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寒夜觀音廟

　　雷教頭拉著王公子七彎八拐來到假山旁。突然，聽到有腳步聲傳來，雷教頭抽了一口冷氣，叫聲“不好！”便躲入假山的石洞里。

　　洞外雜沓的腳步聲，肯定決非一人。

　　這時，雷教頭聽得清清楚楚，有幾個人正從洞口走過。走遠了，雷教頭借著暗淡的月色，發(fā)現(xiàn)有三個人。原來，這三個家丁是劉府院里巡更的。

　　雷教頭估計沒人了，便出了石洞，躡手躡腳地來到圍墻邊，把王公子一挾，一躍上了圍墻。又是一縱，下到小巷。這一躍一縱，瞬息間事，一氣呵成，而且毫無一點聲響。王公子暗暗佩服雷師傅的輕功高超。正是：

　　打開玉籠飛彩鳳，掙斷金鎖走蛟龍。

　　突見墻上有兩個人飄然而下，周鐵虎知道師傅已大功告成。跑了過來，說：“師傅！您可讓徒兒等急了。我早就知道，師傅不會有事的?！?p>　　嘴上雖是這么說，可他的心還沒有放落下來——師傅自入劉府，足足有一個時辰。鐵虎左顧右看，不見師傅出來，他怎不擔心哩！他急得如熱窩上的螻蟻，直跺著腳。鐵虎突然想到“兇多吉少”這個詞，難道師傅兇多吉少？

　　鐵虎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首先，劉熙在朝中的權(quán)力，可以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來形容，他的府第規(guī)模之大，可以想象；其次，雷師傅沒有去過劉府，不知道地形，又加上是夜間行動。

　　他擔心師傅失手出事，不但救不了王公子，自己反落入老賊之手，這叫做“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不劃算！如今好了，師傅安然歸來，鐵虎自是歡天喜地。

　　師徒會合后，雷師傅開口便說：“走！這里不是說話處。”話音一落，三人迅速走出小巷，便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之中。

　　來到附近的一條河邊，王景隆感激涕零，屈膝跪倒在地，口稱：“活命之恩，切齒難忘。師傅在上，受學(xué)生一拜?！毖援叄莸乖诘?。

　　雷教頭連忙出手相扶，說：“王公子不必多禮。江湖中人，以俠義為重。知恩報恩，是我們江湖人的美德。不過，在下有一事不明，王大人不是辭官歸里了嗎？公子怎么還留在京城？”

　　王公子見問，便把其父歸里之前，吩咐他留京城追討俸銀的事說了，只字不提，自己是為了追兩個俠義而走進城郊，之后因迷路而中了歹徒的圈套，遭受蘆葦?shù)刂璧冉?jīng)過簡略說了。

　　雷教頭聽了，也大概知道事情的經(jīng)過。說：“既是如此，王公子須作速回寓所，收拾行囊，盡早離開京城，返回金陵。”言畢，從口袋里摸出幾個銅錢，遞給公子。

　　王公子不好意思接受，推辭說：“我自己有錢，師傅的錢，學(xué)生萬萬不敢要的?！崩捉填^說：“我知道公子有錢。可眼下公子卻是身無分文。不信，你拿出來看看。”

　　王公子語塞，正是因為自己出門不帶錢，而放在王興身上。正是因為自己身上沒有錢，才遭受歹徒的拳打腳踢。這可是人生第一次遭受的恥辱。

　　見王公子不說話，雷教頭把幾個銅錢塞到王公子的手中，說：“雇部馬車，作速回寓所。明日劉四發(fā)現(xiàn)你被人救了，會四處捉你的。在下就此別過，王公子一路珍重，后會有期。”說罷，和鐵虎消失得無蹤無影。

　　此時，王景隆覺得自己餓得前心貼著后背，畢竟一天沒有吃東西。眼下，最先該解決的問題是吃飯。從小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沒有一天餓過肚子。無怪乎百姓常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餐不吃餓得慌。

　　他走到大街上，看見有家飯館還沒有打烊，便走了進去，用那幾個銅錢，狼吞虎咽的飽食一頓。

　　肚子的問題是解決了，沒有錢怎么雇馬車？京城地方，昔日的親朋好友，倒是不少。可這三更半夜的，又是這般狼狽相，怎敢去打擾人家？不如找個僻靜的地方，休息片刻。

　　走了一程，來到一座寺廟旁，一看，原來是觀音廟。又想，不如到廟里小憩一會，養(yǎng)一下精神，明早再回寓所。

　　一推廟門，門便開了，原來廟門只是虛掩。走入寺廟，王公子找了個干凈的地方坐下，合眼養(yǎng)了一會兒神。睜眼一看，只見東方已吐魚肚白，寂靜的大地，漸漸的光亮起來。

　　天快亮了，王公子哪里還敢睡下，萬一睡得死死的，誤了時辰，豈不壞了大事？其實，此時的他，困的不行。

　　他掙扎著站起來，眼睛非常的酸澀，睡意濃濃。便走到寺廟后找些水，涮洗一下臉，疲困頓消，精神也為之一振。他伸了伸懶腰，活動幾下手腳，便走出寺廟。

　　天完全亮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王公子不敢停留，歸意匆匆，急沖沖地往大街走去。因為走得急，不料跟人撞個滿懷。王公子忙說聲“得罪！”抬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平時認識的賣瓜子的金仁。這個金仁，走街竄巷，做賣瓜子的小生意。因為他叫金仁，別人都叫他“瓜子仁”。

　　瓜子仁也認出是王公子，看他這般模樣，自是一驚，問：“三叔何以致此？”王公子拉住瓜子仁，邊走邊說：“說來話長，非一言兩語可以說明?？傊铧c命喪九泉。”

　　瓜子仁吐了吐舌頭，知道三叔遇上麻煩事了。

　　王公子看了一下瓜子仁，欲言又止。瓜子仁知道他要說什么，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便說：“三叔有什么困難盡管說，只要能幫得上忙，瓜子仁在所不辭?！?p>　　“借我?guī)讉€銅錢，我雇部馬車回寓所?！?p>　　“好說！”瓜子仁非常爽快，拿出五個銅錢，遞給王公子，說：“夠不夠？”

　　“足夠了。明日叫王興還你?！蓖豕诱f著話，正好有一部馬車迎面駛來。瓜子仁連忙招手。馬車在王公子面前停下，瓜子仁說：“三叔就此別過，幾個銅錢不必記掛在心上?！?p>　　回到寓所，只見王興站在門口張望。看到三叔回來了，王興高興地奔了過去。委目一看，王興有些驚訝，問：“三叔去了哪里？兩夜未歸，急死奴才了。京城這么大，也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你?！?p>　　看到三叔狼狽而歸，王興試探的問：“三叔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言難盡！以后慢慢告訴你?！?p>　　進入寓所，王公子換掉衣服。王興拿出一封信，遞給王公子，說：“這是老爺從金陵寄過來的。”

　　王公子打開一看，信的大意是說，如果俸銀收齊了，不必急著回去，把銀兩留些作日常之用，其余者寄存銀庫，較為安全。讓他繼續(xù)留在京城，潛心讀書，殿試臨近，免得來回跑路。

　　父命難違。王公子遵照父親的意思，繼續(xù)租住寓所，用心讀書，把俸銀寄存銀庫。經(jīng)過這次的教訓(xùn)，他無事很少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