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煊從他母后那里出來時,正碰見了沿階,他旁邊還有一個打扮樸素的婦人,神態(tài)拘謹,想必是他母親。他只略微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正打算離開的時候,聽見沿階突然說,“一起坐坐?”
少煊細長的丹鳳眼淺淺瞇了一下,“好?!?p> 沿階松開攙扶母親的手,“您先去天后那里,我一會就來。”
他母親有些驚慌得想抓住他,但在轉(zhuǎn)瞬就縮了回來,臉上是故作鎮(zhèn)定的笑容,“你去吧?!?p> 其實就是一個很老套的故事,天帝酒醉風(fēng)流,強行占有一個女仙,醒來就完全忘了這回事,那個女仙地位低下,哪里敢聲張,沒成想就懷了孕,她哪里敢私自除掉天帝之子,幸而女仙有一青梅竹馬,對她不離不棄,悄悄就把婚禮辦了,沿階出生倒繼承了母親,是一株沿階草,事情就這樣過了一千多年。
哪里知道沿階因為當(dāng)上指引神君經(jīng)常碰見東王公,東王公又見他資質(zhì)極高,就收做了弟子,對他甚是喜愛,經(jīng)常隨侍身邊,還介紹給了天帝。
天帝一探知,竟發(fā)現(xiàn)是自己血脈。如果沿階只是一個平庸的小仙,也許就能平凡過了此生,奈何仙氣純正,資質(zhì)非凡。
此事也不宜聲張,關(guān)乎天帝臉面,只能立下戰(zhàn)功后以作補償,他的母親和養(yǎng)父能怎么辦?也只能默許。
少煊已經(jīng)從自己母后那里了解了這些事,天后只抱著小女兒不停地在那哭訴,吵得他心煩不已。
如果是少年時,他或許會鬧得天翻地覆,但經(jīng)過窮奇的那件事后,他知道一味的鬧,沒有任何效果。
火云宮坐落在八重天的東邊,整個宮殿大氣恢宏,以火鳳為標(biāo)識,狂肆張揚,極符合少煊的性格。
滿庭的梧桐樹,葉子如手掌大小,層層密密,淡紫色花朵簇擁在綠間,清風(fēng)拂過,飄落在庭內(nèi),像一層絲毯披在地上。
“這里很美?!毖仉A站在樹下,看著這一庭的繁華。
少煊坐在玉桌旁,手執(zhí)玉壺正往酒杯倒酒?!澳慵刀??”
沿階指了指自己一身灰黑裝扮,“我并不適合這里?!?p> “那你適合哪里?無極宮嗎?”少煊嘲諷一笑,眼眸低垂。
“你不必這樣,我來這里不過是想讓你阻止,天帝要滅天狼族?!毖仉A亦坐過來,認真地看著少煊。
“與我何干?”少煊飲盡杯中酒,始終未拿正眼看他。
“贏夭夭,如果她知道了會如何?”
少煊聽見這個名字,終于抬起眼眸,她知道了會如何?她正在凈幽墟和青玄甜蜜呢。他憤怒,也明確知道了自己已經(jīng)對她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他還記得拉著她的手,漫步在幽黑的夜間,記得她睡著時不經(jīng)意地靠在他的肩膀,記得她捧起白沙時歲月靜好的那張臉。
她像一只精靈一樣在窮奇樹海闖入了他的世界,無人時古靈精怪,一碰見危險可以馬上披上狡猾的外套。
他閉眼時是她,睜開眼還是她。贏夭夭呵,已經(jīng)在他心里扎根揮之不去。窮奇的事他從未對其他人有過解釋,只對她道出,不過是不想她也誤會。
她對青玄的不同,明眼人都看得到,多么可笑,自己還是義無反顧地撲了上去。
只要一想起她,心里就會變得格外柔軟,當(dāng)時以為她死了的時候,恨不得全天下為她陪葬,不顧一切地想讓她屬于他。仙族如何,魔族又如何,對他來說,從來只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
“什么時候去?”少煊再次將酒一飲而盡,酒杯落在玉桌上,發(fā)出清脆聲響。
“明日辰時出發(fā),我會在午時讓天兵停在赤水北岸,與我同去的還有淺沐,北斗七星?!?p> “滅一個天狼族還要這么多人,哼?!鄙凫游站o酒杯,這時去讓天帝收回命令,根本不可能,明日他一人也無法阻止。
少煊想起一人,“我馬上去找姚淵?!?p> 沿階阻止,“你想好了嗎?”這一步走出擔(dān)的是什么罪名,沖動之后的后悔你能承受嗎?
少煊甩開沿階的手,“又不是第一次了,我怕什么?”他頓了頓,“那你呢?你為什么要幫她?”
沿階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當(dāng)年做她的指引神君,看著她那么努力,實在不想她被滅族?!八彩俏业呐笥??!?p> 少煊聽他這么說,突然呵呵一笑,“我已經(jīng)不是天帝唯一的兒子了,再與魔族通敵,你不是更好上位嗎?”
說完,他便大步流星而去,而沿階呆呆地看著他紅色的背影問著自己,我是不是真的有這種想法?自己約他時,是不是已經(jīng)在心中期盼這種結(jié)果了呢?
沒有答案,沿階操起酒壺,將壺里的所有酒一口一口吞盡,酒順著嘴角流出來,看著這一庭繁華,眼中空洞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