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孟書急切地往莊老師公寓趕，她的眼中噙滿了淚水，想以最快的速度見到莊老師，這種心情超過一切……
雪天路滑，司機在她再三的催促下，氣憤的將車?？康铰愤?，讓她去打個飛機試試，孟書懶得理會，直接下車走人。環(huán)視四周，滿大街沒有一輛車不是以爬行的速度在前進，不遠處的紅綠燈直接是堵出了一條龍。孟書無奈，盡不顧一切的在雪地里奔跑起來，有幾次差點撞到對面過來的行人和摩托車，她來不及道歉，也來不及接受陌生人的關(guān)切，只是奔跑……
到了莊老師公寓樓下，她顧不上看樓上的燈是否亮著，而是徑直沖了上去。此刻，對孟書而言，亮不亮她都要去試試。
莊靜持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靠著沙發(fā)坐在地上，他的時間像停滯了，沒有思維沒有悲喜......忽然間一陣猛烈的砸門聲，叨擾了他。剛開始他不太關(guān)心，可是無奈對方很執(zhí)著，他猶豫之間緩緩起身打開了鎖，轉(zhuǎn)頭回沙發(fā)，似乎并不關(guān)心會進來什么人。
隨著門被推開，他聽到了孟書喘著粗氣，快哭了一般喊他：
“莊老師！”
“孟書？你怎么來了？”莊靜持像被這聲稱呼叫醒了一般，迎過去，趕忙打開了廊燈?；说难┧缇痛驖窳嗣蠒念^發(fā)和棉衣，淚水、雪水還有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混貼在凍的通紅的臉上。
“??？怎么搞成這樣？快進來！”孟書跨進門檻，莊靜持關(guān)了門，去浴室拿了毛巾遞給她：“快擦擦！快擦擦！你這是出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
一瞬間，莊靜持似乎將自己的所有不快都扔在一邊了，關(guān)切著這個凌亂無助的女孩兒。
孟書抽泣著搖頭，站在原地不動，可能是意識到了自己的狼狽不堪，也可能是快要絕望時，門被打開而欣喜的不知所措……
“別站著不動?。∮惺裁绰f，不要著急！”莊靜持看孟書只是哭泣著站著，顧不了那么多，去柜子里拿了雙男士拖鞋，勾下身子幫孟書把鞋帶解開，會意她換上：“女孩子腳底能著涼嗎？快換上?！?p> “快去吹吹頭發(fā)！”莊靜持輕輕拍了拍孟書的肩膀，她還是不動。莊靜持無奈地拿著毛巾一邊輕沾著孟書面頰和發(fā)梢，一邊關(guān)切的問：“到底怎么了？”
孟書再也忍不住了，瞬間撲到他胸前，用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腰，將頭靠在了莊老師的肩膀上，這一切讓莊靜持措不及防?；蛟S幸福來得太突然，他不知道如何回應(yīng)；或許是他現(xiàn)在的處境，捆住了他的手，讓他不能以最想的方式去回應(yīng)孟書……氣氛略微有些尷尬，但是孟書能感到莊老師的心跳速度不比自己的慢。
“莊老師，我害怕，我求您不要丟下我！我來的路上，生怕慢一點您就離開了這個學(xué)校、這座城市，我敲您的門，害怕門不會開......莊老師，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讓我找不到您，好嗎？”孟書說著嗚嗚嗚，哭的更傷心了。
莊靜持心都要碎了，再也顧不了那么多，也趕忙緊緊抱住孟書，默默留下了眼淚。
“莊老師，我今天才知道我有多么多么舍不得，多么在乎你，我也想過你那么厲害怎么可能喜歡我，但是無論你怎么看我，我今天必須抱緊你，要不我的什么你都不知道，卻要真的走了，我會后悔一輩子！”孟書丟掉了在她看來女孩子有的所有矜持，把心里最想說的無所顧忌的全都吐了出來。
“我知道，我知道！孟書，乖！我都知道了！”莊靜持抱著她，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像安撫一個無助的孩子：“先把濕衣服換下來，有什么再慢慢說，我哪里都不去，就坐這兒等你，好嗎？”
“嗯嗯！莊老師，對不起，我每次來都添麻煩！”孟書似乎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不是！你讓我意外欣喜！”莊靜持悄聲悄語的說，他溫柔的聲音比懷抱還要溫暖，孟書輕輕推開莊靜持，他們四目對視，一切心照不宣般自然。
孟書進了衛(wèi)生間脫了濕外套，吹干了頭發(fā)出來，因為剛才的激動和失態(tài)有點兒不好意思似的，莊靜持泡了杯熱茶放桌上，微笑著走過去，輕拉著孟書的手，到椅子上讓她坐下，自己則坐在對面。
“康校長，康常勛是我的父親。我還有個哥哥，在省委辦公廳當(dāng)秘書，母親在師大，不過也算是退居二線，不怎么帶學(xué)生了。昨天如果你在學(xué)校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里聽到了什么事兒，那多半都是真的。我因為事發(fā)突然所以也沒來得及去接你，非常抱歉。昨晚一直在殯儀館陪我父親，今早也失信于你，希望沒有對你的考試造成太大的影響?！鼻f靜持不等孟書開口，已把很多問題做了陳述。
孟書反倒不知道說什么，輕輕搓著手里溫?zé)岬腻N目紋水杯，看著茶水在燈光下深沉的色澤。
“還有就是！”莊靜持有點兒結(jié)巴，雙手不自覺的互相捏了捏：“現(xiàn)在這么說可能極不負(fù)責(zé)，也不太合時宜，但是也應(yīng)該說出來……我……我也非常喜歡你，比你早很多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了，感覺你像一道陽光照進了我的生活……那種程度絕不亞于今天奔跑而來的你！”
“對不起，我，我可能太后知后覺了！”孟書心里溫暖到火熱，無法對自己進行更確切的表達，抬起頭看著莊靜持，用一種期待被原諒的眼神。
“沒有！挺好！只是，我現(xiàn)在的處境有點兒尷尬，如果其他人知道我們……對你負(fù)面影響太大，我不想任何負(fù)面的東西傷害你，所以先得放一放，你心里有我，我知道就夠了，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懂嗎？”莊靜持伸手握住孟書的手，孟書看著莊靜持不住的點頭表示理解。
“我父親當(dāng)時可能擦傷了你的男同學(xué)，不過慶幸問題不大，非常抱歉，我改天會去看望他。你呢？有用心應(yīng)對這兩天的考試嗎？”莊靜持無論何時都能清醒理智，悲喜自持，真的是可貴的品質(zhì)。
“嗯，第一天英語可能發(fā)揮的不好，但是專業(yè)課我有信心。莊老師，您會走對嗎？”孟書問道。
莊靜持先是咬了咬嘴唇，然后呼了口氣，說：“對！我要走，必須離開這兒。伴隨著我父親的離世，我的身份會給我?guī)韷毫妥璧K，我曾經(jīng)只是想不靠著別人眼里的好背景做自己，現(xiàn)在已然情況如此，我繼續(xù)留下去是無法只做自己，我討厭無休止的問詢甚至是調(diào)查報告......可能是心理作用，我昨天到今天總感覺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我……”
莊靜持自然的嘆了口氣，聳了聳肩，接著說：“我外公有兩個孩子，我還有個舅舅，當(dāng)工程兵XJ修公路時候犧牲了，所以我隨我母親姓，小時候多數(shù)也是長在外公外婆身邊，后來中學(xué)外婆去世，才跟著父母一塊兒生活的。但是父親太忙了，一個月也見不了幾回，常常是晚上我們睡了他才回來，總之生活不在一個頻道，再后來我去留學(xué)……”
莊靜持用雙手搓了搓臉，低頭想了想，很牽強的笑了一下：“現(xiàn)在想想那時候他雖然忙但是做著他人生認(rèn)知中最有價值和意義的事情。我們一大家人也是鼎力支持！后來搞研究搞到官運亨通，好像就有點兒偏題了，他大把時間都在應(yīng)酬和交際。這些年我跟我父親每次交流都起爭執(zhí)，如果說最平和的一次交流，就是圣誕夜那天，我這一生的父愛在那一天之間竟被享用完了！”
孟書全程都是認(rèn)真的聽眾，不接茬、不打斷、認(rèn)真的聽莊靜持講著自己的故事，緬懷著他愈顯陌生的父親……
又過了很久，莊靜持話鋒變了：“后續(xù)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處理。你呢，也再想想自己的真實感受，之后如果你不變初衷依然喜歡這個專業(yè)，考慮一下，跟我一起去完成你的學(xué)業(yè)！”
莊靜持公寓的燈一直亮著，到整個城市都在安靜地聆聽風(fēng)吹雪時候，孟書才到宿舍樓下。樓媽早已睡熟，夏芳偷偷下樓，用掛衣鉤，穿過窗縫勾出鑰匙，悄悄放孟書進來，又悄悄將鑰匙放回去。
孟書裹著莊老師的沖鋒衣，夏芳看見囑咐她，這衣服在宿舍門口脫了，收起來，因為莫曉欣和綺娟也都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