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良爸抽完第四根煙的時候，許文方終于回來了。
“咋樣，老弟？劉長貴怎么說？”良爸問道。
許志良也投去關(guān)切的目光。
許文方把軍大衣往凳子上一扔，脫鞋上炕，一邊暖和身子一邊說道：“老東西答應(yīng)了，不過他要額外抽水，他聯(lián)系的其他鄉(xiāng)村，他要在分給各個村長村支書的基礎(chǔ)上再抽五個點?！?p> “他媽的，這么黑！”良爸罵道。
許志良卻點頭說道：“是我們疏忽了，人家沒道理白幫忙嘛，五個點，可以給。”
許文方卻嘿嘿一笑，頗有些得意地說道：“我沒答應(yīng)，我說我們賺的也是辛苦錢，最后給壓到了三個點。”
許志良拍了拍手，說道：“果然老叔出馬，一個頂倆，這坐地還錢的本事能給我們省不少錢。我就說，村子里的事交給您，沒問題。”
“到時候鄉(xiāng)上的打點，也要勞您費心，過個一兩年，咱老許家未嘗不能出個村長?！?p> 許文方對許志良的恭維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地笑納了，還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笑完，他又神色一正，說道：“不過，劉長貴有一個要求，必須錢貨兩訖，不能賒賬?！?p> 良爸吧嗒一口煙，說道：“我這兒湊一湊，能拿出來四千多塊錢?！?p> 許文方說道：“我這兒有兩千多?！?p> 良爸卻搖頭道：“不能用你的錢，開始的時候少收點兒，讓你大侄兒抓緊出手，小來小去地往春城倒騰幾次，這錢不就寬綽了?！?p> 許文方卻說道：“都是一家人，啥你的我的，大侄兒現(xiàn)在是用錢的時候，拿去用就是了。”
老嬸在許文方身后偷偷踹了他一腳。
許文方卻不為所動。
許志良笑道：“這個好辦。我爸明天先取出四千塊錢來，中午吃完飯咱們就開始收。這些東西在各家，都是山里林子里摘出來曬干后，留著冬天當(dāng)菜吃的，就算是白給他們能有啥損失？”
“只要前邊人拿到錢，還怕后面的人不眼紅？”
“到時候他劉長貴不讓賒賬，就不賒賬了？說不得到時候他還得給咱們擔(dān)保呢！”
“我記得我爺是不是留下幾本賬本？還在家里嗎？”許志良問。
奶奶答道：“都在北屋柜子里呢，你要，奶現(xiàn)在就去給你拿?！?p> 等奶奶把幾個已經(jīng)落了一層灰的老式記賬本拿來，又用抹布擦干凈，許志良才打開一本，說道：“明天就用這個記賬吧，誰來賣的，都有什么東西，各多少斤，合多少錢，都記清楚。”
“每一樣?xùn)|西都分開了記，價格便宜且我們收購價格一樣的，比如猴腿菜什么的，則記在一本上就行。”
“其他的猴頭菇和松茸榆黃蘑啥的，都要分開記?！?p> “再準(zhǔn)備兩盒印泥，到時候是現(xiàn)場錢貨兩訖，還是先賒后結(jié)，都要記清楚，拿到錢后，都要在賬上簽字按手印。”
許文方幾個答應(yīng)下來。
許志良笑著看看一家人，說道：“那就這么定，祝我們老許家，全家都是萬元戶！”
“哈哈哈哈哈！”一家人頓時一起大笑起來。
一家人又坐在一起敲定了一些明天收購的細(xì)節(jié)，許志良一家就回家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許文方和老嬸兩個人關(guān)了燈上炕之后，老嬸才埋怨道：“你咋那么大方呢，家里邊就那么兩千多塊錢，全給你大侄兒拿去，你就不怕最后虧里頭！”
許文方說道：“虧個屁，那一斤能賺多少錢你沒看見？搶錢也沒那樣的吧？大侄兒是開車的，見得形形色色的人多，沒準(zhǔn)就是遇著貴人了呢?！?p> “要真能賺錢，他咋不說多分你點兒？不說一半一半，至少也是三成三吧？那差一成，最后是差多少錢？你算沒算過啊你！”
許文方急了，說道：“你咋算個三成三出來？人家憑啥給我三成三？”
“大哥，大侄兒，你，一起干買賣，平分的話，就該你得三成三！”
“屁！大哥和大侄兒那不是一家的！”
“你還知道人倆是一家的，人倆才是親爺倆！你再親，你也只是他叔，不是他爹！”
“他倆要按一家算，那就該一半一半的分了！”
“你個老娘們兒知道啥？拿兩成我樂意，我覺得我不虧！往出賣的路子都在大侄兒手上，要不是因為是一家人，你以為大哥不能跳過我直接去找劉長貴？”
“為啥讓我去找？不就是為了讓我能跟著賺點錢？”
“兩成啊，那是多少錢？那就是幾萬甚至搞不好是十幾萬，你還不知足！”
“我告訴你，這些酸話你可別和我大哥大嫂說，到時候萬一雞飛蛋打，我扒你皮！”
許文方說完，轉(zhuǎn)個身就開始睡覺。
老嬸則還在那小聲嘟囔著許文方傻有錢不賺之類的話，心里邊同時也開始轉(zhuǎn)起來，怎么才能和許志良多要點兒分成出來。
沒有三成三，三成也行??！
回去的路上，許志良說道：“爸，老本都拿出來了，不怕你兒子我虧了？”
良爸卻十分淡定地說道：“啥老本，本來就是攢起來準(zhǔn)備給你娶媳婦兒用的。你要賠進(jìn)去，就打一輩子光棍唄?！?p> 許志良哈哈一笑，說道：“你兒子是不可能打光棍的，你就等著看你兒子賺大錢娶媳婦兒然后讓你抱大孫子吧?！?p> 良爸也嘿嘿笑了起來。
良媽坐在后排看著斗嘴的爺倆，臉上滿是幸福的笑。
兒子開始上進(jìn)了，這是他盼了多少年的事情啊。
守啥人，學(xué)啥人。
良媽在這一刻將許志良的改變，都?xì)w功于莫七彩身上，認(rèn)為是那個品學(xué)兼優(yōu)的小姑娘，改變了自己原本二流子一樣的兒子。
“爸，媽，謝謝你們?！?p> “你們放心，這筆錢，絕對不會虧的！”
“我也不會允許它虧！”許志良在心里對自己說道。
良爸說道：“謝啥！兒子，我是你爹，我為你做啥都是天經(jīng)地義的，你就放心大膽地干吧！你爸我身子還硬著呢，就算這錢賠進(jìn)去，你爸我再掙回來就完了！”
“兒子，聽你爸的，別有啥壓力。跟爸媽倆，還有啥謝不謝的。你只要知道上進(jìn)，爸媽就很高興很知足了！”良媽也說道。
許志良的眼睛有些紅，他恩了一聲，沒有說話。
只是用力的往上翻了翻眼睛。
鼻子也有些塞。
到家后，良爸在小賣店用公共電話給他老板打了個電話，連請了三天假。
他老板有些不高興，但良爸這種水平的老司機(jī)確實不好找，加上良爸平時幾乎沒請過假，所以良爸說了幾句好話后，他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
出了小賣店，許志良說道：“爸，賺著錢之后，要不您就別再開大車了吧？太累了。”
良爸說道：“我才四十多歲，不開車我又不會干別的，你讓我整天在家待著我也待不住。”
“再說，兒子，人這一輩子，三窮三富過到老，指不定哪天就大富大貴，也指不定哪天就突然落魄了?！?p> “你爸我不是啥金貴人，我就是吃這碗飯的?！?p> “你好，我和你媽就好。”
“等你將來賺到錢了，帶我和你媽去趟燕京看看天安門就行。”
許志良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