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禮將營中，五人圍著桌前的軍事沙盤。除了季云禮、季明書外，還有二男一女。
其中二男個子偏高的是龍青，他年過三十，臉和身材一樣瘦長，不知道是行軍疲憊的原因，臉上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另一名則是王坊，他滿臉胡須看上去極其壯碩，臉上總是神采奕奕，他一雙手臂布滿毛發(fā)，且孔武有力，并爬滿了蜈蚣一樣的刀疤。兩人站在一起，差距十分明顯。
而那名女性則是柳媧，雖她也是南朝人，但身材高大并不像尋常南燕王朝的女性。
這三人就是除楚問雨和時影外的其他三名總衛(wèi)，統(tǒng)領季云禮旗下三軍。
“他們?nèi)送栍甓甲冯S我父親多年。”季明書全身還包滿了紗布，身上的傷還沒有痊愈，他站在旁邊看著他們心想，“龍青沉默寡言，不愛說話，但非常尊敬父親，父親的命令總是會不折不扣的完成，在戰(zhàn)場上不會有自己的意見。楚問雨曾經(jīng)評價他，說他中庸，但是他把中庸做到了最極致。戰(zhàn)場之上，有些將領總因為自己的情緒做出錯誤的指揮，但對于龍青來說，完全不必擔心?！?p> 至于王坊，跟龍青則是判若兩人，此人一身蠻力而且好戰(zhàn)，喜歡一馬當先帶頭沖鋒，將領沖鋒對士氣的提高是顯而易見的，但是也面臨著被人殺死的困境。所幸的是，征戰(zhàn)這么多年來，除了受的一些傷，身體完好無恙。
季明書又看向柳媧，她一雙眼睛深邃地似乎看不到盡頭，一頭黑發(fā)又如波浪一樣柔軟滑膩。
她容貌端莊，身材挺拔，全身上下都沒有一絲的贅肉，可以看出平常對自己的嚴苛訓練。整個南燕王朝的女將十分稀少，能做到大將軍旗下的總衛(wèi)，定有過人之處。
“美蟒蛇。”季明書想著，“這是下面的士兵給她的稱呼?！?p> 蟒蛇進攻獵物善于絞殺，而柳媧在戰(zhàn)場上冷酷無情神出鬼沒，喜好悄無聲息的圍獵對方，往往在對方還沒察覺的時候，柳媧就已經(jīng)勒住了對方軍隊的脖子，將其絞殺。
而一個“美”字則是贊美柳媧的美貌。相比于在天域鸞鳥的千嬌百媚，柳媧的美更為端莊大氣，她的五官英氣十足，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出一股嚴慕的氣息，讓人感覺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守、攻、奇、謀?！奔久鲿氲搅顺栍暾f的四個字。
“龍青是守、王坊是攻、柳媧是奇，時影是謀?！背栍暾f道，“你父親也深知，勝利的關(guān)鍵就是能否用好四人?！?p> “那你是什么呢？”季明書問向楚問雨。
楚問雨淡然一笑，“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想做一名戰(zhàn)場上的小兵，破陣殺敵了無牽掛?！?p> 想到此，季明書微微嘆氣，五名總衛(wèi)，已有兩人不在場，鬼吏軍無法上戰(zhàn)場作戰(zhàn)，而林衛(wèi)軍已經(jīng)全滅……
“不知道楚問雨現(xiàn)在可好。”季明書想到了楚問雨帶著百騎掩護他們撤退，又心生愁思。
“開始商議軍情?！鳖^發(fā)已經(jīng)花白的季云禮開口打斷了他心中所想。
“大家都知道，我們此次放棄北幽城就是為了生存，你們?nèi)傂l(wèi)都不辜負我的期望，將北方大部分城池的壯年和士兵收編，在兵力上我們有了稍許優(yōu)勢?！?p> “我們此次準備從王都圈最北的離水城開始進攻?！奔驹贫Y粗厚布滿皺紋的手指向沙盤，沙盤由沙木制成，中心最大的木塊就是王都，在王都外，還有十六個稍小的木塊，而沙子堆積成了王都圈的地勢。
“離水？”龍青瘦長的身體微微還有些搖晃，他指向沙盤最東邊的木塊，“不是兌陽城？”
“是?！奔驹贫Y將代表軍隊的木塊放到了最東邊。
“兌陽城在王都圈的東面，城市靠海，是距離王朝邊疆四將最遠的地方。我們從兌陽進攻，可以避免和他們交戰(zhàn)?！?p> “北疆距離王都圈的距離最近，我們一旦攻城，消息傳入朝廷，他們第一時間就會命令洛崩回來夾擊我們，本來我們的計劃是用天域牽制住洛崩，讓洛崩無暇分身，我們從東邊穩(wěn)打穩(wěn)扎，一步一步進入王都?！?p> “但是現(xiàn)在出了問題。”季云禮手指向沙盤的最北端，“我們低估了洛崩，現(xiàn)在的天域并不如我們所想的那樣，洛崩隨時可以抽身前來支援。穩(wěn)打穩(wěn)扎對于我們來說已經(jīng)不能實現(xiàn)，只能選擇快攻，拿下外環(huán)的城池迅速攻入王都?！?p> “快速拿下離水我看倒是不難?！绷鴭z的聲音帶著南方的呢喃軟語，但音調(diào)較高，聽起來更有一份自信：“十六座城池，外環(huán)的城池和王都駐守的都是皇帝的直屬部隊，里環(huán)的八座城池守兵則是夔玉堂的中軍。我們攻下離水后，就會面對他的中軍，這才是最難的?！?p> “是的，夔玉堂老謀深算，我們突破離水后，夔玉堂一定會調(diào)動全軍死守城池，同時通知其它四將前來支援?！蓖醴灰苍谂赃呇a充道。
季云禮點點頭，“已經(jīng)想過了這些問題，所以時影跟我推薦了夜鷹團，他們可以跨過城與城之間的高山，直逼王都?！?p> “這伙山賊也攻不下王都吧？”柳媧面帶疑問。
“他們的任務是在王都周邊騷擾和佯攻，朝廷一旦憂慮，可能就會做出一些對我們有利的事。”季云禮拾起東邊的木塊放入中心，“事情一旦有了缺口，勝負就不一定了?！?p> “所以我們的希望就在那群山賊那里？他們并不值得信任?！蓖醴辉谂赃厯u頭。
“不僅如此。”季云禮臉色一沉，“山賊不值得信任是其一，其二是不論如何，終將都會面對夔玉堂，我們的士兵大多都是臨時強征而來，無論是戰(zhàn)斗技能還是士氣，都差了正規(guī)部隊一大截?！?p> “士氣…我覺得尚可。”柳媧沉思道，“他們都是北方的窮人，一直認為是受皇帝征召，覺得自己如果能立下戰(zhàn)功，就會受到皇帝賞賜，光前裕后?！?p> “如果能保持這個士氣就好?！奔驹贫Y繼續(xù)說道，“離攻城只有幾日，希望你們?nèi)龑⒛芗泳o訓練。熾燃受時影的吩咐，已經(jīng)帶鬼吏軍潛入離水城，他們負責在城內(nèi)尋找突破機會，時影則會和夜鷹團切斷離水后援。”
“我們糧食已經(jīng)不充裕，如果連第一步離水都不能突破的話……”季云禮停了下來，不再繼續(xù)說下去。
他雙手撐著沙盤，寬厚的背高高隆起，一股蒼老寂寥的氣息涌了出來。
眾人都深知季云禮后面的話，孤注一擲對抗整個南燕王朝，沒有退路，后方也沒有糧食補給，就連大半的士兵也是強征進來，前路看上去一片渺茫。
除此外，三總衛(wèi)內(nèi)心還有一個問題，但從來沒有人提起。
如果有一天真的進入王都，殺了唐玄天和夔玉堂，那又如何？作為叛軍，怎樣才能活下去？
他們在北幽城犯下的罪孽，還能得到寬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