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來而不往非禮也
墜月湖中，一老一小隨意閑逛。
湖面時不時有一粒藍(lán)色米粒之輝上浮空中，如夜晚的一只晚螢，湖水宛若幽靜仙境。
少女十分好奇，伸出手輕輕觸碰其中一粒光輝，那米粒之光直接融入少女手中，少女感覺到一股清涼襲來，在盛夏中十分愜意。
老人笑著解釋道：“早年前，老夫嫌那天上明月太過礙眼，就扯下了一輪扔在這大地上，就形成了如今我們走的這個湖泊。那輪明月的月魄精魄幾乎全數(shù)保留了下來，不過老夫覺得無用，就任由它散在湖中了。”
少女聞聲轉(zhuǎn)頭不解問道：“為什么覺得它礙眼呀？天上的明月不是挺好的嘛，大晚上的還可以照亮人間。小時候我經(jīng)常晚上出去玩，然后天黑路不好走，就是天上的明月照亮路的。我最喜歡在夜晚中看著明月數(shù)著星星了，那時候娘親說，月中其實(shí)住著人咧?！?p> 老人沒有回答，只是微笑牽著少女的手，行走在湖中的一座島嶼中。
月明星稀，湖面皎潔委婉，游魚時不時跳動。
天空明月倒映在湖中，湖邊螢火紛飛，時不時跳動出一縷月魄精華，少女似乎心情不錯，低聲輕吟著某首家鄉(xiāng)的童謠。
老人突然笑著伸出手，只見湖面之上，一粒粒藍(lán)色米粒之輝浮空而起，在黑夜中，墜月湖宛若藍(lán)色仙境。
老人輕輕握了握，月魄精華盡聚掌心，掌中宛若手握日月星辰。
老人溺愛著揉了揉少女的腦袋，輕笑道：“丫頭，這些就給你當(dāng)禮物了，以后想要住在哪里，直接把這些往那地方一放就行了?！?p> 少女歡喜的接過了那月魄精華，放在手心中好奇的打量著。
少女其實(shí)不知，這一股月魄精華，足夠一位妖族修士修煉成大妖了。哪怕是坐鎮(zhèn)了此處三千年的老妖懷絞，也不過是煉化了兩三成而已，而少女此時手中卻是一輪明月的完整月魄。
湖中島嶼，懷絞見到那少女接過月魄精華后，想了想，手中瞬間凝聚一輪缺月，就要散在天地中。
那老人的聲音傳來，淡淡道：“這點(diǎn)月魄你就自己留著吧，這些年來鎮(zhèn)守此處，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了?！?p> 懷絞聞聲收起了月魄精華，恭敬道了聲：“謝過老祖?！?p> 懷絞突然伸手，接住了一卷書籍，翻開細(xì)看后，是一卷上古的修行卷。
“你資質(zhì)不怎么樣，但看你心誠的份上，老夫破例一次，以后你就是老夫的不記名弟子了。這本上古煉月決好好收著，能不能踏入天境就看你的造化了?！?p> 老人的聲音淡淡傳來。
懷絞再次跪下，遙對著遠(yuǎn)處的老人磕了三個響頭，熱淚盈眶。
老人看都沒看那老妖懷絞一眼，拉著少女繼續(xù)逛著湖中島。
老人腳下的島嶼名為沉月島，是后世大妖起名。島中建有宮殿閣樓，一處宮殿中，老人帶著少女來到此處。
宮殿中空曠無一物，僅僅幾個玉石砌成的王座，其中南北兩座十分顯眼。先前妖殤與仟翅就是在此處商議族中事務(wù)，最終聯(lián)手，準(zhǔn)備復(fù)活妖主鯤鵬。
老人看了眼那些王座，嗤笑一聲，一揮袖直接將其全部打碎。
沒有在此處停留，老人打碎那些王座后直接帶著少女離開了此處，似乎只是來看一眼的而已。
老人突然笑問道：“丫頭，你更喜歡住湖中還是住山上？”
少女撓了撓腦袋，想了想，輕聲道：“山上吧，小時候我家就是住在山下，那時候經(jīng)常想去玩，卻只能去河邊玩，山又太高了，想去都去不了。聽說，在山上看日出日落很好看耶？我還沒在山上看過日出日落呢。”
老人笑道：“好好好，那就依丫頭你的，咱們?nèi)ド缴献??！?p> 少女輕聲道：“不過住太高也不太好，上下山都不方便呢，住矮一點(diǎn)的山吧?！?p> 老人想了想，附和笑道：“是這個理，還是丫頭你想得周到?！?p> 少女眼中帶著異彩道：“我還喜歡仙鶴，師傅，我們到時候在山上養(yǎng)點(diǎn)仙鶴好不好？”
老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攤開手掌，掌中可見一片山河，老人笑問道：“丫頭，喜歡哪座山？”
少女看幾下，搖了搖頭，沒有喜歡的。
于是老人再次攤開手，掌中山河變換，換成了另一片山河。
少女看了幾眼，再次搖了搖頭，皺著眉頭道：“師傅，這些山怎么都陰氣沉沉的，不好看，要一個好看點(diǎn)的?！?p> 老人無奈搖了搖頭，北俱蘆洲的山河都是這種，的確沒有別洲的山河好看。于是老人又變化出了另幾處山河，其中有東道皇洲的山川水秀之地，也有南瞻部洲的高山仙島。
少女突然眼前一亮，看著一處有著高山流水的地方，指著那處高興道：“師傅，這個山好看，還有瀑布耶?！?p> 老人微微一笑道：“師傅這就給你取來?！?p> 少女突然擔(dān)憂道：“師傅，這地方有沒有人住?。咳绻械脑捑退懔?，我再找另一處沒有人的山吧?！?p> 老人揉了揉少女的腦袋，柔聲道：“放心，這地方?jīng)]人住?！?p> 少女高興道：“那就好?！?p> …………
東道皇洲，一處仙山中，名為云鶴門的仙家正在舉辦慶典。
云鶴門是十多年前在仙家中崛起的門派，門主原先是一名散修，靠著自己修行登上了練氣七重樓，在散修中可謂是混得風(fēng)生水起。
十多年前，這名散修籠絡(luò)了一群江湖道上的朋友，在官府手中買下了這處山清水秀的高山，然后自立門派，并給自己起了個云鶴真人的稱號。云鶴門，有閑云野鶴之意。
按照山上的規(guī)矩，想要開門立派，門派中得有一位練氣七重樓的修士，而這名云鶴真人剛好是練氣七重樓境界，更是拉攏了一位江湖上認(rèn)識的五境武夫做護(hù)山供奉，所以云鶴門也得以在仙家中立足。
今日，云鶴門的門主云鶴真人破關(guān)而出，踏入了練氣八重樓境界。所以，今日云鶴門一片喜氣洋洋，門內(nèi)弟子走路都比平時高昂起了幾分頭顱。
一處山中閣樓中，云鶴門的護(hù)山供奉正在接待幾位其他仙家門派的來人。那名五境武夫的老人，如今腰桿也挺了幾分，面對著眼前這幾位先前都不正眼看云鶴門的同道中人，這名護(hù)山供奉言語中多帶著戲謔。
前來恭賀的幾位周邊門派的人，雖也聽出了那護(hù)山供奉的戲謔，但卻依然笑臉相迎。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如今是這一群烏合之眾的云鶴門得勢，他們就算被言語戲謔，也只能笑臉迎著。
招待完畢后，那護(hù)山供奉出門后，意氣風(fēng)發(fā)，心情十分舒爽，那佝僂的后背都挺直了幾分。那些曾經(jīng)趾高氣昂的仙家門派，如今不依然派人來送禮祝賀？去他娘的狗屁譜牒仙師，不過也是欺軟怕硬之輩。
名為嵇晏的老人早年是江湖上的游俠武夫，憑借著一身拳腳功夫，打出了嵇野狗的稱號，因?yàn)槔先顺鋈挚裼忠?，同境的練氣士幾乎在老人手中撐不過幾刻鐘。
老人一開始得了這個褒貶有之的稱呼時，總覺得是在罵人，但過久了就無所謂了，畢竟散修的確都是如此，但老人依然對此稱呼有著芥蒂，試問誰愿被人稱為野狗？
那些譜牒仙師不是最看不起他這種野狗武夫么？那先前為何要低頭哈腰的恭敬道一聲嵇宗師？想到此，嵇晏冷笑，輕輕朝那門口吐了口口水。
閣樓中，一位仙家勢力的長老臉色陰沉，但也只是在心中罵了句野狗。
嵇晏大步走在道路中，路過的云鶴門弟子都恭敬喊了聲：“嵇護(hù)法?！?p> 忽然，嵇晏猛然抬頭，只見云鶴門上空，一巨手虛影浮現(xiàn)。
云鶴門中，所有弟子長老都見到了那巨手虛落下，紛紛驚呼。
嵇晏皺了皺眉頭，沉聲朗道：“哪位道友來訪我云鶴門，不妨現(xiàn)身一見！”
作為云鶴門護(hù)山供奉，如今看那架勢，分明是來找茬的，也不知是何人施的道法，竟然有如此氣象，一張巨手籠罩了整個云鶴門的山頭。
空中無人答應(yīng)，巨手依然在緩緩而下。
嵇晏皺了皺眉頭，見那巨手虛影沒有停下的意思，老人一腳踏出，借著多個山壁中的山石踏步，幾步跨到山巔處，然后踏空而起，直撞那巨手虛影。
嵇晏只希望這不知何人施的道法是華而不實(shí)的擺設(shè)，老人一拳轟出，做出霸王舉鼎之姿，一身拳意打向了那巨手虛影。
巨手紋絲不動，依然下落，倒是嵇晏被反震震回山峰，落地后，雙腳陷下大地。
嵇晏將雙腳扯出，沉聲朗道：“閣下真的要與我云鶴門為敵？是否有什么誤會？請閣下現(xiàn)身一談?！?p> 巨手依然在下落。
嵇晏咬了咬牙，幾步踏回山巔，然后騰空而起，不斷出拳。如果讓這巨手落在云鶴門中，那么他這個護(hù)山供奉難辭其咎，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擋。
片刻后，嵇晏再次落下大地，一口淤血吐出，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巨手落下，即將落到山頂。
云鶴門中，那些前來道賀的人紛紛離去，驚恐的同時亦是帶著慶幸，這云鶴門不知惹上了什么大能，如今怕是要山毀人亡了。那些各路門派都冷笑，活該！野狗就是野狗，也配搖身一變，成為與他們同道的譜牒仙師？
忽然，一張光幕擋在了上空，光幕中符文流轉(zhuǎn)，道門真字環(huán)繞在山，一白袍身穿道袍之人踏空而出，雙手掐訣，手中光芒流轉(zhuǎn)。
出現(xiàn)的白袍道人，正是那云鶴真人，道人模樣，一身白袍仙風(fēng)道骨，一副譜牒仙師模樣。
云鶴門中的弟子長老都沒有離去，看到門主出現(xiàn)那一刻，紛紛高呼。
云鶴真人雙手掐訣，光幕上符文紛紛而顯，這記道法，是云鶴真人早年機(jī)緣巧合下從一部孤本中修煉，是道門中流傳而出的防御道法。
早年正是憑借著那得到的道門孤本，老真人才踏入修行，成為了修道之人。
那掌巨手虛影落下，壓在道門符文光幕上。
云鶴真人皺了皺眉頭，那光幕瞬間支離破碎，搖搖欲墜。
老真人怒喝道：“閣下到底是誰？與我云鶴門何怨何仇？非我毀我山門？”
光幕破碎，老真人一口心血噴出，急忙大聲道：“所有弟子退出山門！”
老真人手持拂塵，袖中拋出一張張金色符篆，祭出這些壓箱底的符篆后，雙手頂上那張巨手，為山中弟子爭一段逃離時間。
如果是以前，按照散修的性格，老真人會直接棄山門而去，不管這些弟子的死活。但如今，他是一門之主，他必須為弟子撐下這片刻！
云鶴門中，眾弟子紛紛逃離。
老真人艱難的頂住巨手，但依然抵不住巨手的下降趨勢，巨手落下，山頂被拍碎，山石滾落。老真人咬牙大聲道：“嵇晏，去帶弟子退出山門！”
嵇晏出拳打碎了幾顆山頂滾落的亂石，然后踏步而出，去尋找那些門派中修道天賦好的弟子，然后一一拋出山門外，雖然此舉可能會讓弟子受傷，但總比沒命強(qiáng)。如今，救下整個山門已經(jīng)不可能，能救下幾個是幾個了。
老真人大吼一聲，一身修為完全展出，一八卦巨圖上浮頭頂，但依然只是杯水車薪，巨手依然在下落。
終于，老真人力竭而倒，從高空中狠狠下落，地面砸出一片灰塵，但還好身上所穿道袍是一件法袍，雖然品階不高，但依然保住了性命。
巨手壓下，直接扯住整個山根，然后拔空而起，整座仙山被巨手一手拖住，緩緩上升。
高空中，仙山中突然一震，云鶴門眾弟子被拋出仙山，從空中落下。
已經(jīng)退出仙山的長老和弟子，能御空的紛紛御空而上，接住那些掉落的弟子。
嵇晏一手抓住一名門中弟子，然后跳出仙山，落在老真人身旁。
老真人雖然氣力全無，但依然對著高空怒叱道：“前輩既然道法如此之高，何須行如此有失風(fēng)度之事？”
高空中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這座山老夫要了，想要回，就來墜月湖要。”
老真人氣得再次一口血噴出，完全不知墜月湖是何地的老真人為了保存顏面，對著天空怒喝道：“終有一日，云鶴門會拜訪墜月湖！”
高空中，那道聲音笑道：“老夫等著?！?p> 然后就沒了聲音，那座仙山就那么拔空而起，消失在天慕。原本一場慶典在即的云鶴門，如今連山門都沒了，云鶴門眾弟子好似欲哭無淚。
墜月湖中，黑衣老人收起手掌。
不一會兒，一座仙山從天而降，直接砸在大地上，落地生根，仙山中亭臺瓊閣依舊，高山流水依舊。
那座仙山就落坐在墜月湖之旁，是老人刻意為之。
少女看著從天而降的仙山，皺了皺眉頭。
老人笑道：“不打緊的，修繕幾下就好了，依然很好看的。”
少女眉頭舒緩了幾分，但遠(yuǎn)遠(yuǎn)看去，總覺得那仙山哪里不對。
少女突然發(fā)現(xiàn)了，原來是仙山中的亭臺樓閣，難怪她覺得不對。
于是她氣呼呼對著老人道：“說好的不要有人的山呢？我們拿了他們的山，他們住哪??？我們這不是強(qiáng)盜嘛？”
老人訕訕道：“的確是沒有人啊，他們都是修道神仙呢?！?p> 少女依然撇著嘴，老人哄了好久，最后說下不為例后少女才罷休。
安定好了少女的住處后，老人才轉(zhuǎn)頭看向南方，輕聲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小夫子，你說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