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的禁錮說長不長,說短又不短。
在這十秒中他親眼看見夜小心使了破地咒讓蛇妖本體皸裂,而后又甩出了十二張云符。
她早做好了準(zhǔn)備,哪怕是死也要將這山上的怪物絞殺在此。
整整十二張云符引天雷,為她除惡。
可是她也會共同承受天雷之怒,天知從未見有人能把法決念的如此之快。
“如來順吾,神鬼可停廖。如若不順吾,山石皆崩裂。念動真言決,天罡速現(xiàn)形。破軍聞吾令,神鬼攝電形?!?p> 雷光是什么顏色,只有兩眼茫茫。他聽見巨蛇最后的悲鳴,可他心中的悲鳴有誰能聽見。
十二張云符引雷的作用太強大了,他的意識漸漸渙散。
為什么最后還聽見了師傅的聲音,師傅為什么會在這里?
夜小心呢?
師傅,你會保護(hù)她嗎?
在夢里他夢見,夜小心站在懸崖邊,對他說:“天知,現(xiàn)在我不欠你了,已經(jīng)把命給你了?!?p> 他不可置信的搖頭:“不,我不想你這樣?!?p> 她只是站在哪里,好像就要跳下去一樣,說:“已經(jīng)這樣了?!?p> 天知不想讓她就這樣消失不見,他還未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不可以,不可以。說著就向她走去,一直到她面前。
他想拉拉她的手,就像在巨蛇洞她突然拉住他一樣。
可她卻仿佛易碎的玻璃,一下子四分五裂在他面前粉碎。
“小心!”
他只覺得有人在他心頭劃了一刀,又潑了一碗油辣潑子,火辣辣的疼。
“師兄醒了!師兄醒了!快去叫師傅?!笔卦谒斑叺男煹?,已經(jīng)扯開嗓子喊。
這是在哪?他茫然的環(huán)顧四周,這里是……臨涯山他的房間。
他是怎么回到臨涯山的?
擒龍祖師聽聞響聲進(jìn)了屋,他急切的問道:“師傅,我是怎么回來的?夜小心呢?她可有事?”
擒龍按住他的手,安撫他:“莫慌,知兒,我和野鶴趕到施法保護(hù)了你們,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小陸山。”
“那就好,那就好?!彼@才松下一口氣,只要沒事就好。
“只是……”
“只是?”
“那丫頭受了許多雷霆,至今還未清醒?!?p> 天知聽聞,立馬落地下床,“我要去看她?!?p> 還沒走幾步就軟在地上,他吃力的撐起身子,擒龍嘆了一口氣把他扶起:“你自己的傷還需要修養(yǎng),來不及顧忌別人的?!?p> “可是徒兒!”
“好了,有一件事你需要和為師解釋一下?!?p> “何事?”
“你為何要讓啟明為你上血釀砂,去捉弄夜小心?!?p> 他啞然,這一切都偏離了他的本意。他原不想欺騙夜小心,只是想探得她的秘密,故意接近她。
可現(xiàn)在他也百口莫辯,為了自己的好奇心和一時好玩,他確實不該。
擒龍老生長嘆道:“一個謊言需要無數(shù)個謊言去圓,只是你現(xiàn)在想要解釋清楚,夜丫頭也不一定聽得見了?!?p> 他愁緒萬千,假若他與她坦白,她甚至可以認(rèn)為那兩個月是他在裝瘋賣傻,在演戲。
她是真心把他當(dāng)做了朋友,可現(xiàn)在她昏迷不醒。
他長長的睫毛投下了陰影,臉色黯然:“可有什么辦法,讓她醒來?!?p> “野鶴已用金蟾為她吐納,修養(yǎng)身體,而她現(xiàn)在還沒有要清醒的跡象。”擒龍也驚于她的魄力,十二道天雷落在身上。
若不是他們及時趕到,或許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一個小女孩,對自己如此之狠。
他起身,讓他好好歇息:“啟明我已經(jīng)讓他面壁思過,而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好好養(yǎng)傷,那丫頭有什么消息我會告知你?!?p> 天知靠在床上,幾縷黑發(fā)垂在眉前,眼中有化不開的憂郁,雙唇抿成了一條線。
窗外的光透過縫隙,在他俊美的輪廓上投下了明暗分界線。
夜北斗覺得自己差點又失去了夜小心,他曾以為自己沒有五弊三缺,一直僥幸的活著。
那個孫女也是他日夜所盼,心誠所致禱告的。在宋西西胎中他便能看見一個輪廓,小小的,軟軟的。
他一點一點看著她長大,快要呱呱落地,心中滿是歡愉。
他的孫女快要降生了,可就在她出生那天,醫(yī)院陰風(fēng)四起,鬼語連連。
他見著許多鬼聚集在這,十分不安,急忙施法趕走他們,其中一鬼十分難纏,他便追了出去。
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往回跑后,醫(yī)生就抱出來一個女嬰,他愣住了,這是他的孫女,也不是他的孫女。
不哭不鬧,毫無生機的眼睛,空洞的像櫥窗里的娃娃,她的七情六欲被人偷走了。
最終他的報應(yīng)是報應(yīng)在了她身上,整整八年,他一刻不停的尋找偷走她的元兇。
甚至都快忘記了小陸山的使命,夜氏夫婦也守著只有軀殼的夜小心八年。
等待是漫長而煎熬的,但是他沒有放棄,從一名墻鬼中得知了她被藏在九幽。
她可憐的孫女和那群鬼臉相處了整整八年,她該是多么恐懼多么可怕。
當(dāng)他奮力打開結(jié)界時,喊:“小心?!?p> 他看見那個小小的身影回頭望了一眼,天哪他是怎么忍住眼淚。他呼喚她,她便撒開腿跑來。
那怕周圍全是張牙舞爪的鬼物,她也不顧,只猛足了勁的逃跑。
當(dāng)她撲到他懷里,那真實的觸感,他已經(jīng)老淚縱橫,好孩子,終于讓我找到你了。
他把她帶回去,就準(zhǔn)備此生都不要再見她,為她帶去任何災(zāi)難。
可就在她十八歲的生日,那一晚,天降征兆,從未顯靈的祠堂出現(xiàn)了指示。
要她的孫女,夜小心繼承小陸宗。
他守了大半輩子的小陸宗,可能就在這一代結(jié)束的任務(wù),突然要讓她的孫女去出生入死。
他死死的盯著那里,重重的跪下了,他祈求,不要讓她去冒險,她斷斷不行。
可是他父親的殘影出現(xiàn)在他身邊,緊接著是他的爺爺,他的祖父,曾祖父,更多更多沒見過的身影。
他們都姓夜,都是這千年這百年守候小陸山的守山人。
他現(xiàn)在做的就是把這千年的夜家人的付出毀滅,是孽罪。
夜北斗張著嘴,眼淚流了下來,已經(jīng)年老的面孔只凄慘萬分的問道:“一定要是她嗎?”
祠堂的佛像流下血淚。
“一定要是她嗎?”更加悲切。
百年難遇的夜巡鳥出現(xiàn)在枝頭,幽幽的望著他。
“一定要是她嗎?!”他大聲的嘶吼道。
一道驚雷下來,慘白了他的臉,天命難違,他頹然低下了頭:“好……好。”
而夜小心此時躺在她的床上,夜北斗只守在一旁。
少東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師傅被一個老人背回來,至今昏迷不醒。
她看起來沒有外傷,可卻像再也醒不過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