甪瑞獸帶著我一路翻山越嶺，非不尋常的路不走。
從瑤池臺到北斗宮，一路上有云臺縹緲，曲水流淌，仙鶴起舞，百花齊放。
不管是仙山縹緲，還是仙云繚繞的天界景色我都沒來得及看，這甪瑞獸日行一萬八千里的速度讓我吐了個翻江倒海。
到的北斗宮門口的時候，我一個踉蹌，從甪瑞獸身上摔了下來。
卻并沒有慘烈的摔到地上，背后一雙手扶住了我，一股涼意隱隱傳來。
我回頭一看，清冷孤傲，仙姿卓絕，近在眼前卻又仿佛拒人與千里之外，一身白袍在風(fēng)里微微擺動，扶住我的這雙手的主人，正是那掌管天下星宿運(yùn)轉(zhuǎn)的上神衡惑神君。
我臉頰一紅，衡惑神君也瞬時松開了手，但后背被他扶過的地方還存留著些許涼意。
“神君，我將錦華仙子請來了。”甪瑞獸見我二人俱不說話，自己便插了話。
衡惑神君淡淡看了它一眼，撇下一句“本君不瞎。”便進(jìn)了北斗宮，留給我們一個仙姿縹緲的背影。
我看著甪瑞獸惑而不解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笑。
甪瑞獸看向我，正要開口說話，洪鐘般的聲音還未響起，里邊衡惑神君冰冰冷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風(fēng)大，里面敘話?！?p> 甪瑞獸聳了聳腦袋，沒敢做聲。
聽著衡惑神君這冰冷的聲音，我卻覺得與初見他時那冷若寒雪的聲音有些不同了。
“不知神君找小仙來可是有什么事？”
衡惑神君此時背對著我，我卻隱隱覺得他那冷冰冰的神色微微動了動。待他轉(zhuǎn)過身來，神色卻依舊如常。
“坐?！彪m只一個字，我卻大為意外，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椅子，見他在對面坐了，自己便只好依言坐了下來。
衡惑神君使了個仙法，一個精致的小木盒子出現(xiàn)在眼前，待他玉指打開盒子，里頭金光乍現(xiàn)，奪人眼球。
“神君，這是何物？”
衡惑神君輕輕將里頭物什取出來，我定睛一看，居然是顆金燦燦的丹藥。
“固元丹，可增人靈氣，補(bǔ)人仙識，贈予你?！?p> 我忙道不敢：“如此珍貴之物，小仙怎么敢收，況且小仙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還請神君收回去吧?！?p> 衡惑神君搖了搖頭，只道：“我還有事求于你?！?p> 我聞言更是不解，堂堂上神，怎會有事求我？
衡惑神君將那顆固元丹遞到我面前，嘴角牽扯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輕聲道：“那日蟠桃會上你用伏羲琴奏了一曲，讓我余音繞梁?！?p> 我想起當(dāng)日我彈琴時他看向我的神情，心道果然說道重點(diǎn)上了。伏羲琴是上古神器，然如今我已經(jīng)成了它的主人，但召喚和彈奏它都免不了要耗費(fèi)靈力，我還以為衡惑神君是真心要送我這固元丹，原來不過是為了聽個琴。于是不再推脫，接過那固元丹來就著水送服了。
這真真是仙丹妙藥，甫一服下便覺得周遭仙氣聚攏起來，丹田暖融融的，就連一直隱隱作痛的胸口處都恢復(fù)如常。
我將養(yǎng)了數(shù)日的傷，就這樣好了起來。
我試著使了些仙法，輕而易舉的便喚出了伏羲琴。
伏羲琴甫一出現(xiàn)，衡惑神君看向它的神色就變了變，那冰冷之下似生了份暖意，也多了一絲回味之情。
“神君想聽什么曲子？”我信手撥弄了一下琴弦，伏羲琴發(fā)出美妙的樂曲。
衡惑神君斂目，說:“蟠桃會那日你彈奏的，便極好?！?p> 我點(diǎn)點(diǎn)頭，想了想，那日情急之下并未準(zhǔn)備，信手所奏的不過是簡單的曲子，一首是《漢宮秋月》，一首是《雪山春曉》。
我試著撥弄了幾下琴弦，琴音悠轉(zhuǎn)綿長，緩緩流淌而出。
待第一曲奏到一半，便有蕭聲想起，我抬頭一看，正是衡惑神君吹奏玉簫與我相喝。
雪月缺，雪月缺，落滿山間音弦絕。
三更春來，花滿水淵，夜半無人約。
好凄涼的曲。
琴弦絕，蕭音閉，我抬頭看向?qū)γ娴暮饣笊窬?，他一支玉簫還凝在嘴邊，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這位冷神仙眸中隱隱含著淚光。
“神君？”
衡惑神君回神，終于反應(yīng)過來，將那玉簫擱在一旁，眨了眨那雙清幽的雙眼，對我說:“你彈得很好。”其后還有一句，我隱約聽到，說的好像是:很像她。
我怔了怔，怎么這萬年冷神仙衡惑神君，也有一段風(fēng)月往事不成？且我所奏琴曲與她這風(fēng)月的主角還很相像。
我起身向他行了個禮:“小仙惶恐，不敢當(dāng)神君夸贊，出來已有些時候，若神君沒有別的吩咐，小仙就先告退了?！?p> 衡惑神君握著玉簫的手緊了緊，并沒有做聲。
外邊云起浮涌，黑云壓低，眼看就是一場大雨。
我收起伏羲琴，起身，向衡惑神君拘了一禮，他仍舊神色悲戚，并未看我。
踏過大殿門檻，恍惚間這北斗宮庭院的景色也變得悲戚起來，我心頭凝噎，方才舒緩了的胸口又仿佛隱隱作痛。
守在門口打瞌睡的甪瑞獸睜開眼睛，大約是見我臉色不大好，便著急忙慌的進(jìn)了大殿。
我順著云臺四夢橋往西走，今日疲累，想要早些回瑤池臺歇著。
“錦華仙子！”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我一跳，聲音清冷，但不冰涼，這是甪瑞獸模仿了衡惑神君的聲音。
我一個激靈，而后轉(zhuǎn)身。
“可是衡惑神君還有什么事找我？”
甪瑞獸氣喘吁吁，大口喘了幾下，而后又用它自己的聲音說:“沒，沒，神君讓我送你回去?！?p> 我想起甪瑞獸帶我來時那強(qiáng)烈的眩暈感，不禁打了個瑟縮。
“云臺四夢橋景色甚好，神獸若要送，陪小仙走一走可好？”
甪瑞獸點(diǎn)了點(diǎn)它那碩大的腦袋，我心里對衡惑神君那段風(fēng)月往事存了個疑，便找機(jī)會問了問甪瑞獸。
甪瑞獸也不含糊，陸陸續(xù)續(xù)都像我講了起來。
待這個幾萬年前的故事講完，我已邀請了甪瑞獸在我房內(nèi)坐著。
窗外黑云欲催，雷聲轟隆，屋里桌案上一燈如豆，在黃昏里融成了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