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山童并沒有逗留太久,和勇者們攀談幾句之后就離開了——他這其實算作是私自出行,其作為使者的任務并不包括與其余的勇者切磋較量,但一時手癢,還是擅自離開隊伍,要在引起騷亂之前回到原本的任務行程之中。
這樣完全不使用盾牌的候選圣盾倒是讓法雷爾開了眼界。他一直以來以為所謂的盾之勇者,就是拿著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盾牌,招架敵人的攻擊的類型,但這下見到了完全不用盾牌,據(jù)說純粹以肉身就能夠抵擋火焰、酸液、冰霜、刀劍和魔物的爪牙的類型,實在讓他大開眼界。
——當然,最主要的點在于,借著一個彎腰的機會,法雷爾不著痕跡的拾取了那片晶體。那片記載著韓山童一部分的記憶,以及其神器能力的碎片晶體......現(xiàn)在,這晶體正安靜的躺在他的意念之中,呈現(xiàn)出一朵白蓮花的姿態(tài)。
他也知道了這個能力真正厲害之處,其實還沒有體現(xiàn)出來。
其名為【神功護體】,但隨著勇者有意識的主動去轉(zhuǎn)化其效果,也能夠從增強自身的力量轉(zhuǎn)化為純粹的抵御傷害,只要時機拿捏得夠精準,在攻擊抵達自己的一瞬間發(fā)動這種能力,甚至能夠?qū)⒍斡X醒層次的攻擊完全的抵御下來。
但那些發(fā)動之時需要念誦拗口的咒語的附加條件,倒是令法雷爾無奈,只得把這碎片放在邊緣留待需要的時候使用。
畢竟,拗口的咒語他也是會念上那么幾句的。
而那來自勇者殿的官員所帶來的終于不是任務單、也不是強行派遣的任務書了。他帶來的是一張嵌有金絲的木質(zhì)薄牌,上面用寶石嵌出了三圣器的徽章圖案,盡管一個字都沒有,但單是這個牌子,恐怕就能在三圣外城買下一棟房子,何況如果真的能夠用金錢買到的話,再多上幾倍的價錢也一樣有大把的人來搶購。
因為這是能夠直接面見三圣的最高領袖、這個王國的最高掌權者,身份最為尊貴之人的鑰匙。
這是三圣聯(lián)盟的賢王陛下所發(fā)出的請?zhí)?,他邀請在一系列的任務之中,表現(xiàn)亮眼、又能把握好適當?shù)亩攘浚昝赖耐瓿闪擞蓭酌抡叩畹母邔铀逻_的所有任務的勇者們,在一日之后的晚間前往王城之中。
賢王會設宴款待眾人。
這是在國家層面之中也極少見的宴會,雖然以賢王本人的口吻來說,不過是犒賞有功勞的戰(zhàn)士們的小宴會,可一旦涉及到這種層次的大人物,就會變得異常繁瑣排場巨大。賢王本人一旦出席,作為其左膀右臂的三圣器們自然不會缺席,尤其是槍之勇者本人更是勇者們的頂頭上司,再加之有資格出席這種場合的大公爵們、大貴族們,加之部分高官顯貴,縱使只是款待勇者一行人,但其實際參與的人數(shù)恐怕不會下于十數(shù)人,更是會有上千人因此而忙碌,屆時半個王都都會處于戒嚴狀態(tài)之中。
官員等待著勇者們那震驚和欣喜的表情,這樣也不枉費他在這里坐了一個多小時。
不過,教人意外的是勇者們雖然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但卻沒有狂喜,更沒有太大的期待,反而都是面面相覷起來,甚至于那個北方佬更是十分沒有禮節(jié)的向后一坐,把手往椅背上一搭,沉重的身體壓得椅子嘎吱作響,帶點粗魯?shù)谋狈睫r(nóng)夫的口音就傳了出來。
“俺不識字嘞。鄉(xiāng)下人,某見過市面,怕是吃不慣宮廷菜。”
“不知道賢王老爺早上刷牙用的是不是金牙刷、穿的是不是金內(nèi)衣嘞?”
——少來這套、你這北方的蠻子......
官員強行忍住了怒噴的念頭,他當然知道這家伙就是在整蠱,方才這家伙說話分明流利得很,雖然帶有口音但也沒到這種農(nóng)夫的程度,現(xiàn)在根本就是在故意把自己表現(xiàn)得像是個失禮的野人一樣......
“要是去參觀王宮我當然舉雙手雙腳同意啦,要是能進寶庫去隨便摸摸看看再帶點土特產(chǎn)走,不也是一件美事嘛?;厝ブ螅疫€可以撿點花花草草的,放在市面上就說是皇家貢品,到時候一定大賣,下個月的飯錢又有著落咯!”
法雷爾跟著也裝腔作勢的說著,他還沒明白薩爾拉斯為什么要故意拒絕參加宴會,但想也知道,哪怕是在原本的家鄉(xiāng)之中,陪著大領導吃飯也是一件極其折磨人的痛苦勾當,何況現(xiàn)在還是要參加最高領袖的晚宴......
——最主要的在于,法雷爾已經(jīng)和米莎約好了明天的約會了。
他約拿·法雷爾就是如此蔑視權貴、追求個人生活的美好明天的人。
官員當然也把這個占小便宜沒夠的人排除了宴會名單了。
讓人奇怪的是,就連花咲太郎都飛快的把毛巾往臉上一蓋,只用了半秒鐘就發(fā)出如雷般的巨大鼾聲,“睡”得異常香甜,讓亞特特不明就里的感嘆了一句:“年輕人就是好,倒頭就睡?!?p> 旁人當然難以明白這一點了。
因為比起和不明所以的莫名其妙的賢王吃晚飯,花咲太郎更樂意和某位紅發(fā)的勇者一起去圖書館看書——近來,菲斯特一直邀請花咲太郎去某間據(jù)說不對外開放的圖書館,陪她一起學習這個世界的文字,就用那些原本用于幼兒識字的課本。
有這種邀請的話,賢王什么的,還是變成夢話飛走吧。
“啊、我其實是一隊的成員來著,只不過是在二隊這里學習,所以、我也沒啥立場能參加到宴會之中......”
“你們這樣推脫,莫非是要蔑視王家的權威、認為賢王陛下的盛情邀約,在你們眼中如同兒戲嗎???”看了半晌猴戲的官員終于忍不住,咆哮著喊出了他心里憋了很久的話,畢竟以他的身份,傳遞這種消息的機會也并不多,正是在長官面前露臉,說不得就能平步青云的機會,要是被這幾個神經(jīng)病給攪黃了,下半輩子就只能在檔案室里搬資料度過了!
“至少也要三個勇者來參加宴會吧?!”
“好,就三個!”
生怕他反悔一般的薩爾拉斯馬上接上,說著就掰起手指開始算數(shù),“貴為隊長的貝洛是不可能會缺席這種場合的,那么再加上作為一隊的觀察員代表的亞特特,我們再派去一個能在任何場合都鎮(zhèn)定自若、絕對不會失態(tài)的女勇者,就由這三人參加宴會了!”
“喂?”
法雷爾開始聚精會神的觀察天花板上的蜘蛛。
“喂?”
薩爾拉斯開始琢磨起扶手上油漆的花紋。
“喂?”
花咲太郎鼾聲震天。
“能不能不要這樣順理成章的把我這個趕鴨子上架的隊長就算進去了?。俊?p> 目光呆滯、死魚眼的貝洛狄特喂了幾聲,發(fā)覺隊友們似乎都裝作沒看到的樣子,也只好聳了聳肩膀,任其事態(tài)繼續(xù)發(fā)展了。
“那么第三人就由索菲......”薩爾拉斯似乎打算讓索菲婭去王宮,很難說他到底是覺得這位女戰(zhàn)士鎮(zhèn)定過人、沉穩(wěn)冷靜不會失態(tài),還是因為之前與索菲婭的爭吵,打算伺機報復讓她與這種很難應付的場合。
但出乎他的意料的是,法雷爾、貝洛狄特、花咲太郎全都蹦了起來,法雷爾不再覺得蜘蛛值得鉆研、貝洛也瞪大了死魚眼、花咲太郎更是瞬間清醒過來,齊刷刷的伸出手擺起來。
“只有她絕對不行!”
“絕對不行啊!”
“大姐頭當然不能去吧?!”
“......為啥?”薩爾拉斯不明就里的疑惑。
而三個從相似的世界而來的現(xiàn)代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開什么玩笑,索菲婭是個蘇聯(lián)紅軍的政委,是純正的紅色戰(zhàn)士,甚至于死在斯大林格勒戰(zhàn)役之中,這樣身份的家伙是什么思維或者什么信仰想都不用想......
把這種超級蘇維埃鋼鐵戰(zhàn)士放到封建王朝的晚宴上,讓她和那些多半腐敗奢靡的場面打交道......
恐怕隔天就會出現(xiàn)炮打冬宮2.0版本活動激情復刻了???!
不、更大可能是連夜就會被騎衛(wèi)隊抓起來,把我們這些敢造反的家伙一個個吊死在三圣器的十字架上......
法雷爾擦掉冷汗,只覺得剛才自己仿佛在鬼門關前走過。
在樓下熙熙攘攘、不知道吵鬧些什么的時候,樓上的浴室之中,女勇者們的場合則是另外的景象。
菲斯特大大咧咧的泡在浴缸里,兩只腳撲騰著水面上的木頭小鴨子,不知該說是幼稚還是童心未泯,紅色的頭發(fā)被水打濕結(jié)成一團,她的神器赫蘿一邊大聲罵著自己的勇者是笨蛋,一邊手忙腳亂的幫她扎頭發(fā)。
索菲婭解下繃帶,那硬接戰(zhàn)斧斬擊的拳頭上的傷口翻卷著,雖然已經(jīng)止血,也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血痂,但在熱水的沖洗之下,這些傷口又化開,沿著浴室的下水道口流走,她一言不發(fā),也沒有叫痛。
米莎輕輕的用蘸了止血的藥粉的棉球替她上著藥。
在這個距離,雙方又都只穿著最貼身的浴衣的情況下,米莎能夠清楚的看到索菲婭那平時被軍服遮住的身體,皮膚粗糙暗啞,甚至有大大小小不少刀傷和炸裂的槍傷的疤痕,雖然還比不上薩爾拉斯那好似被什么野獸啃咬過又溶解了的傷痕累累的皮膚,但作為女人來說實在是觸目驚心——畢竟臭男人怎么樣都無所謂,女人則不同。
“謝謝。”
索菲婭只是簡單的道了一聲謝,不知道是因為在忍耐疼痛不好發(fā)聲,還是不知該說些什么有些局促——和女孩們一對比,年紀沒有大到哪里去的她簡直像是男人,不僅身材,連行為舉止都和男人無異。
米莎拿起了一種用類似皂角的植物汁液制成的洗滌用品。
“我?guī)湍阆聪搭^發(fā)吧?”
“......好。”
而在空無一人的練習場之中,銀發(fā)的少女并沒有像其他伙伴那樣洗個澡、好好的休息、放松一下自己。
她只是簡單沖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套上外套就來到了這里。
其面前的木柱已經(jīng)被砍得破破爛爛,遍布劍痕。
汗水浸透了她的衣服,頭發(fā)也被汗水打濕,濕漉漉的黏在臉頰上。
雙手手臂酸麻疼痛,掌心之中已經(jīng)愈合的水泡又被磨破了——不同于多少都有些練習基礎的同伴們,伊莉雅從未系統(tǒng)的訓練過、使用過武器,那雙手原本也絕不是握劍的。
更何況,現(xiàn)在她沒有動用過任何以太,完全以自己的力量在揮舞這柄沉重的大劍。
疲憊、疼痛、焦躁。
我必須變強......
變得更強......
我沒有用劍的才能......
才能......
......可以被勤奮填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