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萬歷四十年六月午間,炙熱的烈日將山間小路鋪上一層浮動的水汽。從遠處看,什么景色都模糊了。
碧藍天空綴著幾朵白云,綠染群山,知了一長一短鬧叫著。
三個精壯的練家子,身著藍靛服,胸前一雙飛魚,腰系青蔥帶。腰間系著一烏黑鑲金刀鞘,腳蹬泛白駿馬,背上黑緞斗篷隨著風展開飄逸著,四蹄翻開在小路上噠噠狂奔著,揚起了好大的灰塵。
這三人不像一般官家騎馬,挺背仰首,一步一踏,而是弓背抬臀,雙足輕點,頭與馬首齊平,全力沖刺。
這條小路被一排松柏夾著,就在這三匹馬的前方,一老人擔著兩簍子慢慢走著。聽到奔騰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老人回頭看了一眼,趕緊靠右讓出路來。
頭匹馬經過老頭時,隨手抹了一把汗,豆大汗滴竟甩到老伯臉上,同時馬蹄揚起的灰塵,令老人閉目掩口。老人厭惡地抹了一把臉,心有不甘,嘟囔罵:“去他娘的,跟前面那群惡鬼一樣,下地獄趕油鍋投胎是吧!”
帶頭男子聽到老伯的話,略覺意外,強行拉住馬繩逼馬停步。他掉頭問老頭:“且慢,老伯,你說什么呢?剛剛有一群人經過嗎?”
老伯依舊嘟囔著不肯回答,自顧自地盯著地面呀嗚呀嗚的罵著。
帶頭男子跳下馬,一抱拳,誠懇地問道:“老伯,這件事很重要,能告訴我,方才是不是有一大群人經過?騎著馬?”
見此人態(tài)度有禮,老伯才說:“一大群人,跟你們一樣無禮,賊乎乎一大群馬賊,罵爹罵娘地,把我逼到林里,差點把我的桐油簍子踢翻了?!?p> “他們走多久了?多少人?”藍衣男子神情著急,急問道。
老伯歪著頭想了想,“十幾人呢,天要下雨,人要嫁娘,我沒事干啊,還幫你數人頭,去了大約……..一個時辰?“
“糟,莫要被捷足先登?!皫ь^男子眉毛一挑,趕緊翻身上馬。馬繩一拉鞭子一抽,駿馬一躍,翻蹄就要奔出。
“那群人帶了好多大刀,說的是四川話?!崩喜畬W著四川話說。
“都是往李家村去?”
老伯道:“我咋知道是不是去李家村,但是……..這條路的確是去李家村。”
“老伯,那李家村還有多遠?”
老人屈指看著天數了數,“還有五里路?!?p> “那群人估計都進村了,我們得趕緊?!彪p腿一夾,三男子與駿馬策馬遠去。
老伯看著他們絕塵離去,舉手遮著光眺望著離去的漢子,自言自語道:“幸好我不住李家村,這村不知道惹到誰了,要完,但是就你們三個人,要去擋馬賊,會不會太不自量力啦?!?p> 就一剎那間,一陣涼颼颼的風從他身邊擦過,這股風勢如卷風一般卷起了地上落葉和塵沙,良久才落地歸于平靜。
一眨眼間,老伯仿佛看到旁邊林子里有一襲白衣閃過,可睜大眼睛望去,卻連一個影子都沒有。
老伯懷疑自己看錯了,再揉揉眼睛,凝神掃看著兩邊的路,的確沒有什么異狀。
老伯嘆氣道,“眼花了,哪有人,哎,老了,不中用啦?!笨钙鹜┯秃t子,悠悠晃晃一搖一擺地繼續(xù)走著。
那三名男子鞭著腿下的駿馬,在路上疾馳狂奔著,駿馬大口喘氣,口吐白沫,看來已經到了極限。
縱馬奔出一會,出了這陣林子,小路豁然開朗,進入平坦路面,但兩邊有蒼勁石塊堆成的危峰兀立著,看起來是被山峰包圍住的一片平原。順著這條路看下去的遠處山腳下,有十數間瓦屋,路的后端從泥土路變成亂石子路。路邊有棵大槐樹,樹蔭下有塊平滑的大板石,想必是來往路人歇腳地。樹旁有塊石碑,石碑上單寫著三個字--李家村。
此地就是李家村村口,位于一山坳里,周遭群山圍繞,如果不翻山出去,就只有谷里一條路可以進出。李家村僅一十八戶人家,皆姓李。元朝末年李氏族長為避禍戰(zhàn)爭,率眾鄉(xiāng)親輾轉尋到此地,從此落地生根。幾百年來一直自給自足,與世無爭。
李家村占地不大,村里的瓦屋子圍著一個廣場建造。這個廣場二十來丈寬,所有的慶典、祭祀都在這里。廣場上的青石有著歷史的烙印,好幾代的人都曾在這里跪著參加成年禮。
一個時辰前,一群馬賊揮著大長刀沖進李家村,黑黝黝的刀背拉著雪白的刀鋒,見人就搶,見人就砸。馬賊挨家挨戶,沖入屋內,把男人拉出到廣場綁著。
李家村世代務農,沒有練家子,偶有一兩個膽大氣壯的,試圖拿起鎬子跟馬賊對抗,但幾招功夫就被卸了膀子斷了腿。僅一會兒時間,村里十多個年男子都被綁在廣場中,跪坐在地上。馬賊拉著幾個老頭出來問話,刀鋒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平和的小村,一瞬間愁云慘霧。
馬賊們騎著馬在村子里狹小的路上來回沖鋒,大聲呼嘯,本來就局促的村民們,更顯得慌張。李家村五十八口人,被亮晃晃的大刀逼迫著、恐嚇著,抱頭鼠竄紛紛被趕到村里的廣場跪著。女人抱著孩子,男人抱著女人。眾人目光驚恐,披頭散發(fā),手足無措,環(huán)顧四周俱是尖叫哭喊,卻無人可以仰仗相救。馬賊首領將李家村人團團圍住,大聲呵斥不要吵。
一個渾身刺青的馬賊圍著村民走了一圈,跟身旁領頭的壯漢說道:“有十一個女娃兒,那個是呢?”
那壯漢高出其余人一個頭,雙手團團抱住拔起廣場旁一塊兩百斤重巨石,向天空一拋落在眾人面前,砸出一堆煙塵和碎石塊,蹦的一聲嚇得眾人避開,壓碎了好幾塊石磚。那塊石頭在李家村已經數十年,沒人移動過,都是苔蘚,卻被此人輕而易舉的抬起。
此人渾身肌肉盤節(jié),一臉橫肉,額頭上有顆瘤揣著一縷黑毛,眼神兇狠地凝視眾人。惡狠狠的眼神所到之處,眾人停止哭泣或尖叫。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屁股坐在他剛剛扔的巨石上。雙手一摜把一把大刀插入石磚裡寸許,兇狠問道:“哪個是村長?”
“大當家,這人是族長?!币粋€唇下有胡渣的馬賊,拉了一位七旬老人摔在惡漢面前。老人周身是傷,哼哼唧唧地,臉上好大一處烏青,估計是早先被馬賊打的。
“老頭,叫啥名?”
“小人叫李四。英雄饒命,我們無冤無仇,也不是啥富裕人家。村里有多少錢多少糧,你們都拿去,繞我們一條命,留個活路?!崩项^渾身發(fā)抖,邊說邊拜。
“老子可不是什么英雄,老子叫貫天地,蜀東歌老會杠把子就是我,老子不要你們的錢,也不要你們的糧,老子只要李大人藏在這的女娃兒,你給老子交出來!我就放你們村一條生路,如果不給,我們就.....嘿嘿嘿?!必炋斓匦靶暗男Φ?,仿佛人命不當一回事。
“什么李大人,我不知道啊?!?p> “老頭,你不說是吧?你不交出來,我一刻鐘殺一個,殺到你說為止。”貫天地揚起刀,作勢要砍下去。
“別殺人,別殺人。什么李大人?什么小女孩?我不知道?!弊彘L嚇得說不出話,急亂的揮手搖頭表示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聽到馬賊要小女娃,幾個母親紛紛下意識將自己的女兒往身后藏,互相掩住嘴,害怕下一個跪到前面的就是自己。
“李大人是誰,我也不知道。但是歌老會奉令,就是要找當年姓李的藏在李家村的小女孩,這女娃兒關系重大,必須交出來?!弊彘L低下頭,一言不發(fā),只是搖手。
看眾人沒反應,貫天地突然站起身,毫無預警的,手起刀落,離他最近的一年輕人右手臂被斬斷,鮮血四處亂噴到旁邊群眾身上。村人嚇壞了,不敢相信這種慘劇發(fā)生在自己身邊。這李家村平日務農,照二十四節(jié)氣生活,該芒種忙播種,該收割就收割,那里曾跟這些盜匪交過手。
年輕人沒意識到自己的手臂已斷,初始未大聲喊叫,直到劇痛傳來,他瞪大銅鈴牛眼看血不停地噴出來,年輕人臉上逐漸扭曲,痛的感覺如電擊一般,這會才大吼出來,旋即暈倒在地。
余人尖叫聲此起彼落,但傳不出這幽閉峽谷。方圓三十里,也沒有其他人能來救援。
族長緊閉雙眼不敢看。眾干婦女搖著族長的手臂,哭喪著喊救命。
“族長,救救我們!”
“救命??!”
族長無力的跪下,手抱著頭,一言不發(fā),他知道小女孩是哪個,可他不敢說。他記得李大人交給他時,曾惡狠狠地說道,如果泄露機密,全村都得死。那日,李大人頭頂烏紗帽,身著四爪五蟒朝服,腰系鑾帶,坐著軟呢轎,派頭很大。聽說在BJ城裡官做很大,他惹不起李大人,也惹不起馬賊,兩相為難。
“還不說?”貫天地突然用左手的鞭子卷起一個老頭往自己方向拉,右手斜劈出一刀,又有一個老頭肩頭中了一刀,流血如注,痛苦地嘶吼著。貫天地心狠手辣,眼看馬刀要對準下一個人。
“別殺了,我說就是了!”族長哭喪道。
貫天地心裡大石落下,族長這麼說出來,就表示是有其人,他們沒白忙一場。
“歌老會要帶回李大人藏匿在這的小女孩。你交出來,我們就留你們活口,如果再不說,我就再殺一個,直到你說為止,把小女孩交出來!”
“李大人藏了兩個,你說的是哪一個?”族長心里已經崩潰,顧不了那么多。
“兩個?不是一個?”首領和二檔頭對望,兩人都一臉狐疑,這命令里沒說是兩個女娃。
“那就兩個都帶上來!”貫天地喝道。
族長用發(fā)抖的手,指向一個中年婦女,這婦女身后緊緊挨著兩個孩子。其中一個馬賊見狀,伸手去拉,中年婦女急急忙忙往后退,擋住身后的人。
“住手!”一聲長喝帶著悠長的回音,震撼了山谷,一群鳥被驚嚇地拍翅往外飛去,啪啪作響。
馬賊們一愣,皆回頭看向村口的來人,看是誰那么大膽,敢叫囂一群馬賊。
三個披著黑斗篷的人騎著馬行至村口。這三人看得出來眼神疲累,但仍舊利落整齊下馬,袖子一摔,斗篷一振,噼里啪啦作響。
雖然剛剛百里奔波,身心俱疲,但三人理理服裝,不讓人看出慌亂形色。各自從行囊中拿出八瓣圓帽盔戴上,上面鑲著一塊金漆官家朝紋。帶頭的人,將斗篷批往肩后,露出藍靛色行軍服,胸前有著金錦繡飛魚紋,白紗夾領,腰部下有暗褶的長衫服,裙渾身鮮亮,稍微動一動,飛魚的金繡線被陽光照得流光耀目。余二人的服飾上飛魚紋較小,沒有帶頭那人那么彰顯。但三人都身材高大,氣宇軒昂,絲毫沒有寡不敵眾的擔憂。
三人的官派氣勢跟和李家村的貧苦落魄的氛圍格格不入,一步踏出就撲面襲來一股氣勢,看得馬賊壓力倍增,村民目瞪口呆。
三人環(huán)視四周,眼睛和誰相對,那人就被眼神所震攝,只得轉頭避開。帶頭的官衛(wèi)緩緩解開腰間攜的鞭,另二人慢慢地拔出刀來,白藍相間刀身繡著鎏金花紋,映著日光閃晃著。
馬賊里的二檔頭過來跟貫天地低聲說,“繡春刀?飛魚服?是錦衣衛(wèi)!”聲音里透著膽怯,
錦衣衛(wèi)帶頭的人慢條斯理地說,“歌老會是吧,誰給你們膽子在這作亂?還有沒有王法?”尤其是最后一句,如洪鐘般作響。距離雖遠,但是這幾句話卻清清楚楚的送了過來,可見帶頭的人內力不俗。
貫天地看了看自己這邊的人數,再看了看這三個人,打量情勢,心里有了計較。人數上馬賊占了優(yōu)勢,雖說平日歌老會不會驚擾官差,但是今日這個任務,任他是天王老子,也得辦了,否則到時別說無法交代,掉腦袋都有可能。
心意一定,貫天地暴喝一聲,“管你啥鳥子錦衣衛(wèi),撞見我們歌老會,算你們倒霉,你個鏟鏟,上,全殺了!”
三個馬賊策馬做先鋒,往錦衣衛(wèi)沖去。
持鞭的錦衣衛(wèi),將鞭一甩在地中打了個響雷,就勢如奔雷往其中一個馬賊砸去,馬賊肩一沉,躲過鞭頭,啟料這鞭像是有眼一般,攀腰卷腹,就將馬賊的腰卷上。馬賊感到一陣劇痛往上身竄,忍不住大叫。原來這鞭子是精鋼所制,鑲有倒鉤,一旦嵌入人體,輕一拉扯就造成嚴重撕裂傷。
錦衣衛(wèi)將鋼鞭往反方向一甩,馬賊站不住,被橫拉撞上另一個馬賊。兩人一同跌落地面,血濺沙地。錦衣衛(wèi)提鞭甩開馬賊,一橫拉竟然將馬賊小腹傷的肚破腸流。
待得馬賊接近時,另一錦衣衛(wèi)壓低身子,繡春刀一橫,先斬了馬前腿。馬吃痛向前一跪,馬賊被摔了下來,刀光迎了上去,一晃手,地上滾了一球好遠,馬賊身首異處。
才一晃眼,三個手下就死了。貫天地不禁膽怯,但現(xiàn)下別無他法,只能一拼。
“兄弟們,全上了,操他娘,今天不是你們死就是我們死?!痹谪炋斓氐拇蠛认?,剩下的十五個馬賊紛紛策馬向這三人沖去。
可惜人再多,也沒能阻擋鋒利的繡春刀,馬賊們武功不及錦衣衛(wèi),紛紛中刀,倒於血泊中。
不一會兒功夫,馬賊全軍覆沒,只剩貫天地孤軍奮戰(zhàn)。
帶頭的錦衣衛(wèi)用鞭子攻擊貫天地,左右分擊,逼得貫天地離不開五步之內,被限制在一個攻擊圈中。貫天地只能在這鞭子圈內與另兩名錦衣衛(wèi)纏斗,稍欲離開,鞭子就會逼得他回到圈內。
貫天地眼見錦衣衛(wèi)武藝不凡,突的一轉身沉肩,撞向其中最瘦小的一名錦衣衛(wèi),意圖從他突圍。
可錦衣衛(wèi)見他轉來,絲毫不避,硬是馬步一扎,用肩膀承受了貫天地的力道。
兩人互撞出好大一聲的“蹦”,原以為貫天地力大,沒想到卻被錦衣衛(wèi)頂回去,反而止不住后退了幾步,好不狼狽。貫天地心中一驚,莫要今日葬身李家村。他一個轉身,往持鞭的錦衣衛(wèi)攻去,意圖拉開攻擊范圍。持鞭的錦衣衛(wèi)見來勢兇猛,把鞭子回抽,直攻貫天地下盤。
原來這是貫天地的佯攻,他踩上剛剛他搬的大石,回身奮力一躍足有半人高,大刀一轉,高舉至頂,往其中一名錦衣衛(wèi)迎頭砍下。錦衣衛(wèi)正在全力追趕他,見他回攻來勢兇猛,來不及收勢,嚇了一跳只得單臂舉刀。
可惜鞭子仿佛長了眼,原本打在地上,突然黑鞭筆直暴起,卷起貫天地的腳踝,一個回抽,把貫天地拽倒。
貫天地號稱川東一霸,力貫天地,所以綠林稱他貫天地。他靠一身蠻力雄霸四川,可現(xiàn)在在錦衣衛(wèi)的圍攻下捉襟見肘,不一會,身上腿上各中一刀,血流不止。一不注意,貫天地背部門洞大開面對了持鞭的錦衣衛(wèi),其見機不可失,一鞭暴響打在貫天地背上,衣服被劈裂,露出肌膚和血痕。貫天地被這一鞭打得撲倒在地。
就這么一個彈指光景,貫天地右手被錦衣衛(wèi)踩住,另一柄繡春刀已經架在貫天地的頸上,壓得他不得不伏在地上。
持鞭的錦衣衛(wèi)問:“歌老會越來越不入流了,竟然扮馬賊搶人,朝廷要的人也敢碰。好大的膽子!說,誰派你們來?;蛘?,我問,歌者到底是誰?”
貫天地吐了一口沫:“呸,瓜娃子,老子日你先人板板,老子沒有頭子,老子只聽我自己。我歌老會不入流,你錦衣衛(wèi)又如何?錦衣衛(wèi)倒行逆施,現(xiàn)已淪為東廠爪牙,我偏看你們不起?!?p> 錦衣衛(wèi)沒料到貫天地伶牙俐齒,被說的啞口無言。錦衣衛(wèi)雖然讓人聞風喪膽,但這幾年東西廠崛起,兼管錦衣衛(wèi),的確已經沒有當年的風光,貫天地此話著實刺中了錦衣衛(wèi)三人心里的痛楚。
“錦衣衛(wèi)再怎么樣也能管死你們這批馬賊,你就一土匪,你拉倒吧,你叫貫天地是吧,不說是吧?等會叫你哭天喊地。”錦衣衛(wèi)一刀刺進貫天地的大腿。貫天地痛苦的大吼:“你有種就殺了我。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p> 錦衣衛(wèi)怒極,右腿踢上貫天地的左臉,一腳踢飛他幾顆牙。
貫天地瘋狂的怒吼,不肯說出歌者是誰,錦衣衛(wèi)看了看首領,征詢他的意見。
“不管他,他們是歌者派來的,不肯說,就做了他。”持鞭錦衣衛(wèi)說
“跟大哥做事就是痛快?!卞\衣衛(wèi)挽了一抹刀花,一刀直刺貫天地后背心窩,透胸而出,貫天地悶哼一聲,血濺四地,氣絕于一身血泊中。
錦衣衛(wèi)拔出繡春刀,在腋下一夾,將血跡抹的干干凈凈,嘴角邪邪地笑著。
跪在地上眾人看著血腥的畫面,一聲都不敢出。
帶頭錦衣衛(wèi)轉問族長?!拔覀兎罾畲笕说拿顏斫右粚ε?,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帶她出來?!?p> “我知道我知道?!弊彘L把錦衣衛(wèi)當救命恩人,趕緊起身將小女孩們指出來。
兩個農村小女孩,穿著烏漆麻黑的衣服,手指甲有著黑垢,臟臟的夏衫上多處補丁,藏匿在一個中年婦女身后。
族長喊著:“娃子快出來,青天大老爺來救你們。”農村人沒啥見識,看到穿藍衣的官就說是青天大老爺來了。
族長領著這對小女孩交給錦衣衛(wèi)。錦衣衛(wèi)頭子把族長拉近身邊,壓低了聲音問他:“還有誰知道這女孩在這里?”族長瘋狂搖著頭說“沒有沒有,只有我知道。當年李大人送來的時候交代我保密,我誰都沒說,大家都以為是我接回來的孫女。”
“嗯…李大人…嘿嘿……那你就沒有活著的意義了?!卞\衣衛(wèi)一聲冷笑,繡春刀扎進族長腹間,并由左至右橫拉攪動。
“你怎么能這樣…….,,.你可知道他們是誰?”族長手握著扎進自己腹部的繡春刀,不敢置信,痛不欲生說道。
族長沒想到,當年答應收容這對小女孩,竟然引來殺身之禍。他驚恐的眼睛盯著錦衣衛(wèi),手抓著他的肩,讓他不敢直視。
錦衣衛(wèi)惡狠狠地道。“我知道,就是知道,所以你得死?!逼溆嗳丝吹阶彘L慘死刀下,驚覺青天大老爺也不是來救人的,紛紛尖叫起來,兩個婦女見村長慘死,心知不妙,拉著孩子開始往外跑。
錦衣衛(wèi)見狀,一個躍起就攔在婦女面前,伸手去拉兩個小女孩。婦女抱住錦衣衛(wèi)想阻攔,小女孩們轉身就跑,被另外兩個錦衣衛(wèi)團團圍住。
兩小女孩哭喊著“不要!”,全身發(fā)顫抱在一起,不知道該怎么辦,臉上盡是驚恐的表情。
說時遲那時快,突然一白影從錦衣衛(wèi)身后躍過,眾人只覺得一股涼風從腦后飄過。
錦衣衛(wèi)厲聲道:“誰?現(xiàn)身來?!笨蔁o人回應,環(huán)顧四周也空無一人。
一眨眼,感覺又一陣白影飄過,當經過其中一名錦衣衛(wèi)身邊,他向后砍了一刀,卻什么都沒碰到。
三個錦衣衛(wèi)急忙搜尋四下,卻一無所獲。
可一種不知名的恐懼,讓他們越靠越近,喊著:“誰?是誰?“
村民中一個小男孩張大眼睛,用稚嫩但驚慌的聲音尖叫道:“雪!下雪!”
無法置信在酷暑午間,天空竟然落下點點白雪,三個錦衣衛(wèi)都抬頭看著這剛剛落下的雪花。
雪花不是雪花。
突然間,錦衣衛(wèi)的身上,噴出了一道道的血箭。一道,兩道,三道,共有九道細細的血箭射出好遠,錦衣衛(wèi)臉色慘白,輪番倒地。
帶頭的錦衣衛(wèi)忙著捂著自己的傷口,他身上有三道血箭,可只有兩只手,捂住兩個傷口,就擋不住另一個,手足無措。
“是誰?這是什么?......我中劍了嗎?............這是劍氣?”他驚恐不成調的說。
三位錦衣衛(wèi)猙獰的臉孔吐露出又驚又嚇的無助,雙手換來換去卻接不住傷口的血。隨著時間消逝,三人終于失血過多,開始意志不清而跌坐在地上。
李家村人眼睜睜看著錦衣衛(wèi)以匪夷所思的死法一個個死去,馬賊帶來的馬也受到驚嚇,紛紛站立嘶鳴。村里眾人完全陷入驚慌,馬賊死于錦衣衛(wèi)之手,而這三個青天大老爺竟然也暴斃而亡。一些村民害怕的哭喊起來,難道是有惡鬼入侵?
不知何時,廣場邊緣出現(xiàn)一位全身白衣的高瘦男子。此人清雋面孔,劍眉月目,只是臉色蒼白,好似略帶病容。頭上挽了個高發(fā)髻,白麻布長衫道袍,錦緞袖口有個別致的暗紋繡花,白紗腰帶上用珠白色馬繩系著塊老潤漢白玉,背上背了一把劍。連靴子都是白白凈凈,綁著麻繩,只在靴子邊沾了些泥土。除了頭發(fā)和一雙眼睛,余皆是白色。
這白衣人走到小女孩身邊,此刻,兩位女娃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還沒有從這血淋淋的噩夢中清醒過來,全身發(fā)顫,直往后退。
白衣男子示意小女孩莫怕,輕聲道:“別怕,我是來救你們的?!?p> 他拉起小女孩頸間的金鏈,鏈子上掛著金鎖片,他拿起來看了看鎖片背面。
又看了看另一個小女孩的脖子上,也掛著金鎖片,他一樣拉起來端詳了許久,嘆了口氣。
白衣人牽起其中一個小女孩的手,撕開衣襟,用一塊布蒙住她眼睛,指示她走向村外。
“你數一百步,往外走,等著我”白衣男子柔聲道。
小女孩如木車一般動起來,此刻她腦子一片慘白,沒有任何想法,只得按照白衣人的指示而行。她不敢回頭望,緊閉雙眼:“一步.....兩步.....三步.......”顫抖地數了起來。
此時天上又飄起如浮塵般的銀亮雪花。
李家村口廣場上僅存的五十八口人,不由自主地都被天上的雪花吸引,
雪花如一道又一道的銀箭擦身而過。
村民們個個覺得身子一陣冰涼,低頭再看著自己身上出現(xiàn)的點點傷口,不敢置信雙眼所見。那雪花竟然打穿了一道道的血洞,每個人臉上猙獰扭曲。晴朗天空下,只見,這里如泉涌般噴出一道血箭、那里噴出兩道血箭、三道血箭。一個老翁倒下,一個老婦倒下,又一位村民雙手抓著天空無助地倒下,仿佛地底有惡魔將他們吞噬,血盡而亡。
那日頭高高懸著,可滿地血泊中的尸體,張牙舞爪,瞪大眼睛盯著青天,眼瞳仿佛被罩上一層深霧,俱是驚恐。李家村中,錦衣衛(wèi)、馬賊及村民共七十九人,在一尋常午間,無人生還。
玉嘆雪
史記刺客列傳中,曹沫、專諸、豫讓、聶政、荊軻等人“士為知己者死”的精神,令人動容震撼。從此有個疑問一直盤旋我心,為何司馬遷在春秋戰(zhàn)國五個世紀中,挑出這五人,花了五千多字的篇幅,介紹其任俠故事。這五大家族必有著特殊的因緣和故事,或許還跟司馬遷有關,這一切的一切,成為我建構這個故事的土壤與核心。本書中【第一部】說的是飛雪劍法,整個故事核心圍繞著明朝末年飛雪這個人展開,她究竟來自何方?身世為何?是這一部里頭最關鍵的核心。但是由于這是我多年停筆后重拾的第一部故事,所以自己承認文筆有許多待改進之處。【第二部】談的是較飛雪更早的故事,時間拉到明朝初年。主要聊的是那一代的刺客家族與建文帝的故事。這一部的文筆由于有了飛雪劍法十五萬字的鍛煉,自己覺得較先前精煉許多,且故事線更加復雜,架構的格局更寬闊。 【希望值得您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