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村里有一種快樂叫做議論,這不同于高官要領(lǐng)們坐在會議桌旁商討各大重要事宜;而是幾個老漢婦女們操著一口濃烈的方言,你一句我一言的講述連日來的種種。每個人帶著自己的觀點評判著事和人的好壞,哪家媳婦兒多賢惠啊、哪家今年的運勢不如往年吶、又是誰誰誰的小孩兒相貌偉岸日后定是個人物啊......如此種種,一個人口若懸河的講,其他人瞪大了眼睛豎著耳朵聽著。要是講的契合了自己的想法,頭便會像蜻蜓點水的尾巴一樣點個不停,要是說的不在自己的認(rèn)知線上,便急不可耐的打斷說話人趕緊闡述自己的觀點。要是說起了什么神秘禁忌的事情,大家就把凳子靠近一點,互相警戒的交會不要講出去不要說給別人聽。
這種議論成了很多人的賴以為生的東西,就像抽旱煙一樣隔段時間不吸一口就渾身不得勁兒。要是碰到下雨下雪、不能勞作的時候,這些人更是來了興致,紛紛帶點自己種的水果青菜什么的、急急跑去別人家里開始天上地下的聊起來。宣判大會后,村里人圍繞著冬姐講了很久,有人批評她水性楊花、不守婦道;有人可憐她一個寡婦帶個孩子不容易;也有人一口咬定玉蘭不是云山的,是冬姐偷人的種。
眾說紛紜,冬姐身上的每一個事情時刻牽動著大家的神經(jīng)。希望她好起來?可冬姐若安穩(wěn)的過著便沒了議論的下一個要點;希望她不好?可又沒人敢大膽的給個預(yù)知。
唯一能解決這種矛盾處境的只能是時間,時間久了大家講膩了,慢慢的可恨的人便有了可憐之處,而注意力也轉(zhuǎn)移到了新鮮的話題上。漸漸的冬姐的事就如同慢慢融化的積雪,不知不覺間便消失在視野內(nèi)了。
這日老汪心里擔(dān)心著冬姐,便想下山瞧一眼??舌笥谧约簼娎钡南眿D,又不敢直說,只能趁著媳婦不注意時偷偷溜走。
“老汪啊,又要去給霍冬潔說媒?”老汪前腳還沒出門就被媳婦呵住了。
“什么啊,我去村里看看。”老汪撒了個謊。
“漬漬漬......你瞞著我給郭家坳的那什么郭大智說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要撮合他和霍冬潔么?!崩贤粝眿D略有戲謔的說道。
“咦?媳婦兒,你是怎么知道的?”老汪不解。
“去吧,冬潔也是個可憐人。我看你把郭大智介紹給她還真是好事,一來那霍冬潔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膽的獨自守在山腳下,害怕著熊忠跑回來;二來那孩子還小,家里有個男勞動力日子也好過點。”老汪媳婦邊說邊拎著慢慢一桶水往牛圈走去。
“好嘞,你明白就好,你理解就好,那我去了啊?!崩贤襞d高采烈的說道。
“去吧,記得早點回來?!?p> 玉蘭這天該回家了,冬姐早早就趕到了學(xué)校門口,附近幾個村莊的孩子都送到了學(xué)校里,一看來接孩子的還真不少。冬姐有些不習(xí)慣呆在人群里,便排在最后面靜靜地等待著下課。
“哎呀,我這背簍繩要斷了,冬姐快幫我摟一把?!币彩钦疽慌?,背著個背簍的家長忽然對冬姐說道。
“?。颗?,好的好的?!卑l(fā)愣的冬姐立馬反應(yīng)過來,連忙躬下身去幫忙摟著背簍底,“好沉啊?!倍阈χ鴮δ羌议L說道。
“嗚......累死我了,寫寫你啊?!边@家長也笑著對冬姐說道。
幫忙完的冬姐感覺有些不一樣,她感覺似乎周圍人對自己不像以前那樣了,這讓她有些不習(xí)慣。
“媽!”冬姐聽到熟悉的一聲,回頭一看是玉蘭下課了。
“玉蘭!”冬姐也揮著手示意到。
玉蘭一頭撲進(jìn)了冬姐懷里,笑呵呵的對著冬姐傻笑到。
回去的路上冬姐問起了玉蘭學(xué)校的日常。
“咋樣,讀書苦不苦?”冬姐牽著玉蘭的手慢悠悠的往回走。
“不苦不苦,老師還夸我乖夸我懂事呢。”
“真的呀?哈哈,玉蘭真棒!”
“可是我有個問題要問你?!庇裉m轉(zhuǎn)頭面露難色。
“啥事?”
“這幾天老有同學(xué)笑我是個野種,說我不是我爸的。媽,我到底是不是我爸的,我到底是不是野種?”玉蘭嘟著嘴發(fā)問道。
冬姐臉色一沉,楞了好久才蹲下來抱起玉蘭,“玉蘭啊,別聽那些人胡說,你不是野種!聽媽的,媽不會騙你?!?p> “嗯。媽說的不會錯。”玉蘭堅定的回道。
老汪一路哼著小曲兒晃晃悠悠的來到冬姐家前,還沒下門口的平路就被躲一旁的大智一把扯了過來。
“咋是你?”老汪來不及發(fā)問就被大智一把捂住了。
“噓!”大智驚慌的告誡老汪不要出聲,“有警察!”大智順著指著冬姐家里。
“警察?”老汪也是一驚,“難道?”話還沒說完,老汪就明白了,大智也是連連點頭迎合老汪的猜測。
原來熊忠真的跑回來了,見家里沒人便撬開門鉆了進(jìn)去,警察得知訊息后攆了過來把屋子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得知熊忠可能隨身帶著武器,警察們不敢輕舉妄動,便拿著擴(kuò)音器對里面喊話呢。
“放棄反抗,舉起手來?!?p> 沒一會兒,就聽見里面熊忠大聲的喊回來,“讓霍冬潔帶著孩子來見我,不見到她們倆,我就不出來?!?p> “孩子?”大智有些懵,一臉不解的看著老汪。
“你看我干啥,我也不知道?!崩贤粢埠苁且苫?。
僵持了近一個多小時,忽然聽見山腰處冬姐和玉蘭講話的聲音。
“霍冬潔,是我??!”熊忠貼著窗戶對著屋外大喊道。
警察們一看是冬姐帶著玉蘭回來了,急忙招呼手下去把冬姐她們迎下來。冬姐聽過來的警察講明了情況,心里開始七上八下的不知怎么辦才好。這時老汪和大智也悄悄的來到她身邊,“冬潔,這怎么辦?”老汪焦急的看著冬姐。
“警察,該怎么......辦啊?”冬姐沒遇見過這種事也沒見過這陣仗,自己心里也發(fā)毛。
“霍冬潔,我知道你在外面,你以為你可以瞞一輩子嗎?”熊忠透著玻璃再次喊道。
警察們還在商討具體的逮捕辦法,屋內(nèi)熊忠又喊道,“你不出來我就點火燒了這屋子,反正都是一死,死前能看到自己的女兒也夠了!”
聽到這番話,老汪著急了,他馬上跑了過去對著警察隊長的說起了屋子不能燒的理由。隊長聽完后回頭看了看冬姐和玉蘭,轉(zhuǎn)而示意大家往后退先。熊忠隔著窗戶看到警察們往后退了,情緒才稍微冷靜一些。
老汪皺著眉想了想,轉(zhuǎn)身拉著冬姐走到一邊,對著她小聲說道,“不如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