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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季桃花開

十七 秀芬病重

又是一季桃花開 彷徨客 2595 2019-11-27 22:14:38

  第二天,三桃的婆家人和媒人一起過來了。

  有錢事兒就是好解決呀。三桃婆婆特別客氣,一邊笑瞇瞇的數(shù)著錢,一邊不時的舔著右手的食指,那每一張錢上都沾上了三桃婆婆快樂的唾沫。臨走,還親切的拉著梅香的手,不住的道歉:“三桃媽,你大人不計小人過,甭往心里去了,我們心眼兒小心,咱們以后還能走動。”

  梅香不住的點頭答應著。

  梅香送走了討債的人們,心輕盈的像一支快樂的羽毛,自由自在的飛翔,為三桃也為自己。

  今年的冬天特別的冷,好像是這幾年中最冷的一個冬天,剛入冬就一連下了幾場大雪。

  整個冬天桃花村的街上鋪了厚厚的一層踩得特別瓷實的雪。雪做的馬路,光滑,平整,走上去還嘎吱嘎吱的帶著響聲,如果你走的帶點節(jié)奏的話,很可能會走出一曲絕妙的歌。

  大雪覆蓋了一切,朱貴光榮的下崗了,一個冬天都不用出去拾糞,對一個拾慣了糞的人來說,也真的好難過。但朱貴家的糞房子里,由于朱貴的勤勞,牛糞,馬糞裝的滿滿的都是,他唯一的活就是每天一筐一筐的往家里提,將自己的,梅香的炕都燒的熱乎乎的。

  梅香對朱貴的感情那簡直就是個說不清。

  愛他嗎?答案是肯定的,不愛。

  恨他嗎?答案也是肯定的,不恨。

  那是什么呀?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想看見朱貴老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也不想扔下朱貴可憐巴巴的太受苦,就這么耗著,于無形無聲中好像在等待著什么。

  朱貴可就不一樣了,他對梅香那可是真的愛。

  這么多年,他練就了非常小心的察言觀色,只要看見梅香的臉色不對,他馬上躲開,非常到位的迎合著梅香的一舉一動,小心翼翼的掌握著相處的微妙的尺度,在外人看來,朱貴的大腦里除了牛糞,馬糞,什么都不裝,但沒有人知道,朱貴大腦里的那根弦繃的有多緊,拾糞對他來說那就是一種放松,一種消遣。

  朱貴白天沒事兒的時候溜達著出去串個門子,晚上是千年不變的抱著個電視沒完沒了的看。

  一天的中午,朱貴按時回家吃飯,吃飯的過程中,他不時的抬眼瞅著梅香,梅香感覺他有話要說,于是就問:“怎么了,你想說甚了?”

  “今天聽街上的人們說,東東媽好像是不行了,估計過不了這個冬了?!闭f完,他抬眼看著梅香的反應,在他的心里其實隱約覺得不安,隨著郭占金老婆的去世,梅香很可能就會離開自己了,這么多年,梅香不離開自己,多半就是在等這一天。

  梅香一怔,隨即平淡的說:“她活的連口大氣也出不了,死了也解脫了?!?p>  “聽說也哭得不想死。”

  “好死不如賴活著,哪有想死的人,東東回來了?”

  “這個不知道,也不是這兩天就不行了,大概是難過這個冬天了?!?p>  “哦?!泵废銢]再說話,她的心里翻騰著酸甜苦辣五味雜陳的味道,默默的低下頭,不敢流露半分顏色。畢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任何人的生命都是寶貴的,只是這幾天,郭占金不知在忙些什么。

  郭占金太忙了,忙的焦頭爛額的,今年面粉廠更新了設備,生產(chǎn)規(guī)模是原來的幾倍,隨著生產(chǎn)規(guī)模的擴大,事兒也多了,但好歹這里是老舅在主事兒呢,他還能抽出身來隔三差五的到鄉(xiāng)里去開會,辦事兒。

  可自從入冬以來,家里的事兒可是難倒了郭占金,老婆的那口氣是一天比一天難出了,整天坐在炕上,豎著一雙肩膀那口氣是有出的沒進的,臉漲得像個熟透了的茄子。

  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以前還能下地自己送個屎尿。自從入冬以來,一場感冒徹底的將本來就搖搖欲墜的駱駝給壓倒了。

  今年的寒流比往年來的突然了些。在人們完全沒有準備的時候,突如其來的一場流感席卷了桃花村,村里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有過幾天感冒??蛇@對正常人本是無所謂的,誰一年沒有幾次感冒呢,可是秀芬就不行,每一次感冒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李玉柱醫(yī)生是李家村大隊的村醫(yī),和梅香還沾著點兒親呢。李醫(yī)生最頭痛的就是郭書記老婆的病。別人有個頭疼腦熱的,吃點兒藥就好了,就是輸液輸一兩天就好的差不多了,可郭書記的女人總得輸七八天,而且快也不行,慢也不行,推了吧,郭書記那兒也不行。

  他不止一次的建議郭書記去住住醫(yī)院,可人家病人死活就是不愿意。沒辦法,一有個風吹草動的他就得往桃花村跑。

  可今年李醫(yī)生害怕了,哪怕是得罪了也只能徹底的交代給了郭書記:以后去醫(yī)院吧,我實在是看不了了。

  這幾天秀芬的那口氣好像更難出了,喉嚨里絲絲的總有咳不完的痰,有時候一頓咳嗽下來,幾乎就是小死一遭。上面粘稠的痰,絲絲拉拉的沒咳完,下面已經(jīng)尿完了本還沒到時候的尿,褲子,褥子到處都是濕漉漉的。郭占金不會見天的洗,尤其是棉衣,本來就不能洗,家里到處都是涼開了待干的衣服,被褥。秀芬本來是最愛干凈的人,可現(xiàn)在自己行動不了,也只好每天在自己的尿騷氣里吃喝拉撒。

  活著對別人已經(jīng)是個累贅,自己也難受的要命,死就是一個歸宿,本已無所謂了,從得下這個病就已經(jīng)知道遲早會有這么一天,只是這一天遲來了許多年,已經(jīng)賺了。現(xiàn)在,唯有努力的出好每一口氣,爭取等兒子回來再見一面。

  因為她隱隱的感覺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要不就去住幾天醫(yī)院吧,我實在是看見你難活的不行?!?p>  “不去,醫(yī)院也不是沒去過,他給我治不好?!彼f一句話歇幾歇,兩個字,兩個字的往出蹦,郭占金聽得費勁兒極了。

  “盡說廢話,你心臟病,神仙也給你治不好了,去醫(yī)院你總比在家好受點兒?!?p>  “好受個屁,哪里都一樣了,我就想等東東回來看一眼,能死在家里頭就行了,別的甚也不想了。”說完,豎著脖子費力的喘著那口氣,脖子底下三個深深的凹陷。

  郭占金也沒辦法,只好由著她,幸虧自己有個小卡,回家照顧老婆個十來分鐘,就惦記著廠子,來廠子忙上半天又惦記著家里,這一天下來從家里到廠子,又從廠子到家里的能跑個七八趟,攤上這么個老婆,身體累,心更累呀。

  “那我出去了,一會兒再回來看你?!?p>  “去哇,心早就不在我這了,今年就給你騰利索了?!闭f完,絲絲的喘著氣,活像一個破了音的二胡。

  郭占金聽的難受,不由得替她咳嗽了幾聲。

  “這個時候了,還有精神損人,有那精神你好好出幾口氣?!闭f完,看了她一眼出去了,小卡一路走一路打著滑,晃晃悠悠的往面粉廠去了。

  梅香好久沒有見到郭占金了,聽朱貴說,東東媽的情況不太好,她很想去看看,可是她別說去看了,就是連出去打聽一下都不敢,心亂的像有無數(shù)個蟲子在七上八下的爬來爬去,擾的她坐臥不安,心煩意亂。

  隔著明鏡般的玻璃,梅香出神的望著皚皚白雪覆蓋著的前山,哪里白茫茫一片,干凈的一塵不染,宛如一個穿著白衣的仙子靜靜的佇立在冬日的暖陽下,守望著一切。

  她再次打開銹跡斑斑的心扉,任一頁頁寫滿縷縷柔情的素箋在腦海中一一略過,你的微笑,你的容顏,愛你的感覺,像老桃樹上的蝴蝶忽閃著,忽閃著捎帶著桃花的清香款款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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