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求雙兩頭空
“這，這這……”
楊虎子被這一突變嚇得臉如土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時，沈知縣又說話了：“把他帶回公堂，聽候?qū)徲?。?p> “如意”終于找到了，沈知縣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也終于落下了。在高興之余，他非常感激夫人給自己獻的妙計。
沈知縣立即升堂。他端坐公堂之上，臉上不時流露出喜悅的神色。楊虎子跪在堂上，嚇得臉上無一絲血色，青一塊白一塊。只見左右站著兩排皂隸，手持棍棒，威風(fēng)凜凜，好不嚇人！
沈知縣一拍公案，輕蔑地說：“楊虎子，你知罪么？”楊虎子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小人無罪。這對玉蝴蝶的確是小人祖?zhèn)髦铮蠣斆鞑??！?p> “事到如今，還說祖?zhèn)髦??！鄙蛑h非常氣憤，大聲吼叫：“大膽狂徒，還敢再信口雌黃。我且問你：這只玉蝴蝶從何而來？說！”
“說，快說……”皂隸們也隨聲附和，聲如洪鐘，響徹公堂。
楊虎子哭喪著臉，說：“的的確確是小人之物，請大人明鑒?！币娝绱俗煊?，不肯招供，沈知縣即刻傳令：“人是苦蟲，不打諒你不說。來人?。“阉氯ブ卮蛭迨蟀?。”
皂隸得令，動作迅捷，三下五下，把他掀倒在地，噼噼啪啪地打起來。聽得楊虎子不時發(fā)出嚎叫之聲。
“到底說不說？”沈知縣又在一邊怒叫。
“打，打死我，還，還是小，小人之物?！?p> 沈知縣見他寧死不屈，私下佩服他的硬氣。再次傳令：“站堂的聽著，再給我重打二十大板，看看他的骨頭硬，還是這棍棒硬?！痹黼`打得興起，又噼噼啪啪地打起來，而且一下比一下重。
楊虎子苦熬不過，心中后悔不疊，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得了便宜又賣乖。這下好了，中了沈知縣的拋餌誘魚之計，不但寶物被收回，自己也身陷牢房。有氣無力地叫道：“別打了，小人說，小人說就是了?！闭牵?p> 既知今日能知悔，何不當(dāng)初莫去為！
原來，這伙強盜乃文嶺縣一帶的地痞流氓，為首的，名叫張財天。他父親張果成與朝廷官至戶部的劉熙是姨表關(guān)系。時下，劉熙得寵于崇禎皇帝，是皇帝身邊的大紅人。
張財天狗仗人勢，依倚這個勢頭，有恃無恐，胡作非為，該縣官府拿他沒辦法。文嶺縣一帶的鄉(xiāng)民恨之入骨，恨不能手刃其頭，剜其心肝而食之。
最近，他趁著陜西、河南荒旱遭災(zāi)之機，糾集一伙地痞流氓，跨州越縣，到處搶劫，殺人和強奸。在鄰縣發(fā)生的幾起財物被劫，妻女被奸的大案，盡是他們所為。文嶺縣周邊的縣，張財天的名字是掛了號的，無奈官府知道他和劉熙的關(guān)系，不敢動他。遇到有財物被劫告官者，知縣大老爺一句：遇到這個瘟神，你們自認(rèn)倒霉吧！不聞不問，任其橫行霸道，無法無天。
一日，張財天正摟著嬌女調(diào)情，只見門外來了一個人。他注目一看，連忙喝退那嬌女，陪笑道：“是什么風(fēng)把‘刺猬頭’吹到這里來？怎么，幾個月不見，老兄怎會瘦成這個樣子，讓兄弟差一點認(rèn)不出來?！?p> “無事不登三寶殿?！薄按题^”落座后說。
“老兄的事，也就是兄弟的事。我們兄弟一場，情同手足，有什么用得著兄弟的地方，老兄盡管吩咐?！?p> “張老弟，你知道我上次吃虧的事么？”
“你那個官至巡按的姨丈大人，真是六親不認(rèn)，把兄弟您整得夠苦的，小弟正為此憤憤不平哩?！?p> “刺猬頭”裝出一副可憐的臉孔道：“自從我見到那位周小姐，我的心就被她勾走了，一閉上眼睛，就想起她。她已經(jīng)占據(jù)我心中的所有位置。沒有她，我真是度日如年，時日難熬。也是我一時沖動，當(dāng)眾調(diào)戲她，不然，不至于落到身敗名裂的地步。”
“老兄可是犯了單相思，怪不得瘦得同往前判若兩人?！?p> “刺猬頭”接著說：“最令我咽不下這口氣的是，我那六親不認(rèn)的老畜生，整了我，出了風(fēng)頭之后，竟把周小姐娶為媳婦，搶走了我心目中的白雪公主。真是可惡，可惡透頂！”
張財天目視著他，說：“崔兄想怎么樣？”
“這就是兄弟今日來的目的?！薄按题^”崔成亮站了起來，比劃著手勢說，“我現(xiàn)在不好再露面。為了自己，也為了周小姐。因此，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有勞張老弟幫哥一個忙，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周小姐給我‘請’來？我?guī)еh走高飛，隱居世外，不問世事，過那田園般的生活?！?p> “好說，好說！”張財天滿口應(yīng)承，隨后在“刺猬頭”耳邊低語一番，朗笑道：“這就叫做順手牽羊，一舉兩得?！?p> “刺猬頭”拍拍他的肩膀，說：“事成之后，兄弟我自有重謝?！?p> 正說話間，楊虎子進來了。張財天點點頭說：“來得正好?！彪S后也在楊虎子的耳邊低語一陣。只聽楊虎子頷首說：“好，好！兄弟馬上出發(fā)?！?p> 由于周彥博的茶館生意紅火，又聽說巡按大人來下聘禮。張財天正在打他的主意哩。
夜幕降臨，大地又恢復(fù)了平靜。
這伙強盜便趁夜出發(fā)，人人備有夜行裝，翻山越嶺，往烏龍鎮(zhèn)而來。
到了鎮(zhèn)上，已是凌晨時刻，楊虎子早已在村頭等著不厭煩了。他們一碰頭，便往周家而來。因為他們事先有人察看過地勢，摸清了地點。因此，行動起來如輕車熟路，很是順手，只可憐周爺：
未曾做過虧心事，半夜也有鬼叫門。
就在翻箱倒柜之際，楊虎子無意中在一個箱子底下發(fā)現(xiàn)一只小巧玲瓏的玉蝴蝶，一時難分是銀是玉。他來不及看清楚，發(fā)現(xiàn)沒人注意，便往懷里一揣，據(jù)為己有。
回到家中，已是破曉天明了。楊虎子拿出細看，是一個用白玉琢磨而成的玉蝴蝶，嘴上還銜著“如意”二字，心中不禁一陣喜悅，慶幸自己今晚的意外收獲。他連忙叫醒睡夢中的妻子，在她面前玩示一番。
他的妻子睡眼惺忪，說：“死鬼！今晚又死哪里去了？”他不敢告訴妻子去搶劫，而是騙她說：“和朋友去鎮(zhèn)上喝酒，回家的路上撿到這個東西?！?p> 他妻子接過一看，好不喜歡。拿在手中左看右瞧，竟然愛不釋手。楊虎子知道妻子喜歡，便討好說：“這可是一件無價之寶。既然你喜歡，就送給你唄！”
妻子玩弄了許久，說：“這好象是一只雌蝴蝶。有雌必有雄，恐怕還有一只雄蝴蝶。只可惜不能成雙成對?！毖韵峦飮@不己。一句話，說得楊虎子：
茅塞頓開通，心大如樊籠。
急急求雙對，落得兩場空。
事有湊巧。時過五天，有一個老鄉(xiāng)自豐澤縣回來，把看到告示的事對楊虎子說了。楊虎子一聽，那個高興勁兒自不必說，但他不露聲色。回來對妻子說：“雄蝴蝶找到了?！?p> 看到丈夫那副高興的樣子，妻子不解道：“死鬼！看你樂的，是不是又撿到寶貝了？”
“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p> 楊虎子便把老鄉(xiāng)看到告示的話轉(zhuǎn)述一遍。末了，又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凡事眼見為實，我得親自看看去。”說罷，掉頭出門，急匆匆的往豐澤而去。
可憐這楊虎子，有了一只玉蝴蝶，尚不知足，求雙心切，也不細細思量，便貿(mào)然前去。此一去，只落得人寶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