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闊少鬧茶館

　　沈知縣回到衙門，穿上公服來到公堂，只見他們?cè)缫训群蛟诖恕Ｉ蛑h坐堂，故作驚訝，問：“張捕頭，他們是何人？犯了什么案？”

　　張捕頭侍立一旁，簡略敘述一下經(jīng)過。沈知縣點(diǎn)了點(diǎn)頭，問那個(gè)氣派十足的富家少爺：“你是何人？快快報(bào)上名來?！?p>　　“哼！”富家少爺嗤然一聲，輕蔑地說：“沈正堂！真是貴人多忘事，難道你不認(rèn)得我么？”

　　一聞此言，沈知縣深知此人來頭不小，如墜入云霧之中，一時(shí)不知所措。突然，只聽他一聲驚叫：“啊！原來是他?！蹦樕@得十分驚惶，難看至極。

　　心想，怪不得此人如此面熟，原來是大同府知府崔公望的大少爺崔成亮。這崔知府即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又與巡按吳大人沾親帶故。而周秀才與吳巡按又是同窗契友，這才叫我騎虎難下，不知如何是好。

　　“張捕頭！你們先退下?！鄙蛑h屏去左右，悄聲問道：“公子可是大同府的崔少爺？”

　　“不錯(cuò)！知縣大老爺，你的手下跟本少爺過不去，竟敢壞了我的好事。你說該怎么辦？”崔成亮仗著其父是大同府知府，絲毫不把沈正堂放在眼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沈知縣有些不快，他也不是吃素的，只是看在知府的份上不便發(fā)作罷了。默思良久，不曾出聲。崔成亮見狀，冷笑一聲，淡淡地說：“知縣大人，我該回去，這筆賬，以后慢慢再算。”說罷，轉(zhuǎn)身想走。

　　“慢！”沈知縣的一聲喝令劃破沉靜。

　　崔成亮果然站住，一絲驚訝從臉上一閃而過，輕蔑地反問道：“怎么？你真想把我扣??？”

　　“實(shí)在抱歉！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先委屈你幾天——我的崔大少爺。日后定到府上賠罪?！?p>　　“真是反了你?！贝蕹闪翋汉莺莸氐闪怂谎邸?p>　　一班快捕一擁而入，侍立兩旁，聽候吩咐。沈知縣站起身來，說：“張捕頭！把這位少爺帶到班房去好好侍候，不得怠慢。”

　　扣留了崔成亮，沈知縣便備了一頂轎子，直奔烏龍鎮(zhèn)而去。查看了周秀才的傷勢，錄了口供，備成書案，令一個(gè)得力心腹火速投往省城。

　　原來，周秀才的“若市茶館”剛開張數(shù)日，生意甚是紅火。今日午時(shí)，來了三個(gè)人，一看便知是有錢人家的闊少爺。周彥博忙趨身向前，陪笑讓座。然后，沖著那邊喊道：“閨女！給少爺們倒杯熱茶?！?p>　　“好嘞！來了?！边@是倩玉圓滑嬌滴的聲音。

　　周倩玉飄然而至，猶如仙女下凡。那個(gè)闊少爺眼福倩玉的嬌姿，兩眼直勾勾地瞪著她，人都傻了。唔！好標(biāo)致的女子。簡直是仙女下凡，山中的鳳凰。我白長了二十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艷的女子。想到美處，頓生邪念。心里暗暗打著算盤：如能把她納為妾，那才是人生最美好最快樂的享受。美，美！果然是美艷極了。

　　“少爺請(qǐng)用茶?！敝苜挥褚姶巳搜勐兑?，目不轉(zhuǎn)睛地瞪著自己，既不自在，又不高興。她的話語，打斷了他的邪念。

　　“好，好！好香的茶。茶雖香，不如小姐的體香。”那個(gè)闊少爺?shù)难哉Z之間，極為刻薄無禮。說罷，站了起來，攔住姑娘的去路，說：“姑娘！陪本少爺喝一杯，如何？”

　　“對(duì)不起！小女還有其他事情要做?！辟挥裾f著，轉(zhuǎn)頭欲走。不料，卻被那個(gè)闊少爺拉住袖子，就勢摟入懷里，把嘴巴湊了過去。

　　這一突如其來的舉動(dòng)，可把倩玉嚇傻了，急羞之下，“啪！”就是一巴掌打過去。她一邊掙扎，一邊罵道：“流氓！放開我。”

　　那闊少爺不僅沒有動(dòng)怒，反而嬉皮笑臉的，厚顏無恥地說：“打是疼罵是愛，越打越見愛。來！讓本少爺親一下?！闭f罷，又把嘴巴湊到她的香腮上。

　　這一無恥的舉動(dòng)，可激怒了周秀才。他一見狀，只氣得扔掉手中的茶盤，幾個(gè)箭步?jīng)_過去，擒住那個(gè)狂徒的后領(lǐng)，就勢一拖，那狂徒往后便倒。就在他松手之際，周倩玉走脫了。

　　“好呀！你敢打老子，不想活了?！?p>　　惱羞成怒的闊少爺，翻身躍起，一拳向周秀才打去，幸好他偏了一下身，沒有打中要害，不然，非當(dāng)場斃命不可。那兩個(gè)隨從見主子動(dòng)手，也不示弱，便圍打過去?？蓱z周秀才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被打得臉腫眼青，鼻血外流。多虧幾個(gè)不怕事的茶客出面勸解，方才住手。

　　周倩玉見狀，哭鬧著跑了過來，趴到周秀才的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此時(shí)，恰好一頂轎子打此經(jīng)過，闊少爺靈機(jī)一動(dòng)，來個(gè)一不做二不休，把轎夫叫?。骸澳寝I子，這邊過來?！比缓螅螂S從遞個(gè)眼色。兩個(gè)隨從明白他的用意，挾起倩玉便往轎里塞。

　　“給我抬走。”闊少爺一聲令下，轎夫哪敢怠慢，拔腳就走。在場的鄉(xiāng)民和茶客搖頭嘆氣，敢怒不敢言，眼巴巴地望著他們而去。

　　才走了一段路程。突然，前面過來一隊(duì)快捕，不由分說，把轎子截住。畢竟是吃公飯的，也不是吃素的。經(jīng)過一場搏斗，快捕畢竟人多勢強(qiáng)，制服了狂徒，把他們押往縣衙門見官。

　　話說直隸巡按姓吳，名德來，字雍亭，乃直隸保定府人。他與大同府的周秀才可是同窗契友，他們?cè)谒桔油肮沧x十個(gè)春秋，交厚至深。

　　這吳德來才真正是官運(yùn)亨通，如青云直上。本是該縣正堂，因斷案迅速，公正廉明，不肯徇私舞弊。一任期滿，被欽點(diǎn)為保定府巡察官。又是一個(gè)任期，聲望頗高，如今已是堂堂的直隸巡按了。

　　他的妻子劉氏，名素琴，膝下生有一子，取名望龍。兩夫妻視為掌上明珠，心頭之肉。時(shí)年十四歲，生得臂粗腰大，健壯勻稱，眉目清秀，也是一表人才。他家境較好，八歲入私塾，聰明穎悟，心靈手巧，每次先生出考，都是獨(dú)占鰲頭，時(shí)奪魁首。詩書棋畫，均已通曉，人稱“小才子?！?p>　　這位巡按大人，雖官大財(cái)多，但沒有絲毫的驕橫，愛惜人才，禮賢下士，萬民頌揚(yáng)。有道是，朋友情誼如萬古長青。他對(duì)待朋友一視同仁，沒有一絲官腔闊勢。他的朋友和學(xué)生，可謂桃李滿天下。也許是緣分吧！唯一深得他掛念懸系的卻只有一個(gè)人，他便是周彥博。只因官事繁忙，無法脫身，不然，他早就去拜訪這個(gè)摯友了。

　　這一天，吳巡按正在批閱公文，隨從來報(bào)：“大同府豐澤縣知縣有緊急公文投遞，差人現(xiàn)在外面候立?！?p>　　“既是文書公事，快快讓入?！眳茄舶捶畔率种械陌妇碚f。

　　可當(dāng)他看完沈知縣的備案公文后，他陷入了沉思。崔成亮著實(shí)可惡，簡直是目無王法，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調(diào)戲民女，毆打鄉(xiāng)民，罪不可赦。可他父親崔公望與自己可是姨表兄弟。最令他傷心的是，被毒打調(diào)戲的人竟是自己的好友周彥博父女。他略一思索，立即提筆疾書，批下復(fù)示：

　　崔公望教子不嚴(yán)，縱子作惡，身為州府之官，實(shí)屬不法。崔公望罰俸一月，以示警戒；其子成亮，棒打五十大板，方可逐回。責(zé)令公望貼償周家一切損失。此示，望行。

　　吳巡按書寫兩份，蓋上公章。一份讓差子帶回豐澤縣，一份令心腹投往大同府。書罷，他嘆了一口氣，無限傷感地說：“厚長兄，真是難為你了?！闭牵号笥研值苡H，有難兩傷心。

　　自此，吳巡按大義滅親的舉動(dòng)，被大同府傳為佳話?？纱薰缸訁s懷恨在心，伺機(jī)報(bào)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