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卓然脫下鞋襪將被子一裹又蜷縮在床上，又舒服地瞇上了眼。
“姑娘，”雪伶端著一碟杏仁佛手進來，將東西擺在一邊的小桌子上，恭敬地退后幾步等著上面的人。
那日找老太太要過雪伶后，便指在謝卓然跟前伺候了。近些時候這丫頭一直兢兢戰(zhàn)戰(zhàn)做事，絲毫不敢有所怠。
聽鴛鴦來說，雪伶也是個苦命人。家里頭的關系復雜。老娘是帶著她下嫁給現(xiàn)在的男人。差不多雪伶算得上是個拖油瓶。后來親娘同繼爹有了個男孩后，繼爹本就不待見雪伶便不提了。就連親娘的關注點也沒了，都跑到才出生的奶娃娃身上。日子就這么過去，人長大了飯量也漸長。這廂家里頭覺得日子履步維艱了，繼爹就同親娘合計了一番將女娃子賣大家族里做丫頭。
至于后來又為何被謝大夫人遣去素芳齋，謝卓然猜測依照謝大夫人永不吃虧的性子，想來也是因為這丫頭太過于木訥了。
剛想到這里，她便嘆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待謝卓然覺得自己醞釀得差不多了才緩緩掙脫厚重的被子，身子往前探了探伸出白胖的小手從盤中拿了塊杏仁佛手，慢悠悠地放進嘴里，有些含糊不清道：“你同二狗子熟稔否？”
雪伶一怔，思忖了片刻小心措辭：“算不得熟悉的。但府里下人需要的東西許多都是讓二狗子幫襯著買的?！?p> 謝卓然不由自主地舔了舔手指，心道今兒的廚子不錯，不甜不膩剛剛好。如虎狼般的目光轉向小桌子上，慢騰騰地坐起身又捻了塊杏仁佛手小口小口吃著，“也是，常年不出府也不算方便。說來再過幾日就是過年了，你新過來不省得我娘的規(guī)矩——如梨院這邊有家的都可回去。你也趕緊拾掇拾掇東西吧?！?p> 雪伶以為自己做錯了事宛若驚弓之鳥般的跪在地，連忙搖頭道：“姑娘，奴婢就在府里。”
話音剛落，鴛鴦進了里屋正巧聽得雪伶的話。見謝卓然懶洋洋地靠在床上，無奈地嘆了口氣，將絲帕遞給自家貪吃的主子，“姑娘少用些，待會兒該用膳了?！?p> 又看向雪伶道：“在這邊伺候姑娘，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過年回家確是夫人從前設下的規(guī)矩?！?p> 謝卓然撅著嘴有些不滿鴛鴦突然而至。戀戀不舍地看了看被鴛鴦放到遠處的杏仁佛手，心里徒增悲傷，良久屏退了雪伶。
“姑娘，雪伶這丫頭奴婢瞧著太過于畏畏縮縮，不堪大用。若是缺人，要不找牙婆子再買個回來。”鴛鴦皺眉憂心道。
謝卓然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笑嘻嘻道：“我原也沒想著對那丫頭有什么想法。話說回來，大夫人那邊出來的丫頭咱也不敢多使喚。”
鴛鴦捂著嘴呵呵笑了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才正色道：“大夫人狗急跳墻果然不出姑娘所料對馮婆子的兒子動了手。只是，姑娘我們的人順藤摸瓜過去時，大夫人的人已經(jīng)死了。”
說著鴛鴦的神色浮上幾抹惋惜。
“死了？”謝卓然詫異驚呼，眉頭又緩緩緊皺沉思了一會兒淡淡道，“有人同我們對弈。有意思……那可查到了馮婆子的兒子是誰？”
“說起這個就有趣。這人姑娘也曉得——是在咱們府上當差的，下頭的人都叫他‘二狗子’?！?p> “竟然是他?！敝x卓然若有所思地微微頷首，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這些時候引得下人怨聲連連的‘罪魁禍首’呀。”
沉吟片刻又說：“想來也有人護著他，咱們的人就不必出來了。上次你同我說道的那些關于雪伶的事可是真？我仔細尋思了番，咱們也得物盡其用不是？”謝卓然冒著精光，腦子里噼里啪啦地計算著。
鴛鴦忍不住莞爾點頭。謝卓然掀開被子，簡單理了理自個兒的衣裳，鴛鴦見狀忙拿過架子上搭著的狐裘披在謝卓然的外面。又為自家主子理了理方才躺在床壓出的褶皺。
二人走出屋子，穿過廊道向外間過去。守在屋口處的釉雪見到謝卓然，一面打簾子一面笑道：“姑娘來了。夫人正說找您呢，您便來了。剛好二爺也才從老夫人那頭請安回來?！?p> 謝卓然愣了一愣，若非釉雪一說，約莫著自個兒都忘了還有老爹這一人。扳著指頭算了算，后知后覺才發(fā)現(xiàn)自個兒也有些日子不見老爹了。幽黑的眼睛忽明忽暗，尷尬地摸了摸自己鼻子，才進了里面。
如梨院中不興太多的規(guī)矩。謝奕夫婦總覺得在家里頭規(guī)矩多了，顯得生分。也就從不讓女兒進屋子便納首而拜，當然除了自家那個老成得一點兒也不像夫妻二人的大兒子。
夫妻二人正說道話，謝卓然就忙不迭地撲進謝奕的懷抱，嚇了謝奕一跳。他抽了抽嘴角有些無奈自家閨女。就聽得小姑娘道了聲“爹爹”，很會享受地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又見到她看著庒氏吐了吐舌頭小聲道“娘親”。
由于本身有些心虛，于是白玉般的小臉上笑得十分討好乖巧用來掩飾，“爹爹這次回來何時再走？馬上就要過年了，可別放女兒鴿子?！?p> 謝奕不明所以。怎一個快要過年就冒出個放鴿子的話。又疑惑地看向妻子，無聲詢問。
庒氏用手帕輕掩自個兒嘴角，笑了笑解釋道：“前些個兒日子這皮猴兒念叨著想要出門，我這邊忙著打理年貨哪里有那般閑工夫帶她。這不——你外面來信說要回來，我就與你寶貝閨女說道到時候折磨你爹去。”
謝奕不輕不重地彈了下小姑娘潔白的額頭，準備逗弄她一番：“爹爹待不了幾日便要回營里。你好生在府里待著，別鬧你娘……”
庒氏無奈地看著丈夫耍寶。這么多年了忽悠人的功夫不退反進呢。搖了搖頭癟了眼閨女，小姑娘要哭不哭的模樣。又幸災樂禍地看了眼自己丈夫，嘆了口氣。也不打算待在這兒聽小祖宗鬧騰了，“霍”地一下站起一邊走一邊隨口道：“你們父女聊著，我去廚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