該就不用說了！”
噗！
蘇亦差點噴飯。
其他人也一臉無語。
這樣的二代，確實不需要用常理來衡量了。
王老卻道，“其實話雖如此，但歸根結底還是靠人，我年輕的時候，這樣的事情會經(jīng)常碰到，有無數(shù)次能夠把名貴字畫占為己有的機會，但我依舊能夠很好的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如果你足夠珍惜自己的前途，不要放任自己的貪欲一直蔓延，那么拒絕誘惑并不是不可能?！?p> 樊迎春道，“跟大家分享一下老師一件趣事，年輕的時候，就有人托老師修復過一幅文徵明的花卉畫，結果字畫修復完畢，卻遲遲不見當事人過來領取，這一耽擱就是十年人，字畫也從當年的一文不值變成價值連城，然而，后來跟當事人聯(lián)系上了，老爺子還是把字畫歸還跟別人了。這種事情在老師的字畫修復生涯之中，并不是一次出現(xiàn)，以后你們就會慢慢了解，所以貪欲這種東西真的要分人?！?p> 王老沒否認，笑道，“當然，也跟我們的年代有關，亂世黃金盛世古董，我們年輕的時候，這個世道亂的很，建國初期，文物又不值錢，甚至建國后很長一段時間，都有國營文物店存在，你只要有錢就可以隨便售賣，可問題是你有錢嗎？沒有，在那個溫飽都沒有辦法解決的年代，購買古董作收藏，就是奢侈，誰還在乎文物。”
說到這里，老爺子感慨，“再說，建國后那么運動，在特殊年代，文物對于很多人來說就是災難，寧愿扔在大街上，扔在垃圾堆上，都不會往家里面撿，命都沒有了，誰還在乎文物??？也就是這些年，國際炒家哄抬咱們中國字畫的交易價格，甚至，哄抬炒作中國流失文物市場價格，造成了全球的中國文物熱，才會讓一大幫家伙鋌而走險，在這個方面，你們年輕人應該比較清楚了，著名的圓明園十二獸首事件，你們年輕人愛上網(wǎng)，應該比我這個老頭子更加清楚才對?！?p> 眾人點頭。
王晗還憤憤不平道，“資本家嘛唯利是圖正常，過分的是咱們國家某些人還跟在起哄，哄抬交易價格，在賺取國家的財富?！?p> 對于孫女這種憤青的言論，老爺子倒是看的很開，“賣國求榮，漢奸什么時代都有，不稀奇。只要我們心中始終心存敬畏，保持一顆愛國之心，就足夠了，也別的愛國距離我們很遠，默默地在博物館修文物就是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