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是常春蕊的母親,常春蕊輟學(xué)那天來過學(xué)校。
陳尚東狐疑不已,常春蕊母親來向陽車站作甚?上次去南國食樓又為的什么?莫非常春蕊外出經(jīng)年,其母竟還住在向陽縣里?
回到學(xué)校,他首先給楊思海打了個電話以示祝賀,楊思海或許心有旁騖所以談興不佳,兩人寒暄兩句后掛了。
新的一周,陳尚東帶領(lǐng)同學(xué)們?nèi)淇肌?p> 雖說心里已像裂縫的雞蛋對自己的職業(yè)產(chǎn)生了動搖,可身在其位自當(dāng)多謀其政,這是他做人的原則,也是底線,至于今后,再說,或許能有好的改變也不一定。
肖龍進(jìn)回學(xué)校了,變得喜歡串門,人看著憔悴許多,精神頭卻特別足,逢人就說自己兒子在娘胎里多聰明多調(diào)皮多可愛。
陳尚東初始沒覺不妥,后來忍不住就躲去辦公室里備課,中午也沒回宿舍,每日到夜深才回屋。
周二李欣銷假回來,在肖龍進(jìn)的狂轟濫炸下,在宿舍待了半小時就倉皇而逃。
沒多久,配備了核武器的肖龍進(jìn)四處尋找火力目標(biāo)而不可得,因為整層教師宿舍已如瘟疫掃蕩過一般,再無一人可供他禍害。
直到周四,肖龍進(jìn)終于得償所愿找到嘮嗑對象,是個新來的年輕小伙,戴眼鏡斯斯文文的,住陳尚東隔壁,教二年級英語,也就是楊思海帶過的班。
肖龍進(jìn)纏著他聊到下午上課。
陳尚東聽說這事后,吃過晚飯?zhí)匾饣厮奚峥戳丝矗妰扇艘呀?jīng)接著開始山侃海聊,渾身打了個寒顫,轉(zhuǎn)頭就往辦公室跑。
下了晚自習(xí),他又準(zhǔn)備去辦公室,李欣打來電話說可以回宿舍了。
“為什么?肖老師回老家了?”
“不,肖老師睡了?!?p> “不可能,他是有名的夜貓子,怎么可能這么早睡?轉(zhuǎn)性子了?”
李欣解釋道:“是新來的劉焱老師懟得他當(dāng)場翻臉,回宿舍睡覺去了?!?p> “懟他什么?”
李欣大笑,“就一句話,你生女兒咋辦?老肖當(dāng)場變了臉色,卻無可反駁,只好回屋睡悶覺。”
“哈哈哈,這個老肖啊,重男輕女,最大的心病被人捅出來,怕也難受得很?!?p> “誰說不是呢?不過安靜了,你回吧。”
陳尚東點頭,又問了一些楊思?;槎Y的事才掛斷電話。
回到宿舍,他特意去肖龍進(jìn)門口聽了房,并沒聽到呼嚕聲,不禁笑了笑,這個老肖,八成在里面抓耳撓腮生悶氣呢。
周五下午,肖龍進(jìn)回老家了,陳尚東放學(xué)后抓緊時間回宿舍練鋼琴。
因肖龍進(jìn)的人來瘋,陳尚東已好幾天沒摸琴,這會兒彈得興起,卻聽到有人敲門。
陳尚東奇怪,李欣去星城了,肖龍進(jìn)回老家了,會是誰呢?
他打開門一看,是新來的劉焱老師,正端著飯盆站在門口。
“陳老師,不去吃飯么?”
“不餓,你先去吧,我晚點再說。”
“要不我?guī)湍愦蚧貋戆???p> “真不用,我待會要上街。”
“那行,我走了?!?p> “好?!?p> 關(guān)上房門,陳尚東搖頭,這家伙倒挺自來熟,坐回鋼琴邊,《故鄉(xiāng)的原風(fēng)景》又響起,拿起來一看是市內(nèi)號碼。
“喂,哪位?”
“陳老師,我媽要我跟他去潭河市讀書?!彪佘娬Z速很急。
陳尚東一愣,“怎么回事?”
“我在水果店旁跟你打電話,她出來了,我不跟你說了,拜拜?!?p> “喂喂喂......”
陳尚東正要撥宋愛萍的手機,想想后放下,拔腿就往校外跑。
出租車上,他還一個勁地拍腦袋,自己跟劉焱扯什么謊不好,非說上街,現(xiàn)在可不就上街了么?
半小時后,出租車停在云集路,陳尚東下車疾跑一會便到了水果店,見卷簾門關(guān)了一半,便矮身進(jìn)去,登時大吃一驚。
只見水果連同貨架都已不見,偌大的店里空余四壁,正中擺著一桌兩凳,桌上有兩葷兩素四道菜和兩副碗筷,碗里盛滿了飯。
一瓶打開的郞窖擺在桌上,兩個酒杯也已倒?jié)M。
一張凳子上坐著巧笑嫣然的宋愛萍,兩眼巴巴地看著陳尚東不說話。
“召軍不在么?水果呢?姐,你不做了?”
宋愛萍笑道:“召軍讓我趕回家了,水果店我已打掉,不再做了?!?p> “為什么?你不做得好好的么?出了事?”
宋愛萍攏了攏頭發(fā),“沒什么事,就是累了,謝謝你還叫我姐,我真怕你不來?!?p> “你忒看賤我了,但凡你有吩咐我必定會來。召軍要轉(zhuǎn)學(xué),是真的么?”
宋愛萍道:“原本是真的,現(xiàn)在我改了注意?!?p> 陳尚東看著她問:“因為我來了?”
宋愛萍躲開他的目光指著凳子道:“坐吧,今晚咱倆喝幾盅?!?p> 陳尚東依言坐下,“今晚怎么了?你要遠(yuǎn)行?”
宋愛萍還是不答,夾口菜到陳尚東碗里,“先把飯吃完,墊墊肚子。”說完她自己端碗先吃。
陳尚東心急火燎地跑來,早已饑腸轆轆,見此情形也不客氣,舉筷端碗大口扒拉起來。
兩人只字不說,一碗飯很快見底,宋愛萍停箸舉杯,“東子,謝謝你這么久以來對我和召軍的關(guān)照,姐感激不盡,話都擱酒里了。”
陳尚東舉杯道:“姐,你我情同一家,最好不要說生分的話,干了?!?p> 一杯酒下肚,氣氛又自不同。
宋愛萍眼波朦朧雙頰泛紅,“我曉得你這段時間心里有氣,必定認(rèn)為我不講道理對你刻薄忽冷忽熱對不對?”
陳尚東是個實在人,頓時臉現(xiàn)尷尬,“哪有?姐你誤會我了?!?p> “甭解釋,你對召軍和我好,我心知肚明。姐那樣對你,你還二話不說就跑過來,足見你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召軍在你班里讀書,我放心。”
說到這,她倒?jié)M酒又敬一杯,陳尚東飲盡,搶過酒瓶自己倒?jié)M。
宋愛萍幽幽道:“我明天就帶子雋離開辰河,此去潭州暫時不回來了?!?p> 陳尚東驚道:“那召軍咋辦?”
“鐵柱會來城里開磨刀鋪子,就住我那屋,皮卡車也給他?!彼螑燮继统鲆粡埣垪l,“我答應(yīng)過幫你物色駕校老師,這個就是,老師姓秦,你打他電話就好。他人不錯,是老鄧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之一?!?p> “姐,你走得這么急,真敢說沒事?”
“能有啥事?快過年了,我不早點過去咋整?那邊還要租房、找門面、聯(lián)系子雋上學(xué),一攤子事煩著呢。”
“那行,你在那邊安頓好,務(wù)必給我來個電話。”
宋愛萍端酒的手抖了抖,“來,喝酒?!?p> 兩人碰杯飲盡。
陳尚東問:“東西都收拾好了?沒落什么吧?”
“沒。就你媽那里我答應(yīng)過要去看她一直沒有成行,留待以后再說吧?!彼螑燮純裳垤F蒙蒙地看著屋頂嘆道。
陳尚東也心有不舍,想想越加難過,只好主動找酒喝。
兩人邊聊邊喝,一瓶酒很快見底。
陳尚東只覺全身燥熱好似火燒,腦袋昏沉難支趴在桌上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