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寶雞的臭雞

　　丁香在父親那里玩了一個多月，期間認識了很多子弟校的小伙伴，因為生活的地域不同，所以互相談論起各地的見聞，倒是很容易就熟識起來。

　　這里的小朋友不會叫丁香“丁胖子”，對她都很友好，丁香覺得跟不了解自己過往的同伴相處要輕松很多，也根本用不著自卑。

　　因為千里迢迢才得以見面，親友們專門安排了周末的時間，一起去西寧的旅游景點塔爾寺去玩。丁香和奶奶、二姑、三姑、父母共同參觀了寺內(nèi)的大小金瓦殿，看喇嘛們行朝拜禮，有酥油花、各種精美的壁畫、制作精良的堆繡等，還有一口能吸住硬幣的大鐘，上面有很多丁香都不認識的外國錢幣。丁香覺得大開眼界，快樂極了。

　　姑姑不顧母親的阻攔，買了兩個閃閃發(fā)光的裝飾手鐲送給丁香。丁香長這么大還沒有戴過任何的手部飾品呢，實在是太喜歡了，戴上又取下，取下又戴上。特別是在陽光下把玩，會看到它不同角度折射出來的漂亮光芒。丁香如獲至寶，簡直愛不釋手。

　　又過了一段時間，快開學了，母親要帶著兩兄妹回四川了。丁香聽母親說前段時間收到姥爺寫的信，說自己因為腿疼目前正在成都住院。丁香也顧不上懷念這里的生活了，她要趕緊回去，到成都的醫(yī)院看姥爺。

　　父親到火車站送了娘仨，母親帶著兩兄妹踏上了回川的列車。

　　路過甘肅的時候，母親的水壺里沒多少水了，小站上有提著熱水壺賣水的鄉(xiāng)民，母親買了一壺。誰想倒出來的水黃黃的，泥沙沉淀都占了杯子的一半。母親不敢給兄妹倆喝，就省著喝水壺里帶的水堅持著。

　　又過了十幾個小時，火車又開到了寶雞。寶雞是SX省的轄區(qū)范圍，到了寶雞，意味著離四川越來越近了。寶雞站是大站，火車?？苛瞬畈欢喟胄r。

　　有商販趁?？康倪@個時間到火車上來賣熟雞。雞不大個，有一種特殊的香料味兒。丁香覺得母親那么節(jié)約肯定不會買的，誰知道這回母親卻掏了錢。她說姥爺在成都的醫(yī)院住院，帶只寶雞買的雞給他嘗嘗。

　　“叔叔，“寶雞”是不是因為產(chǎn)雞才叫“寶雞”?。俊倍∠阆蛸u貨的商販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呵呵，小朋友，“寶雞”這個地名的來歷確實跟雞有關，我這個雞啊就是寶雞比較有名的燒雞，媽媽買了，一會兒你可要好好嘗嘗?。　鄙特湴鹨恢浑u，遞給丁香:

　　“歡迎有機會到寶雞玩啊！”

　　商販并沒有過多停留，抓緊時間到其他車廂賣燒雞去了。

　　母親只給兩兄妹一人一個小雞翅膀，剩下的包好掛在窗戶旁邊的鉤子上:

　　“你們不準偷吃啊，要給姥爺留著知道嗎？”

　　丁香細細品嘗了那一小塊雞翅膀，感覺除了香料味兒也沒啥特別的。母親這次破天荒的買雞，是為了生病的姥爺。如果是兄妹倆要，估計又是堅決不買的。

　　火車在陜西境內(nèi)，翻過秦嶺時，要過好多好多的山洞。丁香覺得那只雞一直在塑料袋里“勾引”自己，每次都趁過山洞時，母親不注意，悄悄撕下一小塊雞背的肉慢慢咀嚼。但丁香還是愛姥爺?shù)?，再喜歡吃還是不會去動雞大腿的肉。

　　母親到底還是發(fā)現(xiàn)了，干脆把雞放到了高高的行李架上。這回丁香無法偷吃到了，只希望車快到成都，到時候沾姥爺?shù)墓膺€可以分到一點肉吃。

　　九十年代的火車跟現(xiàn)在的高鐵可沒法比。那時候火車全是綠殼，燒煤。車廂的窗戶可以打開，速度也沒現(xiàn)在快。從寶雞到成都，大約用了一天多的時間。

　　母親帶著兩兄妹好不容易去了姥爺所在的醫(yī)院。幸好到達成都是白天，母親還不至于找不到去醫(yī)院的路。

　　姥爺穿著病號服躺在床上，膝蓋上纏著厚厚的繃帶，就像童話故事里的“木乃伊”。醫(yī)院里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藥水味。聽姥爺說他的膝蓋是得了“骨質(zhì)增生”這種病，所以需要住院敷藥治療。

　　母親放下行囊就忙開了:倒夜壺、找醫(yī)生咨詢、幫姥爺洗臉……

　　母親的孝順丁香看在眼里，她決定將來也像母親一樣，回報長輩對自己的關愛與付出。

　　母親忙過了，等到該吃飯的時候，才想起來寶雞買的雞還在袋子里沒拿出來。

　　八月底的成都真的很熱，醫(yī)院里也沒有空調(diào)。丁香光站著就汗涔涔的，更別說蓋著被子的姥爺了。丁香用蒲扇給姥爺打涼，就等母親找出雞肉姥爺掰塊肉遞給自己。

　　母親終于找出了雞?？墒?，塑料袋還沒打開，就聞到了一股難聞的臭味。一打開袋子味道更甚，簡直讓人作嘔。顯然這雞已經(jīng)變質(zhì)了，沒法吃了。

　　姥爺嘟囔著埋怨母親不應該買，說買這些東西就是浪費錢。丁香卻一直盯著那兩個大雞腿，后悔剛買的時候咋就沒把雞腿偷吃了呢？等到現(xiàn)在，卻只能眼睜睜的扔掉。

　　“寶雞產(chǎn)燒雞？我看是產(chǎn)臭雞才對！”丁香掩嘴笑著，又對母親說：“您要是車上分給我們吃了，這雞現(xiàn)在正好端端的在肚子里轉化養(yǎng)分呢！至于現(xiàn)在扔掉嘛！”

　　“哎呀，可惜了！”哥哥也道:

　　“妹妹偷吃的時候我應該也吃點的，媽媽節(jié)約的錢又白花了?！?p>　　母親知道兄妹倆在抗議自己的“吝嗇”，可是，在她眼中，錢只有那么點兒，應該都花在刀刃上，而不是專門給孩子買“下咽喉三寸就是屎”的東西的。給父親買是“盡孝道”，是應該的。

　　母親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么問題，雞雖然不能吃了，但這份心意姥爺還是收下了的。如此就夠了。

　　在成都住了幾天旅館，母親越發(fā)覺得省城的消費太高，一天晚飯過后，提出第二天帶兄妹倆回老家。

　　姥爺也沒反對，只叮囑了母親幾句，娘仨就回旅館歇下了。

　　丁香臨睡前又在旅館的燈光下玩了會姑姑送的手鐲。因為怕睡覺的時候壓變形，丁香取下來放在床頭柜的抽屜里，便依依不舍的睡覺了。

　　感覺自己都沒睡幾小時，母親便慌慌張張的叫醒了自己。丁香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穿著衣服。母親說去車站還有很遠的距離，娘仨得趕幾公里的路，得抓緊時間。

　　母親催得很急，丁香都來不及洗臉，就趕緊跟隨母親向車站趕。

　　等到終于上了回家的早班車，天也已經(jīng)亮了。丁香看著天上美麗的云霞，又伸出手腕想把玩一下最愛的手鐲。

　　丁香遺憾的發(fā)現(xiàn)，手鐲留在旅館忘記拿了。而坐的車在不停的開動著，離成都已經(jīng)越來越遠，丁香不可能返回去找手鐲，就算能回去，母親說打掃房間的服務員也有可能看到了不還給自己。

　　丁香氣得直哭。那對手鐲可是她旅游西寧的有力證據(jù)，本來想著回了學校好好跟黃小羽她們炫耀一番的。而且，姑姑還花了五十塊錢的“巨款”給自己買的，班上的同學絕對都沒有同款，那么漂亮的手鐲就這樣丟了，丁香簡直又后悔又難過。

　　“別哭了，為那個沒用的小玩意兒，不值得。”母親安慰道。

　　估計這輩子母親都不會舍得花這么多錢為自己買這種“沒用的玩意兒”，可是，自己有多喜歡母親卻不知道。

　　丁香暗暗發(fā)誓：等自己長大了，會賺錢了，一定要買很多閃閃發(fā)光的飾品，把它們放在精美的盒子里小心珍藏，再也不會把它們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