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來兩碗牛肉面?！?p> 校門外一間簡易帳篷內(nèi)，左子慕和徐小國找了個靠里的位置坐了下來。
老板三十多歲的樣子，體型已經(jīng)發(fā)福，臉上泛著酒精發(fā)散開來的紫紅色，他抓了一把面條，投到湯鍋之中。
老板娘則在一旁擦著桌子，三十歲左右，身材依然勻稱，油煙熏染的臉上微微有些發(fā)黑。
他們七八歲的兒子，則趴在一張桌子上安靜地寫作業(yè)，頭頂微弱的白熾燈光仿佛在男孩的作業(yè)本上罩了一層薄紗，他不得不湊近了看，鼻尖都快挨到本子。
“喂，小朋友，看字不要湊這么近，會近視的！”徐小國善意地提醒。
男孩頓了頓，看了一眼徐小國，又看了一眼他媽媽，見媽媽并沒有讓他停止寫作業(yè)的意思，就繼續(xù)埋頭寫了起來。
“作業(yè)明天就要交，我們晚上10點(diǎn)半才收攤，如果回去寫就太晚了，所以只好將就在這里寫了。”男孩媽媽的眼底掠過一絲愧疚。
“也真是不容易！”左子慕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悠悠嘆了口氣。
“這年頭就沒幾個容易的，我們還不是要過高考這座鬼門關(guān)?！毙煨贿呎f，一邊將手中的牙簽折為兩段。
“是啊……”老板娘嘴里附和著，一邊將煮好的面條端了上來。
徐小國拿起一雙一次性筷子，撈了一筷頭面條，哧溜哧溜地吃了起來，顯是餓得不輕。
吃完面，徐小國點(diǎn)燃了一根煙。
“對了，你跟包春玲發(fā)展的怎么樣了？”
“哼……”徐小國干癟地冷笑了一聲，既像是對自己努力無果的苦笑，又仿佛是對自己癡情投入的嘲笑。
“你不會這么快就放棄希望了吧，高中的時間還長著呢，高中結(jié)束了，還有漫長的大學(xué)生涯呢，只要你鍥而不舍，一定會水滴石穿的！”
“靠，她包春玲算個屁，還想讓老子八年抗戰(zhàn)呢，她還不夠這個格。只要老子愿意，女人一摟一大把。他媽的，誰還非得在她這棵樹上吊死?！?p> “呦呦呦，牛皮吹上天了，你要是真能舍了包春玲，明天我去操場上裸奔?！?p> “這可是你說的??！你裸奔的時候，我一定把陸小美拽過來參觀?！?p> “行啦，別扯這些沒用的，快跟兄弟說說，包春玲到底把你怎么滴了？瞧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看著就想揍你一頓?！?p> “真想聽？”
“嗯”，左子慕非?？隙ǖ命c(diǎn)了點(diǎn)頭，“聽聽，好吸取一下失敗的經(jīng)驗?！?p> “行，那你就洗耳恭聽吧。”徐小國歪在椅子上，點(diǎn)燃了一根煙，一邊悠悠講述起他的故事來。
“上個禮拜六中午放學(xué)后，我本來是不打算回家的。正準(zhǔn)備去食堂打飯的時候，忽然看見包春玲背著個包朝學(xué)校大門外走去，不用想，她這肯定是要回家?！?p> “你想啊，這么大好的機(jī)會，我怎么可能放過呢？我連忙沖回宿舍，胡亂整理了一下背包，又隨手拿起了一把傘，畢竟回家的路還是很遠(yuǎn)的，有備無患嘛?！?p> “果然是人不猥瑣枉少年，沒有機(jī)會制造機(jī)會也要上。”左子慕贊許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跑出校門外不遠(yuǎn)，我就見她獨(dú)自在前面走，我快步趕上了她。她一見我，倒也很歡喜的樣子，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來?！?p> “后來我們就并肩而行，沿著山腳走了很遠(yuǎn)，來到了一片廣闊的田野中，我們走到田野中間的時候，天空忽然下起大雨來，我連忙撐起傘，將包春玲護(hù)在傘中。我拿的是一把折疊傘，并不大，但包春玲并沒有帶傘，雨點(diǎn)又急又冷，所以她也別無選擇，只好和我共打一把傘?！?p> “這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左子慕輕呼。
“嘿嘿，我自然知道決定命運(yùn)的時刻到了，心里告誡自己可千萬別搞砸了。剛好有一陣大風(fēng)裹著雨點(diǎn)橫掃過來，包春玲腳下一個趔趄，我下意識地伸出手從她身后托了一把，她驚魂未定的穩(wěn)住身，發(fā)現(xiàn)我的胳膊依然環(huán)在她后背，她的身體忸怩的動了一下，我感覺到她的不自在，連忙將手放了下去?！?p> “氣氛變得有點(diǎn)尷尬，包春玲低垂著頭，小心翼翼撿著有草皮的路走，她白色的球鞋邊緣沾滿了污泥，沉甸甸地使她每抬一腳都很吃力。我盡量將傘移向她那一側(cè)，自己另一邊的胳膊和腿漸漸被濕衣服貼得緊緊的，寒冷漸漸侵入肌骨，但我的心卻越來越熱，我能聽見自己耳中傳來的巨大心跳聲?！?p> “雨漸漸小了下去，我看她凍得嘴唇發(fā)紫，身體也在微微顫抖。我就將外套脫了下來，披在她肩膀上，她并沒有拒絕，還感激地看了我一眼?！?p> “這一眼似乎對我起到了莫大的激勵作用，我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就跟她說：玲，我喜歡你……說完之后，我感覺腦子里面一片嗡嗡地發(fā)暈，心咚咚咚劇烈地撞擊著胸膛……”
“包春玲一聽這話，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她用手?jǐn)[弄著衣角的拉鏈，半晌沒有出聲?！?p> “仿佛過了一輩子那么久，包春玲終于開口，聲音低低的，但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她說：我就是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孩，沒有什么值得你喜歡的！”
“女人的矜持，你千萬別被她騙了，這是要誘你做出更大膽更深情的表白。”左子慕從椅子上跳下來，神色激動。
“好不容易將窗戶紙都捅破了，當(dāng)然不能這么草草收場，我就說：你一點(diǎn)都不平凡，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就是仙女下凡，魂一下子就被你給吸走了……她一聽這話，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臉頰飛起兩朵紅暈。”
“嘿，有戲??！”左子慕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我繼續(xù)跟包春玲說：我知道現(xiàn)在談情啊愛呀的，還為時過早，所以我想和你許下一個約定，我們一起考上一所大學(xué)，當(dāng)然我的成績不一定能做到，但我會拼盡性命來努力的，實在不行的話，也要和你考入同一座城市?！?p> “嗯，這個提議非常合理，既能確立兩個人的關(guān)系，又能相攜并進(jìn)……說真的，我要是包春玲，我就答應(yīng)了?！弊笞幽秸f道。
“是啊，你咋不是包春玲呢？”徐小國仰著頭，朝帳篷頂上的白熾燈長長吐出一口煙，呆呆看了一會兒那昏黃的燈光，眼角緩緩淌下兩行清淚來。
“她……拒絕了？”左子慕試探地問。
徐小國長嘆了一口氣，用衣角揩了揩眼淚：“是啊，我真的不明白，我有那么差勁嗎？”
左子慕認(rèn)真打量了一番徐小國，說道：“要說你的長相嘛，真不算差的，除了笑起來有色瞇瞇的猥瑣感……但這吧，也不是什么缺點(diǎn)。要說成績嘛，你現(xiàn)在確實是差點(diǎn)，但高中日子還長著呢，一切皆有可能，所以這個也不能蓋棺定論。然后就是人品，你也沒殺人放火，沒染黃賭毒，所以嘛，應(yīng)該能算個好人?！?p> 徐小國起身緊緊抱住左子慕：“兄弟，還是你懂我！”
“那包春玲到底是怎么說的？”左子慕問道。
“她說我喜歡她，她心里很清楚，也很感激，但感激不是愛情，她說她對我沒有感覺，她不想委屈自己跟一個沒有感覺的人在一起……他媽的，感覺是個什么鳥？”
“這東西最要命，看不見，摸不著，學(xué)又學(xué)不來，但女人又都信這個！”左子慕說道。
“那你說說，我真的是個在女人眼里沒有感覺的人嗎？”
左子慕認(rèn)真的打量了徐小國一會兒，然后默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
“去你妹的！”
“我沒有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