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橙黃綠青藍紫 8.宣泄
過去的這三天,對于黃浩來說像過山車一樣,從山頂?shù)缴焦?,從五彩繽紛到墜入暗黑??粗佬g(shù)班里一如既往的歡蹦亂跳,他只覺得心灰意冷,和這幾天陰郁的天氣一樣。
他們倆坐在一起,挨得很近,羅蓓卻再也沒有問他問題,或是朝他說一句話,下了課以后也是去李菲那里聊天,好像故意躲他遠遠的。
他的那道光消失了。
他們倆之間隔著的已經(jīng)不是一塊透明玻璃,而是厚厚的好幾塊,而且似乎碎掉了,露出鋒利的棱角,讓人不敢觸碰。
黃浩有些百無聊賴,聽課畫畫都沒了精神。特別是下午畫畫的時候,羅蓓把畫架搬到另一邊和李菲一起,黃浩的前面空了出來。她做得太明顯了,明顯得周圍的人都看得出來。
黃浩茫然的抬頭看著前面的靜物,好吧,最好離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開心的時候,一天像過一秒,傷心的時候,每一秒都是煎熬。
下午的素描怎么畫都沒有感覺,大概是因為沒有心情畫了吧。
放學的時候,他推著車邊發(fā)呆邊慢悠悠的走在操場上,突然想起桌上的美術(shù)工具書都沒有收拾,那是他借肖航的,不想弄丟了。他有些懊惱的突然轉(zhuǎn)身,卻和后面的羅蓓和李菲碰了頭,兩個人目光交錯,黃浩狠狠的盯了她一眼,盯得她低下了頭。黃浩突然有些解氣,然后趕緊從她身邊錯身而過。不過他隨后就有些后悔了,因為看著羅蓓走遠后,他愈加的難過了。
那一錯身,真的是心如刀絞。如果沒有前天的那件事,她們也許現(xiàn)在還坐在一起畫畫,坐在一起有說有笑。
可是生活有如果么?
身后的那片天空,灰蒙蒙的,純凈的藍色消失,只剩下寂寞的蒼白。
三四天后的一個上午課間,羅蓓又不在位子上,趴在桌上懶洋洋的黃浩被熊超拍醒,說是走廊外的樓梯間有人找他。這個時候會是誰找他呢?他揉了揉發(fā)紅的眼睛,無精打采的走到教室外面的樓道。
原來是安新。
安新其實一點都讓人不安心。
他是黃浩的遠房表哥,和黃浩一樣就讀于一中,正讀高三,不過他當初是花錢進來的。這小子從黃浩記事起就成天游手好閑,除了不好好學習,其它的事都干,也是一中臭名卓著的混混之一。簡直讓她媽——也就是黃浩的伯媽操碎了心。
不過兩個人很少見面,安新和他玩不到一塊去,黃浩對他在外面瞎混的行為也有些不齒。兩個人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一學期他倆也沒說過幾句話,不知今天怎么想起過來找他了。
“什么事?”黃浩沒好氣的說到。
“喲,小伙子情緒不好啊,”他皮笑肉不笑的說到:“這么長時間沒和俺表弟說會話了,聽說你進了美術(shù)班,所以來關(guān)心關(guān)心唄?!?p> “呵呵~”黃浩面無表情的回贈他一臉的皮笑肉不笑。
安新似乎覺察出黃浩心情有些低落:“是不是被誰欺負了?”黃浩低垂著頭,搖了搖。
“那難道是被人甩啦?”這小子總說自己是個校園混子情場浪子,果然看問題非此即彼。
“切~”黃浩有些懶得搭理他。
“嘖嘖,小伙子最近脾氣見長啊,怎么樣,告訴哥,美術(shù)班好玩嗎?”這家伙,就知道玩。好像這個世界很好玩似的。
黃浩依然搖了搖頭。
安新看出黃浩情緒確實不高,索性也懶得再問下去。他想了想拍了拍黃浩的肩膀,扭頭邊走邊說到:“要是心情不好,下午放學你等著我,哥陪你去吃飯,然后帶你去玩玩,散散心?!?p> 黃浩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才嘆口氣扭頭回到教室。他沒勁去玩,也沒勁學習,現(xiàn)在做什么都沒勁。真她媽的。
青春是堆疊在一起的一個又一個五顏六色的泡泡,而他那顆粉紅色的泡泡破碎了。
放學前最后一節(jié)課無聊的畫完,黃浩回文化課教室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似乎睡著了。羅蓓邊整理書包邊看著他,若有所思的站了一會,嘴角動了動,似乎想對黃浩說些什么,然而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她抬頭看了看站在教室門口正急眼跺腳的李菲,無奈的起身離去。
黃浩迷迷糊糊的睡醒,才發(fā)現(xiàn)教室里空無一人。唯一的好基友熊超最近這段時間也很少和他說話了,估計他的心思正夾在兩個女人中間自顧不暇。劉婷已經(jīng)讓他身心憔悴。
黃浩突然感到一絲寂寞荒涼。世界之大,各有各的去處,各有各的樂趣,只有此刻他是孤獨的。
最近老爸出差,老媽在郊區(qū)的小學教書,一周就周末的兩天回來,所以家里沒人,他也不用回家。
正無聊的時候,突然聽到窗戶上有人在敲玻璃,一看來的正是安新。也罷,最近確實有些郁悶,是該出去散散心了,反正他現(xiàn)在也無處可去,無事可做。
雖然不常見面,安新對這個表弟還是不錯的。而且兩人在一個學校讀書,除了是親戚,也算是校友。黃浩在他眼里從小就是個老實乖巧、文靜膽小的孩子。雖然玩不到一塊去,但是血總是濃于水的。
安新帶著黃浩到學校門口的小飯館吃了頓飯,然后就帶著他繞過幾條巷子到了電影公司后面的臺球室。安新說那里有幾個朋友等著他。
一進烏煙瘴氣的臺球室,黃浩就看到程莉了,她表情冷冷的,坐在臺球桌一側(cè)的凳子上,手上拿著球桿,嘴里居然還叼著一根細細的煙。果然不學好。再一看和她打球的,果然就是朱娜。
黃浩有些驚訝,怎么她在這,難道她們和安新認識?
果然安新進去后直接走到了程莉身邊,嬉笑著把手放在了她的腰上。
臥槽,黃浩徹底驚呆了。這世界真小,稀奇的事還真不少!安新怎么會和她勾搭上的?
不過程莉臉上還是冷冰冰的,好像對安新的示好并不在意。
她看到跟在安新后面走進來的黃浩,倒是有些驚訝,連忙把安新的手打開。
這時正趴在臺球桌上打球的朱娜抬起頭來,跟安新點頭打了個招呼說到:“大佬,終于來了,等你等到我心痛啊~”然后假裝用手捂住胸口,安新從衣服里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遞給朱娜。在黃浩眼里,她就是個披了女生外表的男孩子。兇狠的討厭的野孩子。加上上次速寫本的事都是她惹出來的,黃浩現(xiàn)在對她一肚子氣。
朱娜也看到安新身后的黃浩了,不過她看著黃浩眼神里滿是鄙視。要不是害怕她,黃浩也一樣。
安新笑了笑,指著黃浩說到:“我表弟,你們在一個班,以后多照顧。”
朱娜眼睛一斜,臉都沒有抬:“快別廢話了,程莉那水平太臭了,打得不過癮啊?!彼騺韺蠈嵉耐瑢W看不起,而且因為上次的事兩個人的關(guān)系最近有些緊張。
難怪安新知道他上美術(shù)班的事了,估計是從她們倆這知道的。
安新示意黃浩過去和朱娜打一盤,黃浩連忙擺了擺手,他很少打臺球,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看朱娜的技術(shù)應該不錯,他可不希望在這么多人面前丟臉。特別是在班上同學面前。
安新沒有強迫,這個時候程莉走過來把球桿給了他,又坐回長凳子上。安新接過球桿后,示意讓程莉帶著黃浩,兩個人隨便找個臺球桌打著玩一會。也許是覺得一個人無聊,程莉站了起來,安新走到她身邊對她說了句:“他要是不會打,你就教一教他。我看他最近心情不太好。”
他說完去挑了一個球桿,瞄了瞄,走過來遞給黃浩:“去打打臺球輕松一下,心情就會好起來的?!?p> 黃浩聽了心里一陣激動,最近的難受和郁悶,都只是他自己一個人扛著,沒個宣泄的出口。對于他這個痞子表哥,他第一次有了一種感激的心情??磥碓僖粺o是處的人偶爾也會有可愛之處。
可是一上臺球桌,黃浩才知道自己低估了程莉的水平。她雖然被朱娜嫌棄水平低,沒有那么厲害,但至少也有他們一半的水平。可黃浩就是真的菜鳥了,他是真不會打。上去開球的第一桿就是接連盲桿~滑桿~跳桿,連打三次都沒把白球打出去。
看著黃浩窘迫的滑稽樣,程莉忍不住大笑起來。聽她夸張的笑聲,估計是笑得肝都在打顫。
至于么?臺球打得好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不過倒是很少看到她這樣開心的笑。在黃浩的印象中,她在班上一般都是冷冷酷酷的,拒人千里之外,讓人很難接近。
黃浩囧得一臉通紅,汗都快冒出來了。就在他覺得難堪的時候,程莉走過來,示意他看看她的打球動作。只見她左手伸直架桿,腰部微微下沉,右胳膊上臂固定,下臂前后鐘擺式擺動,然后一桿把白球擊打出去?!芭尽钡倪@一桿又穩(wěn)又準,力氣雖不大,但是動作干凈漂亮,看起來也很柔美舒緩。
她的一系列姿勢做下來,不僅標準,還透出一絲優(yōu)雅和帥氣,把黃浩都看呆了。
女孩子打臺球的姿勢真好看。
黃浩暗自有些佩服,同時想起她畫畫的水平也不錯。真是一個厲害而奇特的女生。
程莉倒沒注意到這些,只是非常專注的告訴他打球時的姿勢很重要,千萬不要弓腰駝背,用力不要太大,這樣比較好控制走位。
對于面前的程莉,黃浩第一次有機會仔細的看她。她個子小小的,留著一頭短發(fā),給人一種精明能干、英姿颯爽的感覺,尤其臉上的表情,透著堅毅和專注。
按照程莉教的姿勢,黃浩還真發(fā)出了個好球出來,擊出的白球精準有力,把對面的花球完全炸開了。黃浩激動得一下子跳了起來,佩服的朝她豎了豎大拇指,程莉也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做得不錯。不過第二桿的時候,右手胳膊卻使偏了方向,又一個滑桿…碉堡了。
就在他重新瞄準的時候,程莉突然走過來,從背后用左手握住黃浩的左手,右手握住他的右手,貼在他身上,幫他調(diào)整好角度。然后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再打。
黃浩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面紅耳赤。剛才她的動作對于黃浩來說有些太過親密了。
程莉可能不知道,這是高中時代,甚至自從小學五年級以后,黃浩第一次和女生這樣的親密接觸。黃浩自小老實膽小,秀里秀氣的,就是個白面書生形象。在他至今的學生生涯里,都是女生主動牽他的手,而且那還是在遙遠的小學五年級時。是他們五三班的班長兼班花。那個時候的黃浩也是一枚正兒八經(jīng)的班草,學習成績好模樣也俊。只是后來長偏了,變得又黑又瘦。加上后來的學習越來越緊張,注意力全部在學習上了。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對待感情這個事就越來越敏感謹慎。
好在程莉并沒發(fā)覺這些,注意力一直放在教他打球上。
在動作和形體規(guī)范了一些后,程莉又告訴他打球不要著急,瞄準了輕輕的打,盡量不要使太大勁。在她的指點下,黃浩打得越來越順手,打得也越來越有感覺。每打一個好球,他就跳起來揮一揮手。在激動和興奮中,他之前的失落也隨之煙消云散了。他抬起頭,有些感激的看著正在打球的程莉,特別是她專注和堅毅的眼神,讓她的形象在黃浩的心中有了很大的轉(zhuǎn)變。
他一直以為程莉和朱娜一樣,是在外面瞎混的小太妹一個,看來不是,凡事總有例外。
有些痛苦,需要另外一種形式的宣泄。黃浩的心情也隨之好了很多。
安新看黃浩的心情好了些,也湊了過來,遞給程莉一根煙,同時遞給黃浩一根。
黃浩并不會抽,但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有些興奮吧,他接了過來。
安新給他點燃,然后給自己和程莉點燃。
黃浩輕輕吸了一口,有些辛辣苦澀,說實話味道真不怎么樣,所以趕緊吐了出來。然后他學著安新的樣子又深吸了一口,還是又苦又辣,趕緊又吐了出來。煙霧四散,飄上來裹住了眼睛,黃浩只感覺到眼前一辣,眼淚熏得流了出來。
程莉笑著搖了搖頭。黃浩看她用食指上端夾著煙,把白色的煙嘴湊到嘴邊輕輕的吸了一口,然后不知怎么滴,云淡風輕的吐了出來,那樣子看上去很優(yōu)雅,于是黃浩又照著程莉的樣子吸了一口,不過他不知道該往哪里咽,只好直接往肚子里一吞,結(jié)果喉嚨被嗆得劇烈的咳嗽起來。看得程莉在一旁哈哈大笑,差點沒把手里的煙掉下去。
安新知道他這個表弟不會抽煙,說到:“臭小子,不會抽煙就別抽嘛!”
黃浩倔強的搖搖頭,不知又被煙熏了一下,還是又被嗆到,還是別的什么原因,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他現(xiàn)在需要宣泄一下,不管什么形式,宣泄出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