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雁字歸無期
“歸兄,別來無恙!”
“好說,你我現(xiàn)在不都是好好的!呵,‘歸兄’你居然……好吧!”
夕陽西下,漸落于遠山江頭。此時此地的荒山野嶺上更添一層肅殺之氣。說話的兩人并肩望著江面上漸漸彌漫開來的霧氣,同時陷入沉思。而同樣他們的手里都在把玩著同樣的東西——刀,極為鋒利的刀,見血封喉的那一種。
黃橙橙的夕陽終于還是隱沒于大江盡頭,霧氣更加濃了起來,不知什么時候兩人腳下的草上已經(jīng)結(jié)上一層霧水,霧水積聚成水滴又從草尖兒輕輕滑落。就只是這般輕微的聲響還是將他們從忘我的沉思召喚出來,盡管他們不太情愿。他們的眼睛依然望著江心夕陽落下的地方,盡管迷霧已經(jīng)籠罩了一切。他們手里把玩的刀在這暗夜無月的江邊野嶺之上散發(fā)出一黃一青兩團光芒,雖然已是大霧迷江,仍可清晰看到,實在是有些詭異。
“哎,我說沈兄弟,你一個捕快,跟我一樣也是刀頭舔血的過日子,干嘛還得整這么的詩情畫意出來,不嫌啰嗦嗎?”那個手持一把金色小刀的人說著,低下頭看了看已被霧水打濕的靴子,不自覺的縮了縮腳指頭,這是他自小的習(xí)慣,盡管此刻腳并未濕。
“嗯,也是,這又何必......”這個姓沈的也是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眼神中的陰郁之色一閃而過,“可你也早知道,我是個落第的秀才,又何必用這個話擠兌我,你以前也不這樣說話的……”
“我擠兌你,師弟,你從長白山一路把我追到這里,還說我擠兌你,嘛拉的巴子的?!彼掷锝鹕男〉恫煌;蝿又谒p手間倒來倒去,他是個從來不說粗話的人,現(xiàn)在顯然有些氣急。手法卻快的匪夷所思,只能看見一縷黃色的光焰左右交替。
“師哥,你變得性急嘍,難道就真看不出我的心......”這個姓沈的手持一把綠油油青光小刀悠悠說著,眼神里難掩失望之情。
“你的心我豈能不知,你不想看見同門之血,難道我就愿意嗎?”姓沈的說這話取出一塊白布蒙上雙眼,“師弟,哥哥有個事煩勞你......”他平時話不多,做事干凈利落從不拖泥帶水,此刻卻有些語塞。
“那個姑娘現(xiàn)在何處,沒有她,師弟也不會找上你的!”
“她還在長白山中,現(xiàn)在正是大雪封山的時日,她眼睛又是不便,不知現(xiàn)在如何......”姓歸的眼神中流露出關(guān)切焦慮之情。
姓沈的突然轉(zhuǎn)過頭凝視著他,良久,一聲長長的嘆息:“你明知道‘殺手無情,動情必死’卻還是把她留下來!這又是為何......”
“你是捕快,師哥做過的案子哪一個不是爽爽利利,大快人心的。”姓歸的頓了一頓,長吁一口氣:“這么清澈明亮的一雙眼睛在你師哥刀下流出血來,你師哥即便鐵石心腸也下不去手了?!辈恢裁磿r候他的眼里居然有些模糊,望向江面霧氣。姓沈的也沒有打斷他,只是心中暗暗嘆息。他看見師哥的刀交于右手緩緩垂于身側(cè)。
過了好一會,“你師哥就突然想了,這么個天真純凈眼神無邪丫頭,她父親難道就真是喪盡天良,壞事作盡之徒嗎?你知道師哥雖是殺人無算,可也只殺該殺之人!哎,可這一回偏偏錯了,錯了......”
沈榮知道師哥歸云鶴所說的事,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無聲嘆息。只聽他繼續(xù)說道:“當(dāng)我查到趙大人實乃因為朝廷黨爭奸惡之徒惡意構(gòu)陷之時,真的是追悔莫及,追悔莫及了,再去殺了那十三個惡賊又能與事有補嗎?師哥只能做的就是從此消聲秘跡撫養(yǎng)失去親人孤苦孩子長大。沒想到六年了,還是被人找到,找到我的居然是我的同門師弟‘碧翠刀’。哈,天大的笑話,天大的報應(yīng)!哈哈哈哈。”歸云鶴縱聲長笑響徹山谷中氣十足內(nèi)力雄渾回音絡(luò)繹不絕,在這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終現(xiàn)他豪邁之氣卻不免透著些許蒼涼。
“‘俠捕’沈榮與‘俠盜’歸云鶴攜手投江?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三峽巫山懸崖之上三十丈遠近兩顆杉樹樹干各插著一柄刀子直沒刀柄,樹卻已經(jīng)枯死了?!?p> “俠捕的‘碧翠刀’喂有劇毒這個江湖上都知道,俠盜的‘金羽燕’卻沒有呀!”
“這個老兄有所不知了,‘碧翠刀’以快為勝,‘金羽燕’卻是以勁出奇。那棵中刀的杉樹脈絡(luò)盡斷了!”
“噢,這就不奇怪了!”
“本來尋跡而來的公人也是疑慮,勘察之下發(fā)現(xiàn)兩棵樹之間地上各有一條拖行的痕跡,并且兩把刀上都有血跡,都是回身打出去的。”
“回身?他們雖一明一暗,一黑一白,所使的也都是暗器,可從不在人背后下刀子,這是江湖中佩服他們的地方,尊稱‘黑白英雄’!怎會反身......”
“那是他倆互拔自己的刀,悲憤之下打出去的!”
“噢,這又是為何?”
“他倆其實是師出同門,這個老弟可就不知道了吧!”這個人說活得意之間,自然而然的將‘老兄’改了‘老弟’,喝了一大口酒,抓起一塊醬牛肉大嚼,滿臉橫肉被酒氣熏得紅光滿面,油膩的手時不時抹一抹露在外面的胸脯。又隨手將擦下的油汗涂在腰間的刀鞘之上。神情舉止甚是粗魯彪悍。要知道這可是隆冬時節(jié)的關(guān)外。
與他下手而坐的卻是個錦衣官人打扮,中等身材,面皮白凈,瘦瘦的臉上時刻洋溢的笑容,只是一雙三角眼瞇起來讓人覺得著實不爽。
“同門?”
“是呀!也正是同門,才終使他們兩敗俱傷,攜手投了江,他倆滾落江中的崖上從此寸草不生!”
“寸草不生?哦,是了,‘碧翠刀’喂有劇毒!”
“是呀!自那時‘碧翠刀,金羽雁’也就絕跡江湖了。也從那時更沒有以飛刀獨步江湖的人物出沒,想是他二人并無其他師兄弟也無子嗣。這一晃十七八年,要是有也該成人了?!贝拄敐h子不時抹著胸前汗水,額頭紅撲撲的太陽穴鼓起,卻一滴汗也沒有,雙目炯炯有神。
“沒有子嗣?”消瘦老者兩只三角眼瞇成一道縫,陪著笑不時讓著酒,眼神中精光時不時閃現(xiàn),他的太陽穴卻是像酒窩一樣凹進去的。他不禁狐疑:這不是怪事嗎?既沒有子嗣師兄弟,那令牌與刀又是怎么回事?
是夜龍體臨幸愛妃芳華宮中,這一夜顛龍倒鳳自不必細說。清晨悠悠醒來時,龍床風(fēng)頭之上就插著這把‘金羽燕’,刀頭掛著‘碧翠刀’熔鑄而成的令牌,令牌下血紅的三個字——風(fēng)波令。直嚇得愛妃花容失色,死去活來。龍顏自然大怒,將近侍的內(nèi)官婢女好一通拷打,才慢慢冷靜知曉這些人哪有這么大本事。急穿刑部徹查,才知道刑部專管證物封禁司失竊,丟的正是這‘碧翠刀和金羽燕’。誰能想得到會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在皇上至尊至貴的龍頭之上。
皇上除了震怒也并沒有過分責(zé)備刑部,他畢竟知道此人本事了得也沒有加害的意圖,只是要警告他些什么,警告什么卻是云里霧里。他是帶過兵打過仗皇帝,這些自然嚇不到他,就只是光火在顛龍倒鳳時刻此人也許就在旁邊靜觀,自己卻物我兩忘渾然不知。這豈止是有傷風(fēng)化,簡直是龍顏無地了!于是責(zé)令刑部嚴查失竊,召來九九八十一位大內(nèi)侍衛(wèi)在芳華宮院子里整整跪了一天,更是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天。才分派下來由‘霹靂手’洪雷領(lǐng)著十八個大內(nèi)高手專查此事,其余分成兩批日夜身前護衛(wèi)。發(fā)下話來——辦不成差事一律流放,走漏只言片語抄家問斬。
那‘碧翠刀’乃是上古玄石鍛造而成,這樣的玄石得來也已不易,鍛造成刀更加不易,如何在一夜之間又融鑄成令牌當(dāng)真匪夷所思。又是毫不知覺的插在龍床之上,此人能在戒備森嚴的皇宮大內(nèi)來去自如,武功真是高不可測。想到這‘霹靂手’洪雷不禁背冒冷氣,手生冷汗。這趟差事辦好了一點兒功勞沒有,辦砸了就是死無葬身之地。眼前的這個粗魯貨色放在平時正眼都不會瞧上一眼,現(xiàn)下又不得不低聲下氣的陪酒說著平時自己聽?wèi)T了的阿諛奉承的話,心里真不是個滋味。
“張爺喝著,小弟這次能不能進山,可就全靠你了!”說著將一錠金子放到這個張爺?shù)拿媲啊?p> “好說,好說,這還沒......就,多過意不去呀!”說著假意的推換回去,嘴上喝著酒,眼睛可就離不開這錠金子了。
“張爺不必客氣,事成了另有厚謝!”
“洪兄弟,那山上真有千年老參?”話語間不禁壓低了聲音,卻不覺他要比洪雷小上許多。
“這個自然是有的,在下祖上傳下來的活計,看不錯!”‘霹靂手’洪雷心里不禁有些厭煩,暗想:等進了山老子看不把你包成千年的粽子養(yǎng)在雪里。嘴里卻賠笑:“至于怎么看的,可就恕在下不能說了!”
“那是,那是,祖上的營生!懂得,懂得?!毙諒埖挠殖粤艘粔K肥肉,滿嘴流油的說道:“莊上的老余頭與我相熟,借個道應(yīng)不妨事的,只是也得有些......”
“那是當(dāng)然,當(dāng)然!”
“你的人須得聽老余頭的,惹驚了那些大蟲可不是鬧著玩的?!?p> “我們只進山營生,怎會惹事,躲還來不及了?!?p> 姓張的也就不再說,志得意滿將金子揣入長滿胸毛的懷里。心里盤算進山挨上幾天凍,回來討個小老婆那是綽綽有余的,卻不知自己命不久矣了。
西青張三爺
聽過許多人給我的建議,都是金玉良言,這里謝過了,本人還是覺得“循序漸進”為好!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