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疼!
腦瓜子一甩,腦瓤兒像在腦袋里面來回轉(zhuǎn)動一般。
頭痛欲裂,天旋地轉(zhuǎn),剛剛有些清醒的白飄飄聽到耳邊傳來的嘈雜的聲音,忍不住眉頭一皺,什么素質(zhì)?讓不讓人睡覺了?
白飄飄心里的小火苗高漲,本就承受著身體上的折磨,精神上還要被噪音污染摧殘,忍無可忍,睡眼惺忪的兩個瞇瞇眼突然圓睜,瞪的巨大,閃閃發(fā)亮,好似欲擇人而噬。
丹田涌上一股邪氣,放聲大吼:“都他娘的給老子閉嘴,誰再唧唧歪歪的,不服比劃比劃?”
本來嘈雜的場面,一瞬間戛然而止,人群中汗珠子滴在地上的聲音都隱約可聽聞。
白飄飄懵了!
大腦在他吼完這句話的一瞬間死機(jī)了,瞪起來的雙眼,再也顧不得睡意朦朧,打量了一番四周,渾身上下打了個激靈。
“我靠!”
“這是哪兒?”
“這什么什么情況?”
“我是誰?”
靈魂拷問三連讓白飄飄愣在了原地。
只見自己一襲青衫,發(fā)髻繚亂,渾身濕噠噠的趴在青石地板之上,猛然回過神來,鉆心的劇痛從兩股之上傳來,冷汗瞬間沁濕額頭,牙關(guān)緊咬直抽涼氣。
空氣凝固的仿佛能用刀子割開一般,堂上一張鐵木大椅上,一個臃腫肥大的身軀團(tuán)坐其上,白飄飄抬頭望向堂上之人,一張滿臉橫肉的臉擠在一個小小的腦袋上,五官顯得太過聚集。
這人邊上站著一個兩鬢斑白,八字胡,山羊須,一手持筆,一手拿書冊,半弓著身子雙目如毒蛇倒三角眼一般的中年師爺。
兩邊站著兩排腰帶長刀,手持殺威棒的捕快,目視前方,一動不動。
白飄飄暗啐一聲:“做夢呢?我這是被包大人提審了?那胖子臉也不黑??!”
但是疼痛是真實(shí)的,冰冷的地面也是真實(shí)的,那到底什么是假的?
“肅靜!”伴隨著一聲驚堂木的拍案聲,白飄飄本能的哆嗦了一聲。
“咆哮公堂,罪加一等!,多加三十大板!”
又尖又細(xì)的聲音回蕩在這公堂之上,圍觀的人群嘩然色變。
“這是打死白家后生??!”
“罪不至此,罪不至此啊!”
“這可是老白家最后的獨(dú)苗苗了,為什么不能安穩(wěn)的過日子,要犯在這張扒皮的手里!”
“肅靜!閑雜人等,多言者,與之同罪!”
倒三角眼的師爺胡子一翹,頗為囂張跋扈的說道。
而主座上的縣太爺似乎也覺得師爺說的正合他的心意。
白飄飄慌了,干什么?干什么!
這長有丈二,寬有五寸的實(shí)心檵木大板子,涂著紅漆,上面還有黑紅的血跡,泛著寒光,令人心生畏懼。
兩個兇神惡煞,膀大腰圓的捕快從隊列中緩緩的走出,將殺威棒摟在懷里,朝著雙手哈了口氣,對視一眼,眼角露出幾分詭異之色。
這打板子的學(xué)問真是大了去了。
分葷的素的,全看這受刑之人的眼力勁兒了,給了好處的,那就是素的,屁股蛋上蓋層白布,打的震天響,皮不開肉不裂。
這沒給好處的嘛,尋常的莊稼漢,三十來棍也就要了小命了。
師爺上堂之前就吩咐過了,往死里打!誰要是留手,下了公堂就交牌走人!
錢是收了,可是怪不得我二人手黑了,誰讓你得罪了張大人?兩個捕快心里面是這么想的。
“住手,你們想干什么?現(xiàn)在可是法治社會,我告你私設(shè)刑堂之罪,住手!”
白飄飄眼瞅的殺威棒就要落在自己的屁股上,一陣膽寒,不顧原本就血肉模糊的兩股,奮力的向前爬去,可是這身體像是不聽使喚一般,硬是一動不動。
丈二的實(shí)木大棒,眼瞅著就要落在白飄飄的身上,神一驚,氣一瀉,白飄飄再次昏迷過去了。
正高舉殺威棒的捕快,緩了緩收了棒子,俯身摸摸白飄飄的脈象,回復(fù)道:
“稟大人,犯人被嚇昏過去了,是否繼續(xù)行刑?請大人指示?!?p> “打,接著打!打到他白家人愿意交錢為止!不交錢,打完就押回天牢,讓他自生自滅!整個漁陽城,我要讓你們知道,到底是誰說了算!”
張大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惡心的事情,語調(diào)也不由自主的高了許多,這言下之意,是要生生的搞死這白家的后生,要不然他這心頭的惡氣難消吶。
得了令,兩個捕快連心中最后一絲憐憫都消失不見,本就幫著這到任不足三年的新任縣太爺做了許多虧心事,良知這種東西,在漁陽城可是不常見了。
帶著摩擦空氣的呼嘯之聲,殺威棒打在了昏迷過去的白飄飄肉身之上。
本來神志不清的白飄飄,被生生的疼醒,凄厲的慘叫聲傳來,卻是讓聽堂的老百姓心中不忍,看著疼的渾身抽搐,居然疼醒了的白飄飄,張大人和師爺對視一笑,似乎頗為舒爽。
整整三十大板,抽的白飄飄昏迷了三次!兩股之上已只剩下殘掛著的幾絲血肉,微微抽搐的身體,似乎是他生命最后的掙扎!
白飄飄整個人已經(jīng)是進(jìn)氣少出氣多了。
活不了啦!這般的傷勢,哪怕是好生修養(yǎng)著都要落個殘廢,更不用說,丟進(jìn)那陰暗潮濕的天牢?這白家最后的獨(dú)苗,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聽堂的眾人突然從最后發(fā)生擁擠喧鬧。
“讓一讓,趕緊讓一讓,我來給我家少爺交救命錢了!”
一個焦急的聲音帶著哭腔從人群之中傳來,這哭哭咧咧的小姑娘,一手緊緊的捂著胸前的荷包袋,一手扒拉的人群,艱難的向前擠著。
聽堂的人認(rèn)出來,來人便是白家如今唯一還留在白府的小丫鬟,也都紛紛讓出一條道來。
小丫鬟擠出人群,一眼便看到了地上奄奄一息的白飄飄,將手中的錢袋仍在師爺腳邊,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的說道:
“錢我湊夠了,我要帶走少爺!”
堂上安坐如山的張大人一聽說愿意交錢,眉角一松,師爺見狀趕忙撿起荷包開始清點(diǎn)銀票。
五張,每一張都是一百兩貨真價實(shí)的大生錢莊印的大乾帝國的流通銀票。
而整個白家的祖宅,居然被那黑心買主只賣了五百二十兩!
銀票入袋,師爺看了看張大人,張大人雙目微閉,左手食指敲敲官椅把手,師爺便高聲喊了一句:
“退堂!”
張大人緩緩起身,師爺?shù)皖^哈腰的跟著進(jìn)了后堂,二十來名捕快也一聲不吭列隊離開。
聽堂的眾人散去,轉(zhuǎn)瞬之間,這碩大的公堂就只剩下主仆二人。
小丫鬟跪坐在白飄飄的身邊,匆匆獨(dú)自趕來的她還是沒能及時救下少爺。
此時更是沒有一個聽堂的父老鄉(xiāng)親愿意給她搭把手,和她將少爺抬走,深怕讓這縣太爺誤認(rèn)為自己和這白家獨(dú)苗有了任何牽連。
她不忍去看受傷的白飄飄,抹了抹眼淚,咬咬牙將白飄飄的兩只手臂掛在自己瘦小的肩膀之上。
用自己的小腦袋抵著白飄飄的腦袋,就這么一步一拖的向公堂之外走去。
初春的漁陽,天飄起了細(xì)雨,給綠瓦青磚的老城染上了一絲詩意,街上匆忙躲雨的人站在屋檐之下看著這個瘦小的丫頭,一步一停的拖著一個鮮血淋漓的活死人,地上全都是血。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里,白府被賣了,白家最后的家底,被用來換少爺?shù)拿恕?p> 帶著身上僅有的二十兩紋銀,租了一輛板車,小丫鬟拉著白飄飄來到了漁陽城中最大的醫(yī)館,回春堂。
年輕的大夫瞧了瞧車上的白飄飄說什么也不讓他們進(jìn)門。
小丫頭拉著大夫的衣角在地上不住的磕頭,掏出僅有的二十兩紋銀,祈求能救自家公子一命。
皮消血融,回天乏術(shù)!
不死心的小丫頭非要花15兩紋銀買了一顆老參,又花了三兩紋銀開了二十來計傷藥。
她決定了,拉著白飄飄來到城外的清遠(yuǎn)寺借宿幾天!
她想好了,每隔三個時辰給少爺喝一計,一天四計,七天二十八計,喝完了這些藥,要是沒活過來,她就把剩下的二兩銀子給少爺買個好棺材,給葬了,人死了,可不能拋尸荒野,來世要做厲鬼的。
清遠(yuǎn)寺的大和尚最長也只能留宿他們七天,這是寺廟的規(guī)矩。
白飄飄死了,錢沒了,那她綠珠兒可真就是孤魂野鬼一個。
葬了少爺,她就在邊上刨個坑,埋了自己,黃泉路上倒也不是無依無靠。
以前白家還未破落的時候,是清遠(yuǎn)寺的大香客,當(dāng)綠珠兒敲開寺門說明來意的時候,監(jiān)寺的也沒做出那落井下石之事。
在寺廟的西廂,收拾出來一間屋子,主仆二人,這才有了一個容身之所。
綠珠兒將白飄飄趴著放在床上,脫去他的的血衣,打來熱水,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擦拭,兩條腿像是靠骨頭掛在上半身的模樣,又讓綠珠兒眼角一陣模糊,心里驚慌失措。
這般傷勢,真的還有救嗎?
手指微微顫抖,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彷徨與無助,趴在白飄飄的身上大哭了起來。
門外前來送齋飯的小沙彌,聽到這哭聲,似是心中不忍,將齋飯放于門口,輕叩門扉,道了一聲阿彌陀佛,便轉(zhuǎn)身離去。
落雨,誦經(jīng),晨鐘,暮鼓。這世間有人歡喜有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