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石機這東西,郢州城內(nèi)的宋軍大多知道厲害,而呂仕道自己,對這種殺人于數(shù)百步之外的利器也是心存忌憚。
三五百斤的石彈轟下來,管你是勇冠三軍的猛將,還是跪地投降的懦夫,統(tǒng)統(tǒng)都被石彈砸成了肉餅。
呂仕道帶著宋軍將領(lǐng)在城墻上看了半天,一個個都是皺眉:回回炮也就是投石機的附近,少說也駐扎了兩萬到三萬左右的韃子大軍,密密實實將投石機保護起來。
呂仕道善戰(zhàn)勇猛,但一時間卻想不出辦法來對付那些元軍。
而其他宋軍將領(lǐng)看到回回炮,一個個早就心生怯意,恨不得呂仕道立刻退兵避險。
為了得到破解投石機的辦法,呂仕道這幾天可沒少去賈小玉的房間“探病”。
小玉休息了幾天之后,傷口也稍稍痊愈了一些,她自然知道呂仕道天天來找自己做什么,便答應(yīng)去城頭觀望一番。
呂仕道喜出望外,他找了件厚實的皮膚給賈小玉穿上,然后親自背著女孩來到郢州城的城墻上。
雖說宋代禮法森嚴(yán),可賈小玉在江陵府衙中,算是半幕僚半奴仆的身份,也就沒人去自討沒趣說什么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屁話了。
賈小玉趴在呂仕道背上看了片刻,旁邊早有識趣的親兵拿來椅子和毯子,扶著受傷的賈小玉坐下。
呂仕道蹲在小玉身邊問道:“可有辦法破解此物?”
“回回炮而已,”小玉不屑的說道:“這種粗笨的武器,我們當(dāng)然有辦法對付。”
呂仕道大喜:“請先生不吝賜教?!?p> 賈小玉微笑著說道:“一是守著……韃子運來的回回炮也就十二臺罷了,且石彈消耗頗大,等他們轟開郢州城墻,時間早不知過去多久了……”
呂仕道和周圍的宋軍將領(lǐng)愣了一下,他們面面相覷,臉上不禁有些慚愧。
看到回回炮,眾人心底的噩夢被喚醒,卻一時間忘記了,轟擊樊城的回回炮多達兩百臺,日夜轟擊之下,樊城磚土結(jié)構(gòu)的城墻終于倒塌……
可眼前這么十幾臺回回炮,想轟開郢州的石頭城墻,真不知何時才能成功。
賈小玉微笑著繼續(xù)說道:“二是用填補的方法……讓士兵們準(zhǔn)備裝好了泥土的袋子,萬一城墻真的被投石機轟出了缺口,只需派士兵迅速登城,用土袋填補城墻的缺口,投石機的威力便降低了許多?!?p> 呂仕道點點頭深以為然。
有宋軍將領(lǐng)擔(dān)心的表示,如果對方的投石機越來越多,郢州城終究還是會很危險的。
“那就徹底毀了投石機!”賈小玉淡淡說道:“對付這東西的第三個辦法,就是突襲……回回炮擺在那里挪動不得,就算有韃子重兵把守,也不可能做到每天每夜都不懈怠……等敵人的回回炮數(shù)量增多,我軍只要派出一支精兵,趁韃子松懈的時候突然殺到回回炮邊上,一把火燒了那物什就是了。”
在場的宋軍將領(lǐng)恍然,心中紛紛放下了那塊石頭。
是啊,就算投石機再厲害,派一支精兵殺出去毀了它便是!
當(dāng)年的樊城,元軍多達二十五萬,而宋軍只有一群疲敝的守軍,根本無法反擊。
而當(dāng)時最要命的是:樊城的護城河與壕溝長達一百二十步,宋軍生生被自己的護城河與壕溝圍死了,根本沒法大舉出城反擊。
而今天的郢州則不同,三萬斗志昂揚的江陵軍,十幾個隨時可以打開的城門或者營寨門——宋軍隨時可以挑選一個出其不意的時間,殺到投石機邊上,一把火燒掉這些危險的武器。
宋軍將領(lǐng)們面帶笑容紛紛離去,而賈小玉面無表情的輕聲說道:“投石機容易破解,但蒙古人大軍殺到的時候,郢州西大營必然被韃子攻破,屆時,潮水一樣的蒙古人就會涌向江陵……請將軍按我的預(yù)謀,早作準(zhǔn)備?!?p> 呂仕道默然。
許久之后,呂仕道嘆了口氣說道:“先生,真的要做到那一步嗎?若是依計行事,只怕江陵百……”
賈小玉冷冷打斷呂仕道的話:“糊涂!亂世人命賤如狗!就算你不依計行事,等蒙古人入城之后,有幾個百姓能在屠城中活下來?!你若心慈手軟,只怕那數(shù)十萬百姓一個都活不下來!”
呂仕道依然頗為猶豫:“此計太傷天和,等我想想再說吧。”
賈小玉嘆息了一下,她板著臉不再說話……
呂仕道心情矛盾的看著遠(yuǎn)方,久久不語。
天色漸漸日暮,晚霞如血……
……
與賈小玉先前推算的一樣,隨著元軍陸續(xù)來到郢州,運送到城外的投石機也越來越多。
三十多臺投石機一起轟擊,郢州城墻和營寨面臨極大的考驗。
打磨之后的石彈,每顆重達三百斤,從兩百五十步左右的距離拋射過來,砸在郢州城墻上發(fā)出震天動地的巨響。
好在大多數(shù)石彈因為準(zhǔn)頭問題,并沒有砸在城墻上……
回回炮這種重型投石機,依靠有彈性的牛筋索條進一步強化射程,但拋出來的石彈,準(zhǔn)頭反倒不如宋軍當(dāng)年使用的霹靂車。
三百斤的石彈,轟擊又高又厚的城墻,居然還有一半沒有打中目標(biāo),其準(zhǔn)確度可想而知。
至于那一半打中城墻的石彈,在砸破了城墻外的冰層后,戰(zhàn)果實在差強人意。
石彈碰石墻,石墻面不改色的承受了石彈的攻擊,只留下墻面上一個海碗大的坑。
反倒是那些攻擊營寨的投石機戰(zhàn)果頗豐:石彈一砸下去,就倒塌了老大一片寨墻,或者直接將高高的箭塔擊毀。
元軍的投石機艱難搬運著,分成了兩撥:一撥二十臺,猛烈攻擊郢州城墻。
另外一撥投石機有十幾臺,朝著江陵軍西大營胡亂拋擲石彈,試圖攻破西大營,打開一個攻擊宋軍后方的缺口。
呂仕道憂心忡忡的站在城墻上,俯視著血肉磨坊一般的戰(zhàn)場。
石彈呼嘯著飛向城墻和營寨,宋軍士兵已經(jīng)變得麻木、司空見慣。
石彈飛出的一刻,便不再那么可怕,彈丸的大致落點,只要一看就能推測出來。
通常這個時候,伍長們會吹響非常短暫、急促、聲音尖銳的竹哨,命令附近的人趕緊跑開。
除非運氣特別差,才會被石彈擊中。
只可惜,西大營的寨堡不會躲避……
紛飛的石彈毫無規(guī)律的胡亂砸進西大營的陣地,摧毀了一些寨墻和箭樓,也給宋軍造成了近百人的傷亡。
雖然傷亡不算高,營寨也能修復(fù)一些,但投石機這么不停的砸下去,西大營終究還是難免要失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