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
金碧輝煌的大門,其上雕刻了大理寺卿府五個(gè)金光閃閃的大字,門口站著八位彪形大漢,分立于左右兩側(cè),其散發(fā)的氣勢(shì),叫人望而生畏。
可盡管如此,依舊有人不懼于他們的懾人氣勢(shì),跪在門口,即使是跪著,他也將腰桿挺得筆直,不卑不抗地跪著。他身穿一件縫了好幾處補(bǔ)丁的舊衣服,可他的身上卻不見絲毫邋遢的地方,他的臉很清秀,打補(bǔ)丁的衣服也被洗得發(fā)白。
突然,一乘寬大氣派的轎子從不遠(yuǎn)處緩緩駛來,車夫因這名跪著的男子而被迫停下。只聽車內(nèi)傳來一聲低沉混濁的聲音,“出什么事了?”
車夫畢恭畢敬地回答道:“回大人,有人跪在門口。”
“攆走。”
話音剛落,守門的彪形大漢立即動(dòng)作了起來,將略顯孱弱的男子狠狠架住,那架勢(shì),像是要把人的骨頭給活活拆散了似的。
“林大人,請(qǐng)聽草民一言,草民有冤要訴,請(qǐng)大人為草民討一個(gè)公道?!睖刈恿謴?qiáng)忍著身上的疼痛之感,用盡全身力氣地說道。
“大人?!币宦晪傻蔚蔚穆曇魪霓I內(nèi)傳來,竟帶了幾分媚態(tài),直叫在場(chǎng)的男人都心猿意馬,當(dāng)然,溫子林除外?!按笕?,怎么還沒趕走他,討厭死了,一股窮酸樣。”
“美人,你先消消氣,我這就趕走他。”語罷,怒聲對(duì)外吼道:“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他攆走。”
“哈哈哈哈——本來以為掌管最高司法的大理寺卿會(huì)有什么不一樣?!睖刈恿志o緊地握住拳頭,指甲深陷血肉也不自知,“原來,也不過如此。”
“放開,我自已會(huì)走?!睖刈恿植恢朗菑哪膩淼牧猓彩菑膸讉€(gè)大漢手里掙脫了出來,邁著因跪久了而略微顫抖的雙腿,頭也不回地離開眾人的視線,那道孤傲料峭的背影在陽光的映射下顯得格外凄涼。
“來人,把他給暗中解決了,省得他到處敗壞我的名聲,記住,做得利索點(diǎn)?!避噧?nèi)傳來一道因壓得十分低沉而略微有些懾人的聲音。
“是?!?p> “不好了,不好了,老爺你快去看看吧!”只見老管家急沖沖地跑出來,手還略微擅抖地指向府內(nèi),一副白天見鬼了的表情。
府內(nèi)的主院中,站著眾多的丫鬟和小廝,他們圍成一個(gè)圈,對(duì)地上的圖案議論紛紛。
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地上用鮮血刻畫而成的神秘之花在陽光的折射下散發(fā)出妖艷的光芒,嬌艷欲滴,一如一位邪媚迷人的少女,美得讓人心醉。
“這是什么花?好美??!”一個(gè)沒有見過世面的小丫鬟帶著癡迷的眼神問道。
“真是一群沒見過世面的東西,讓我來告訴你們吧?!币恍P先是不屑地瞥了瞥眾人,隨后諱莫地看了眼地上的圖案,盡量壓低他的嗓子,“這是曼珠沙華,盛開在地獄的花朵,是一朵死亡之花。”
“這說明閻女要過來鎖命了?!?p> “閻女是誰?”
“江湖中傳言,她是來自地獄的使者?!?p> “她鎖命之前,必用地獄之血種下三株曼珠沙華,不出三日,她必來鎖老爺?shù)拿??!?p> “一派胡言!”林尉剛到自已的院門口,便聽到這些人在議論紛紛,甚至還聽到說有人要鎖自已的命,當(dāng)下氣得七竅生煙,怒吼一聲,“來人,將這些亂嚼舌根的奴才拖下去亂棍打死?!?p> “求老爺饒命啊,奴才(婢)知錯(cuò)了,奴才(婢)再也不敢了?!?p> 任憑眾人怎樣磕頭求饒,林尉就是無動(dòng)于衷?!鞍阉麄兊淖旖o堵上,吵死了。”林尉不耐煩道。
管家瞧見林尉僵硬的臉色,討好性地笑了兩聲,“老爺,一些江湖傳言,怎可當(dāng)真。再說,這世上怎么可能真有鬼神?”
“一個(gè)江湖殺手,也敢如此大言不慚,真當(dāng)老夫是吃素的嗎?”林尉冷哼一聲,大袍一揮,丟出一塊令牌,“來人,去調(diào)派大理寺的人馬,將府邸里里外外給我圍住,老夫要來個(gè)甕中捉鱉?!?p> “老爺高明,奴才佩服得五體投地?!惫芗覍?duì)林尉行了個(gè)大禮,順著林尉的話奉承道。一張略微有些扭曲的老臉露出了十分諂媚的笑容。
天邊的紅霞漸漸褪去,夜,悄然降臨……
“老爺,這都快三天過去了,閻女還未來,依我看,她是被老爺?shù)耐L(fēng)給嚇破膽,臨陣脫逃了?!惫芗仪屏饲铺焐贿呎f著,說到最后竟對(duì)林尉投以一抹崇拜的目光。
“越到最后關(guān)頭,越是不能松懈。她不來最好,要是來了,我定要讓她死無全尸?!彪m然很享受管家對(duì)自已的崇拜,但他畢竟不是老糊涂,在官場(chǎng)歷經(jīng)了幾十年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早就讓他的警覺性比一般人高出太多。
“你們這是在議論我嗎?”突如其來的聲音,令眾人心頭一跳。抬頭望去,只見一女子懸空而立,她妖艷的容顏擒著一抹絕美的微笑,一襲紅衣在夜色的襯托下格外耀眼,她的笑足以魅惑世人。
可眾人卻自動(dòng)忽略了她的美貌,他們的目光緊盯著女子白皙嫩滑的脖子,只見其上盤旋環(huán)繞著一條通體發(fā)白的蛇,那雙赤紅之瞳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一瞬之間,這座府邸被層層包圍,與其說是士兵把這名女子包圍,倒不如說是突然而至的蛇把士兵包圍。這些行態(tài)不一、顏色迥異的蛇瘋狂的吞吐蛇信子,直立起半身,這是蛇攻擊時(shí)才有的姿態(tài)。
“不要過來,不要……”管家早已被嚇失了魂,跌坐在地上,一張老臉因過度驚嚇而顯得格外的扭曲。
“大理寺卿,人間的執(zhí)法者,你準(zhǔn)備好迎接我的審判了嗎?”似佛語般喃喃聲從女子口中道出,她微抬素手,一抹白色火光升騰而起,白色之火在女子手中翻滾,跳躍。
眾人瞪大眼睛看著火苗出現(xiàn)的那一刻,如果說蛇的出現(xiàn)只是給他們帶來震撼,那火焰的出現(xiàn)無疑給他們帶來了恐懼,一種來自內(nèi)心深處且始終無法泯滅的對(duì)鬼神的恐懼。
此刻他們眼前的這名女子,手持地獄之火,可控百里之蛇,仿佛來自地獄的修羅。他們?cè)缫呀?jīng)忘了反抗,只剩下無邊的恐懼蔓延在心底。
“故—故弄—玄虛,來—人,把她給—射—射下來?!绷治旧斐鲈缫杨澏兜碾p手,用因懼怕而打顫的舌吩咐眾人道。
土兵并沒有任何反應(yīng),也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yīng),就已全部倒下。
此刻府邸醒著的,唯剩林尉和閻女二人。
“十八層地獄,你想要下哪一層呢?”女子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手中的白色火焰,朝著林尉邪媚地笑了笑道,看著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gè)死人。
林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斷地磕頭求饒道:“大仙,我錯(cuò)了,求大仙放過小的一次,只要小的有的,小的一定全部拿來供奉大仙?!?p> 女子輕搖了搖頭,低聲喃喃道:“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因隔得太遠(yuǎn),這句話只有她自己和她頸上的赤冥白蛇聽得見。
“死亡,是你的宿命?!闭Z畢,一根銀針飛出,直指林尉的天靈蓋。
確定了林尉的死亡后,紅衣女子才施展輕功離開,游蕩在府內(nèi)各處的蛇也緩緩散去,回到自已的老窩。
一切都?xì)w于平靜……
半響后,一錦袍男子從黑暗中現(xiàn)身,沒錯(cuò),云蕭將一切都看在眼底,只是他并沒有去表現(xiàn)出懼怕的神情,他一早就收集有關(guān)閻女的資料,“真真假假、虛虛實(shí)實(shí)、變化莫測(cè)、奪命閻女?!笔€(gè)大字對(duì)她做了最準(zhǔn)確的概括。本來,他是跟著鳳瑤的腳步而來,沒想到給跟丟了,聽到這邊有動(dòng)靜,這才將剛才一幕收入眼底。
鳳遙神秘失蹤,閻女突然出現(xiàn),此刻云蕭的心底,有了一個(gè)大膽的猜測(cè)。
云蕭足尖一點(diǎn),朝一幽暗的巷子而去,那是他回府的必經(jīng)之路。突然,他停了下來。
前方,一紅衣女子慵懶地坐在房頂,那條雪白的蛇時(shí)不時(shí)輕黏女子白皙的小臉。
“你在等我?”云蕭露出了一貫的微笑,輕身詢問道。
“你知道我在等你?”紅衣女子瞥了瞥同樣立在屋頂?shù)腻\衣少年,漫不經(jīng)心的反問道。
“你不說,我如何知道你在等我?!彼D了頓,接看語氣柔和道:“我的阿瑤?!闭Z罷,他緊緊盯著紅衣女子的眸子,里面無波無痕,一片澄清透亮,并沒有因?yàn)樵葡龅脑捳Z而有任何的變化。
“公子,你在叫誰?”紅衣女子用不解的目光看向云霄。
“沒,是我一時(shí)魔征了,我的阿瑤相貌丑陋,怎可與姑娘的仙人之姿相比?!痹葡鲚p嘆一聲,仿佛他的阿瑤有多見不得人似的。
“是嗎,那你可得將你的阿瑤管好,別讓她出來到處嚇人?!奔t衣女子面色從容,語氣不急不緩道。
“那是自然,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她!”
女子淡淡地笑了笑,轉(zhuǎn)身離去了?!翱丛谀汩L(zhǎng)得還算順眼的份上,我就不計(jì)較你的偷窺之責(zé)了?!?p> “多謝姑娘手下留情。”
望見女子離去的背影,云蕭嘴角上揚(yáng),輕聲喃喃道:“阿瑤,雖然你表現(xiàn)得一切正常,但你的眼睛還是出賣了你,我見過無數(shù)雙女子的眼睛,卻從沒見過一個(gè)人的眼睛如你一般——那么清澈,那么透亮?!?p> 一顆桃花樹上,一紅衣女子半倚,她輕拍了拍胸脯,吐了幾口濁氣,“嚇?biāo)佬斄?,還好,應(yīng)該暫時(shí)打消了他的疑慮?!?p> 回想起之前云蕭說過的話,鳳遙將手中的樹枝摧殘了無數(shù)遍,咬牙切齒道:“相—貌—丑——陋?”天知道她當(dāng)時(shí)在心里面念了多少遍莫生氣這首打油詩,才忍住不爆揍云蕭一頓的沖動(dòng)。
“云蕭,老子—跟你—沒完?!币痪湟虮袣馐愕穆曇?,驚散了林間的數(shù)百只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