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離別
長街中，吳?走在前面，華梅和楊清生跟在身后。
楊清生能明顯感覺到老人的異常，但并未多問什么。
良久，吳?突然開口道：“小鎮(zhèn)中有許多修道之人潛伏，你先前是否遇到過一個擺攤的老道人？”
楊清生沉默下，然后道：“對，我還讓他幫我算了一卦?！?p> 那老道人的一語道破，讓楊清生心境出現(xiàn)了些許裂縫。楊清生或許沒有感受到但此處的兇險，但吳?知道，那老道人是算計到了楊魁星身上了，想趁火打劫一番。
吳?道：“那老神棍的言語你不必放在心上，你該如何就如何?！?p> 楊清生撰緊拳頭，但最終又松開了。
吳?沒有故意去幫他縫補道心，這是他必須走的路，要自己走過。對于那些巔峰修士來說，打破一個人的道心太簡單了，只需一句話語，或某件小事。那老神棍還好沒有做得太過分，知道適可而止。否則，吳?就該問拳一下這位曾經(jīng)就看不爽的老神棍了。
吳?問道：“你知不知道百仙榜？”
楊清生搖了搖頭。
“百仙榜上，記錄了如今青澤天下成就最高的一百個人。你遇到的那個老道人名為方茂樺，排名在第十位。”
遠處集市中，正在收攤的老道人突然將手心翻轉(zhuǎn)，一枚銅幣靜落在地，地上好似起了一圈圈波瀾，波瀾擴散四周，碰到物體后卻直接穿過去。
吳?在波瀾到來后，隨手一拍，波瀾便消失不見。
吳?笑道：“想問拳？”
集市中的老道人收回銅幣，輕輕一笑，對著空氣打了個稽首。
吳?沒有再計較，雖然看這老神棍不爽，但也不至于要問拳的地步，兩人就當井水不犯河水。
吳?不再理會老道人，對著楊清生道：“楊魁星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希望你不要讓他失望。”
楊清生點了點頭，然后問道：“我?guī)煾?？?p> 吳?沒有回答，說道：“你回去一趟就知道了?！?p> 楊清生明顯感受到了老人語氣中的異樣。
吳?沉默了片刻，然后對著楊清生道：“老夫欠你一個人情，以后有什么事可以來找老夫，老夫可以為你出拳一次?！?p> 吳?說此話，是因為華梅。華梅分走了獨屬于楊清生的一半武運，這份武運，對于任何一位武夫來說，都是天大的機緣。
楊清生知道老人在說什么，也意識到了什么。
吳?不再言語。
三人很快走到了一處裁縫鋪中，吳?在外頭等著，楊清生與華梅走進了裁縫鋪。
不一刻，楊清生就與華梅走了出來，手中拿著幾件嶄新的衣物。
華梅將其中一件遞給吳?笑道：“師傅，這是我為你選的，你快看看合不合適。”
吳?大笑道：“丫頭有心了啊，不虧師傅平日里那么寵你?！?p> 吳?的那件是一件灰袍，華梅覺得老人經(jīng)常穿著一身破舊的灰衣，不像話。所以就找了塊好布料，做了件灰袍給老人。至于華梅自己的，是一件白衫，畢竟少女更愛素雅。
至于楊清生，也做了三件衣服，兩件黑袍，楊清生打算送師傅一件。還有一件青衫，是楊清生為自己做的儒衫，做之前還囑咐到，一定要做得文雅。
天色已晚，落日已經(jīng)完全西下。
青石鎮(zhèn)有宵禁的規(guī)矩，夜晚中禁止在街上出行。
三人找了間客棧，要了三間房。
夜晚中，吳?靜坐在屋內(nèi)。周圍的所有動靜都在洞察中，客棧內(nèi)有那么兩三個修道之人，但都是修為低微，應該都是散修。老人也不在意，民間雖然多凡人，但也偶爾有些修道之人。畢竟天下修士何其多，留下點機緣讓凡人拾到也是正常。但在那些仙家修士眼里，這些民間散修，皆是不入流的流派。民間散修也的確沒有成就高者，一是無師門傳承，只能靠自己滾打摸索。二是無修道資源，成就終究有限。
有些心氣高傲的仙家修士，還將這些民間散修稱呼為野狗。野狗顧名思義，就是為了些食物便能爭奪廝殺的狠角色。散修沒有宗門，沒有師承，所以一切只能靠自己。對于資源，會十分渴求，往往是一丁點資源便能引起腥風血雨。
吳?其實也算半個散修，但卻無人譏諷其半分。理由很簡單，老人的拳頭夠硬，哪個不服的就先問過老人的拳頭。
早年憑借著拳頭，老人錘殺那些陰陽怪氣說話的仙家修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楊魁星走了，走得很徹底。哪怕是吳?，也為楊魁星感到不值。
吳?不知道那晚楊延坪與楊魁星談了什么，但楊魁星卻甘愿散去了一身通天的修為，哪怕對于那一境，僅僅是半步之遙，卻最終沒有踏上那一步，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哪怕是三教也是對楊魁星的作為不知何解。
所有人不知道的是，百仙榜在今夜，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百仙榜前五的名字，皆往后移動了一個位置。第一人的名字上，出現(xiàn)了“半步武帝楊魁星”七字！
但百仙榜只是出現(xiàn)了一刻鐘的變化，就又恢復如初。而第五人的楊魁星名字，已經(jīng)永遠抹去。取而代之的是，武夫吳?。而在第十人，也出現(xiàn)了一個新的名字，東海道姑柳郁眉。
……
天明時分，楊清生醒來后，洗漱完就走出了房門。
楊清生看了眼兩邊的房間，卻發(fā)現(xiàn)兩邊的房間已經(jīng)打開，吳?與華梅都已經(jīng)不見。
楊清生下到客棧下，也沒有看到兩人。
店小二看到楊清生，走了過來道：“小兄弟是不是在找昨晚一同前來的老人與姑娘？”
楊清生道：“你知道他們?nèi)ツ牧嗣矗俊?p> 店小二道：“他們已經(jīng)走了，讓我轉(zhuǎn)告你，不用找他們了?！?p> 楊清生沉默的點了點頭。
終究會有離別，楊清生也不是受不了，只是有點突然。
“對了，那姑娘托我給你帶句話，她說，她會永遠認你這個哥哥，也要你永遠認她這個妹妹?！钡晷《肫鹨皇拢f道。
楊清生笑了笑，這丫頭。
楊清生點了了點頭，說知道了。然后，退了房間后，楊清生走出了客棧。
青石鎮(zhèn)西邊的官道上，吳?與華梅沿著官道行走。吳?已經(jīng)換上了那一身灰袍，而華梅仍然身穿白色素衣。
吳?安慰道：“終究會有一別，以后還有再見的機會的。”
華梅仍在對老人不辭而別的做法生悶氣，不理會老人。只是時不時回頭看看那青石鎮(zhèn)的輪廓，希望能看到那個身影。
吳?搖了搖頭，這才幾天，這閨女的胳膊就往外拐。
良久，華梅輕聲道：“師傅，你說，清生哥往后練拳，能不能登上武夫的山巔?！?p> 吳?道：“作為魁老兒的徒弟，不能也得能！如果往后這小子練拳沒個出息，不說魁老兒，老夫也不會放過他。但巔峰何其難，往后這小子的路，才剛剛開始呢?！?p> “我相信清生哥?！?p> 吳?揉了揉少女的腦袋，道：“以前師傅讓你練拳隨心所欲，如今，見識到了危險后，是不是練拳要勤奮點了。”
華梅點了點頭堅定道：“師傅，我會努力練拳的?！?p> 不過少女沒說，她會努力練拳，不是因為見識了危險。而是，不想下次再遇到身邊的親人被人傷害，卻無能為力。
吳?看向前方的官道，突然笑道：“丫頭，老規(guī)矩？”
華梅看著前方的官道，想了想，看向老人道：“二境？”
老人笑道：“當然是二境，丫頭你贏了，老夫一個月不喝酒。”
華梅點了點頭。
片刻后，官道上，兩道身影在極速狂奔。一襲灰袍的老人風輕云淡，奔在前方，而身后瘦小的少女在追趕。
官道上塵土飛揚，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就那么一前一后，如同奔馳的駿馬。
……
楊清生出了長街，直接回到了東門的集市前。在集市前，楊清生遠遠看到了一處商隊。正是奐丘宋氏的人，宋識也看到了楊清生，遠遠的打了個招呼，但眼里卻有些陰沉。平白無故的死去了一名心腹，還差點與李墨箋交惡，宋識可謂什么都沒撈到，還粘了一身腥。宋識也不知是要感激這個少年，還是要恨這個少年。
楊清生也沒有去碰霉頭，知道那宋識也不待見他，索性也就遠遠的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回到先前下馬車的地方，那駕車漢子還沒回來，楊清生無事做，便在原地吃了頓餛飩。
等了半個時辰，楊清生覺得那漢子是真的要下午才來了，便又自己去逛了逛集市。
楊清生回到長哨街中，在一處店鋪前站住了。猶豫了下，走進了這書鋪。
書鋪不大，掌柜的是一儒衫老人，正在柜臺前看著書。
楊清生走進，老人也沒注意。
等到楊清生走近，老人才抬起頭，看到楊清生，笑道：“娃子，買書么？”
老人很慈祥，看向楊清生的眼神中，帶有欣賞。
楊清生點了點頭，說道：“老先生，我想看看有沒有適合的書?！?p> 老人笑道：“在哪里求學的，想要找什么書？”
楊清生恭敬道：“家村中學塾求學，我也不知道要看什么書，就隨便來看看?！?p> 老人合上了手中的書本，楊清生注意到，老人所看之書，名為《經(jīng)義》。楊清生沒聽說過這本書，但應該也是本儒家經(jīng)典。
老人看到楊清生看向自己手中的書本，笑道：“這是儒家推行的書本，多是圣人思想解注，小娃子也讀過？”
楊清生老實回答道：“看過其它的，有位先生送過我一本儒家經(jīng)典，我讀過了，但有些讀不懂?！?p> 老人笑道：“讀不懂才是對的，不然能那么容易讀懂的，能叫經(jīng)典么?！?p> 楊清生撓了撓頭。
老人從身后的書柜中取出了幾本嶄新的書籍，放在柜臺上。
楊清生看到它們的名字，分別為《雅風》《詩經(jīng)》《隨園禮記》。
老人笑道：“這幾本，都是好書，小娃子有沒有興趣看看。”
楊清生接過書籍，輕輕的翻了幾頁。合上書本后，問道：“老先生，這書本怎么賣？”
老人有些意外，但隨即又欣慰道：“難得遇到個那么勤學的小娃子，這些書本，三十文一本。但我喜歡你這娃子，三本買給你，就收你七十文得了?！?p> 楊清生想了想，也不算很貴。
楊清生對著老人行一儒生拱手之禮，恭敬道：“謝過老先生。”
老人愣了愣，臉上布滿笑意?？粗鴹钋迳难凵裰?，更加欣賞。
老人又在身后的書柜中翻了翻，找出一本泛黃的書本。
老人遞過去道：“這本是老夫早年的編寫，其中記錄了些老夫早年求學的經(jīng)歷。今日與娃子你有緣，就送你了，可以當做閑書解解悶。”
楊清生恭敬的雙手接過，又對老人行了一禮。
楊清生出了書鋪后，老人撫須微微一笑，是個讀書的好娃子。同時老人也回憶到，早年自己不也是如此？老人欣慰一笑，繼續(xù)低頭看書。
楊清生又回到了集市中。離著午時還遠，楊清生在一處涼棚處，要了一碗涼茶，然后坐在桌前安靜的看著那本《隨園禮記》。
午時后，楊清生吃過午飯，就繼續(xù)看書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