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下山
一處高聳入云的懸崖上，一柄雪白長劍倒插于地。
浮云峰終年云霧繚繞，山高入云，不畏浮云遮望眼，卻被浮云擋住了山下的視野。
徐來坐在崖岸上，口中叼著雜草，翹起二郎腿，就那么仰面躺下。
那便宜師傅自從帶他回山后，就很少出現(xiàn)了。好似當(dāng)了甩手掌柜，教了他幾套劍法和符篆紋路書寫法門，然后就不再管他了。
倒是大師傅反而更加親近點，不僅教他練氣，御劍，還經(jīng)常弄些新奇的仙家玩意給他。前段時間，大師傅還送了他一枚戒子，說是仙家儲物戒。徐來當(dāng)時也沒在意，但用過之后，欣喜若狂。這可真他娘的是個好寶貝。比以往送的那些玉佩，腰牌，麗珠，法寶等好多了。相比于小師傅，大師傅對他更加好，也關(guān)心到無微不至。但徐來對小師傅的尊敬，不亞于大師傅，或者說，更多的是敬畏。
入山了幾個月，徐來在浮云峰的日子，還算滋潤。有師兄師姐們陪他玩，還有大師傅教他修行。不過，在浮云峰待久了，是個人都會悶，這眼前的云海，如今看得是十分礙眼。
前段時間，師兄師姐們都欣喜若狂，因為師門發(fā)出話了，過幾天會下山一趟，因為附近有一處縣城，聽說有妖魔作怪，所以當(dāng)?shù)氐墓俑拖蚋≡品迩缶?，請求仙師下山除魔?p> 聽到這個消息后，各峰的師兄師姐都爭著要下山，一副大義鼎然的說要去“除魔衛(wèi)道”。
徐來對于除魔衛(wèi)道沒有什么想法，但大師傅說了，讓他也下山跟著去歷練一下。
對于此，徐來也只好答應(yīng)了。反正也在山上待著無聊，所以下山去玩玩。
徐來也漸漸接受了道士要下山除魔的規(guī)矩了，反正在徐來看來，當(dāng)大俠是行俠仗義，當(dāng)神仙，行的不就是大義嘛。
徐來對著旁邊的飛劍輕輕招手，飛劍輕輕的飛起，然后在徐來身邊飛舞。
在不久前，徐來成功的學(xué)會了御劍，雖然生疏，卻也成功的讓飛劍飛起，并認(rèn)主了。
大師傅知道后，欣喜的為他行了開劍儀式。各峰的師兄師姐都來觀禮了，就連不拘言笑的小師傅，那日也是露出了笑意。
徐來不知道開劍儀式是代表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如此年輕就學(xué)會御劍意味著什么。反正那日，大師傅笑得合不攏嘴，反復(fù)念叨著浮云峰將興了。
如今徐來的御劍越來越熟練，飛劍在云海四周飛舞，如同有生命一般。而徐來也把它當(dāng)做自己的伙伴，而并非兵器。
名為白霜的飛劍，是一把品階極高的飛劍，是早年浮云峰的那位祖師在一處秘境中尋得。但由于那位祖師已經(jīng)有了本命飛劍，所以也就不再畫蛇添足煉化白霜。
如今，白霜成了徐來的本命飛劍，徐來十分愛惜此劍，視其為伙伴。
徐來如今還是不敢踏劍飛行云海，怕一個不小心就摔死在懸崖下。徐來偷偷在無人處踏劍飛行過，但幾次都摔了個嘴啃泥。
徐來召回白霜，輕輕的撫摸著劍身，輕聲道：“白霜啊白霜，你能不能穩(wěn)當(dāng)點，下次我再踏著你飛行的時候，你能不能給我個面子，讓我能多飛一會兒。”
徐來道：“我知道讓人踩著不舒服，可咱倆誰跟誰啊，大不了下次我也讓你踩我身上唄，你就不能讓我風(fēng)光幾下嘛。”
白霜注定是不能回話，所以也就徐來自己在自言自語。
片刻后，一道清脆的叫聲從遠(yuǎn)處傳來：“小師弟，下山啦！”
聲音帶著歡快，徐來沒轉(zhuǎn)頭就知道是誰了。
徐來收起飛劍，放入手上的儲物戒中，起身笑著應(yīng)道：“來啦，語嫣師姐。”
遠(yuǎn)處下山的道路上，站著十幾人，有男有女，人人背劍。
幾乎半個浮云峰的嫡傳都出動了，要下山去“除魔衛(wèi)道”。其實，是整個浮云峰的嫡傳都想下山，但主峰的祖師覺得如此太多人了，就留下了一半，下次再讓他們下山歷練。
今日在主峰集合，如今正準(zhǔn)備出發(fā)。領(lǐng)頭的是一位三十出頭的白衣男子，也是浮云峰如今年齡最大的后代嫡傳弟子。
男子名為顧再秋，浮云峰上，都喊其為大師兄。浮云峰各峰本就是同為一脈，只是不斷開峰，所以造就了如今的三峰九山，雖然都各自傳承，但浮云峰的祖師堂只有一個，就是主峰的開山劍脈。
徐來跟上隊伍，第一次下山，少年覺得無比愜意。
徐來跟著即墨語嫣在隊伍的最后，小聲的說著話。
即墨語嫣笑道：“小師弟，如今難得的下山一次，等到了山下，師姐帶你好好去玩玩?！?p> 徐來無奈道：“師姐，我們是去除魔的?！?p> 即墨語嫣道：“知道啦知道啦，小師弟你是不知道，在你沒上山前，我們可是整整一年都沒有下山了。如今難得有個機會，不去玩玩怎么行。至于那妖魔，肯定是那種小妖魔，幾下子就搞定了，到時候都不用我們出手，我們看著就行了，反正有大師兄他們在呢。”
徐來好奇道：“話說師姐，妖魔都長什么樣啊？是不是都是三頭六臂，尖嘴獠牙，還吃人的那種？”
即墨語嫣打趣道：“怎么，小師弟你怕啦？沒事，師姐我會保護你的。妖魔也不都是嚇人的，有的還長得十分好看，專門騙那些好色的男人的，比如狐仙，畫皮鬼之類的，小師弟你可要小心哦?！?p> 徐來無奈，師姐就是這種性子，比他還愛玩鬧。
……
大周九州，分別是中部皇洲，東部青州，南部楚州，西部蜀州，北部錄州，東南沅州，東北幽州，西北涼州，西南詔州。
此時，某處縣城中。
縣衙門如今關(guān)門閉客，縣城中都籠罩著恐懼。
前段時間，縣衙門出現(xiàn)命案，縣令大人死在衙門內(nèi)。死相非常凄慘，雙眼被挖出，手腳盡斷，尸體懸掛于衙門口?？h城各處也都出現(xiàn)了幾具同樣的尸體，死相一致。夜晚中，還常聽到陣陣陰森的慘叫，如泣如訴，十分滲人。
人們都說是妖魔作怪，一時間縣城人人驚恐，夜不出門，白天縣衙門旁邊的幾條街都空若無人。聽說新上任的縣令請了好幾波民間法師，開祭壇降魔，但卻依然如此。
一處集市中，一老僧與少年緩緩而行。
少年看著四周空空的集市，輕聲問道：“師傅，此處的妖魔是為何？”
老僧雙手合十，輕聲道：“人心自空，貪欲充滿了人心，所以產(chǎn)生了妖魔?！?p> 少年道：“那師傅不管管么？”
老僧道：“天災(zāi)尚可救，人禍如何救？如果人人皆等著外力所救，那么人心的妖魔只會更加放縱，世人缺的不是外力，而是自救?！?p> 老僧看向少年道：“凈一，如今這種場面，該如何去救人？”
少年想了想，道：“止錯，因為一開始便是錯，那么無論如何做下去，都是錯，唯一能做的，就是止錯。既然人心無法自救，那么為何不能借由外力去救呢？”
老僧摸了摸少年的頭，道：“可若救一人，便是錯，那么該不該救？”
少年認(rèn)真的想了會兒，道：“佛不是說，行善勿遲么？”
老僧笑道：“善?！?p> 少年道：“師傅，那我們?nèi)缃駵?zhǔn)備去哪？”
老僧看了眼陰影籠罩的縣城，道：“客棧?！?p> 師徒兩人，找到了一家仍在開門的客棧，要了一間房間。
店掌柜看兩人不是本地人，好意提醒了句：“晚上最好不要出門，聽到什么動靜也不要理會，安靜的待在房間就好了?！?p> 老僧謝過店掌柜。
房間中，老僧盤坐入定，而少年坐在一旁安靜的看書。
到了飯點后，少年下樓跟店小二要了兩碗素面，就又回到房間繼續(xù)看書。
縣衙門那邊，每日都在提心吊膽，新縣令上任后，身邊的法師都是不離身。
那些被高價請來的法師，做了好幾場法事，祭壇都開了好幾回，但仍然無效。
如果不是看那些請來的法師的確會點法術(shù)，新縣令早就趕人了。這著平日里鼻孔始終朝天的大師，如今屁用沒有，銀子收了一大把，然后縣城還是每日都在死人，縣衙門更是每日門口都會懸掛一具新尸體。
如今縣衙門中，那些捕快和官兵，都人人自危，有些都辭去了職務(wù)，不愿在此。
新縣令也是大手筆，出了一大筆令人無法拒絕的價錢，那些捕快官兵才繼續(xù)留下當(dāng)差。死了算什么，有了這筆銀子，如果挺過這段時間，后半輩子的銀子都夠了，死了當(dāng)鳥。
夜晚逐漸降臨，縣衙門開始人人驚恐。衙門中燈火通明，人人聚集，不敢落單，就連想上茅房都忍著。
新縣令是名六旬的老者，名為李章郡，是郡城的一名富商，本想靠著銀子撈個官，晚年享享清福。結(jié)果撈得了這破地方的官職，如今每日都在提心吊膽。
李章郡如今身邊是法師不離身，一處空地前，幾位身穿黃道袍的老人手持桃木劍，腰掛符紙。中間是一大鼎，鼎中插滿香火。四周盡是民間降魔的物品，黑驢蹄，黑狗血，黃雞頭……
李章郡坐在椅子上，手持扇子，靜靜的看著他們在做法。
突然，一人快速的跑了進來，急促喊道：“大人，大人！”
李章郡從椅子驚起，怒道：“慌慌張張，發(fā)生什么事了！”
來人大笑道：“大人，浮云峰的仙師到了，就在衙門口！”
李章郡驚喜道：“那還不快快請進來！”
來人道：“已經(jīng)請進來了，小的只是來告訴大人一聲。”
正說著，眾人齊看向門口，只見十幾道身影走進，領(lǐng)頭的正是顧再秋。
李章郡急忙迎上去，抱拳道：“各位仙師，來得正好啊，請救救本縣，為本縣除魔?！?p> 顧再秋看了眼正在做法的幾名道人，看了眼地上的那些物品，皺了皺眉頭。
李章郡轉(zhuǎn)頭，對著那些人冷冷道：“諸位可以走了，不過放心，說好的酬勞，本官不會少給的?！?p> 那幾名道袍老人，悻悻的收起了東西。他們當(dāng)然知道自己的斤兩，如果只是普通的坑蒙拐騙，還能混過去，但要真的降魔，那就真的不行了。至于那些讓人信服的“仙術(shù)”，不過是民間的戲法而已，真正在明眼人眼中，和過家家差不多。
收拾完東西后，幾人慌忙離開了。
顧再秋沒有再去看他們，連境界都沒有的江湖騙子，也就能騙騙民間的沒見識過場面的老人罷了。至于先前看他們幾眼，不過是覺得他們那身道袍礙眼而已。
李章郡對著浮云峰的眾人道：“諸位仙師，此地有些礙眼，請移駕閣樓，在下給諸位仙師接風(fēng)洗塵。”
有浮云峰的眾人在，李章郡完全放心了下來，區(qū)區(qū)妖魔而已，怎比得上人人皆劍仙的浮云峰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