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前塵
???阿寧又做夢了,還是那個破碎的夢境,火,人,燒成一團。金色的火焰燃起,密室中哀嚎四起,她沒有力氣了,手腳都綁著鐵鏈,卻還是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直到再沒有撐開眼皮的力氣。
阿寧猛地驚醒,看到了青色的窗簾,自己正躺在一張硬木板床上。
她的額頭上全是汗,外面天還沒亮,星星已經(jīng)看不見了,月亮還留在天上散發(fā)著微弱的光。
對了,現(xiàn)在她是十九,暗部十九。
“十九,又做噩夢了?”一個男人從房檐上跳下來,落到了十九床前。他看起來三十多歲,收拾的還算干凈,眼里是掩飾不住的關切與擔憂。
“……老師。”十九剛回過神,對著男人叫了一句,“您沒必要每天都守著我?!?p> “我關心關心自己的學生怎么了?”男人用左手拿起了桌子上的茶杯,“我就是叫你知道,不管你以前經(jīng)歷過什么,現(xiàn)在在這里,沒有人能傷害你,所以不用怕。誰想傷你,先從老子尸體上爬過去!”
男人說完,又露出一個大大咧咧的笑容,他飲了一口,隨即皺起了眉頭:“怎么是水?還是涼的?”
“我這兒也沒有酒。”十九一下子就放松了,“所有的酒都被一號老師收走了,一口也沒留下?!?p> “呸!又是一號那老東西……”男人啐了一口,嚷嚷道,“人生就是要及時行樂,我才26,還能活好幾年,當然要多多體驗生活的樂趣!”
一號是暗部現(xiàn)在的統(tǒng)領,他已經(jīng)三十七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暗部的人,都是從小被洗腦的根骨奇佳的孤兒,對皇室忠心,負責替皇帝做那些不能擺在明面上的事,是獨獨掌握在歷代皇帝手里的一把利刃。
為防止背叛,暗部的人身上從小就種了蠱,然后定期給予“解藥”壓制蠱的活性。一旦沒有解藥,這個人就會被蠱蟲一點點吃掉心臟活活痛死。被下這種蠱的人性命都不長,男子活不過四十,女子活不過三十。
這人是七號,擅長機關陣法,在一次任務中被砍掉一只手,退役下來成為了她的老師。
“所以夜探少女閨房?”十九歪頭。
“這不是怕你睡不著嗎……”七號訕訕,“好了,是我不對……我徒弟不要我了,我馬上走……”
說完就溜,十九無奈的搖搖頭,再度躺了下來。已經(jīng)睡不著了,十九就對著天邊發(fā)呆,心底平靜了下來。
七號很憂愁。
他有一個徒弟,這個徒弟來的時候就會醫(yī)善毒,只是性格有點問題。本來他也沒當回事兒,他徒弟又不止這一個,暗部那些東西又不是誰都能學的,優(yōu)勝劣汰,最后大多數(shù)人逃不過一死。
只是接觸下來,他就十分舍不得了。這小姑娘是真真的絕世天才,各方面的,但是吧,也不知道以前經(jīng)歷了什么,特別害怕別人靠近,越面善的人她堤防心越重,相反對他這個刀疤臉有些放松。
七號冥思苦想,終于想出一個辦法,他一拍桌子,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就喝,但是舉起酒杯后發(fā)現(xiàn),里面竟然一滴酒也沒有。
七號怒了:“我的酒呢?那個混蛋特么的動了老子的酒?!”
“我。”一道聲音從他背后傳來,七號憤怒回頭,剛想發(fā)飆,就對上了一號那張慘白的跟鬼似的臉。
來人一身青衣,雙眼無神,手里拄著盲杖,竟然是個瞎子。
七號一個激靈,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我的媽呀,你嚇死我了……”
他拍拍胸脯,心疼的看著一號腳邊那灘水漬,然后,一號冷著臉,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抱走了他僅剩的半壇酒。
?。。。?p> “臥槽你給我還回來?。±献託⒘四悖。 ?p> 然而,最后他還是被一號教做人了一回。
……
七號的想法很簡單,不是說小姑娘都喜歡可愛的東西嗎?像是小動物什么的,最容易培養(yǎng)小女生的愛心了。
他找了很多小動物依次放進十九的院子里,然后第二天,他嘗到了第一天放的兔子,特別好吃;第三天,他嘗到了第二天放的鴿子……
七號氣的磨牙,氣勢洶洶的走了,第四天,他扛回來一只老虎,在徒弟吃飯的時候放到了徒弟的院子里,然后在墻角等著徒弟的求救。
等了一會兒只等到老虎的哀嚎,他進去一看,徒弟的筷子插進了老虎的喉嚨,然后他眼睜睜的看著徒弟從頭上的發(fā)簪中取出一根細針插進了老虎的腦袋里,然后又從懷中掏出幾把小刀,熟練的剝皮剔骨……
然后他又吃了一頓大餐。
自此以后,十九的怕人毛病沒改善,倒是院子里經(jīng)常有“誤入”的小動物跑來,然后用不了多久她師父就會準時出現(xiàn)順便吃飯……
“所以你倒是想個辦法??!”七號坐在青石階上,一臉頹喪。
一號就在他身邊,他穿著一身利落的黑衣,用白布蒙著眼睛,對著七號一聲冷哼。
“要你何用?”一號是站著的,此時他正居高臨下的藐視七號,語氣中透著濃濃的嘲諷。
“你看不起我?”七號怒。
一號直接扶著竹杖從七號面前走了過去,用行動表達了對七號的不屑。
七號是個暴脾氣,掄起拳頭就要揍,但是到底沒下去手,只能在一旁磨牙。
一號的眼睛是被毒瞎的,毒損傷了他的根基,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病殃殃的。一號眼睛也看不見,走路還要拄著拐杖。
“那就讓她和那群小崽子比一場,省得那些小崽子個個不知天高地厚?!弊鏊麄冞@一行的危險,而且現(xiàn)在這些孩子只能說是學生,離出師還很院。還會有一次大篩選,有一大批孩子會被放棄,被選上的孩子最后能活下來的也沒多少。
像一號這一代,活著的只剩一號,像七號這一代,活著的也只剩七號自己。他們沒有名字,只有一個代號,死了也沒人記得,就連唯一屬于自己的代號也要被人剝奪。
“怎么比?”七號問,沒有人知道,一號是他的老師。
“讓他們和你那小怪物比?!币惶柣卮稹?p> “你公報私仇啊你!”七號怒,那么多人欺負他柔弱的徒弟?
“不,”一號唇角一勾,“我這是在幫十九找回自信,順便,教訓一下那幾個以為自己多了不起的小子。”
十九會輸?這是開什么國際玩笑?
……
“后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逼咛枱o奈的嘆了口氣,又飲了一杯水。
事實上,一開始一打一,十九贏;后來二打一,十九贏;到最后八打一……十九還是贏了,贏得有點慘。好處是,她相信自己有那個實力了,并且不再害怕別人靠近,壞處是,被上頭注意上了。
“我再敬你一杯,祝你健健康康活到三十歲?!逼咛柵e起酒杯,鄭重其事的喝了酒杯里的水。
十九坐在他對面,杯中亦是白水,她沉默的喝了。明天她要被調到皇帝身邊,明面上的身份是皇帝身邊的一個宮女。她要執(zhí)行任務了,在來到這里兩年以后。
“好好照顧自己,別再冷著一張臉。人生在世十有八九是不痛快的,尤其像我們這樣的,要是總把不痛快的事放在心上,自己都能被自己氣死。
再說了,一個人可以不會哭,但一定要會笑。咱們十九沒有那些富家小姐好命,要一輩子呆在這破地方……一定得學會笑,哪怕心里不快活,為了活命也得學。”
一號不讓他喝酒,他一個人喝水也喝了不少,就好像酒和水對于他來說是一個味兒。
“差不多,但是水不醉人?!逼咛栆恢睈烆^喝,沒再看十九,也沒再說什么。酒壺里的水喝完了,他拎著酒壺就出去了,頭都沒回。
但是十九離開那天,一號看見他在屋里偷偷抹眼淚。
“怎么?哭成這樣,舍不得?”一號拄著拐杖走到他面前,“昨天那孩子找我道別了?!?p> “誰特么舍不得!還有,誰哭了?!???誰!”七號直接吼了出來,抹抹眼淚,低著頭繼續(xù)哭。
一號沒走,也不說話,就在一旁陪著他。
……
御書房內,十九見到了她的主人,當今的天子趙淵。天子是從民間來的,看起來年紀不大。
說來這位天子也算是走了狗屎運,原本,他只是先皇“微服私訪”時與民女留下的孩子,自小長在鄉(xiāng)野,被人欺凌。
先皇病重時,皇子們斗的厲害,一個個的都作死了,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贏家,結果那個贏家不知是太高興還是怎么的竟然在登基當天猝死了!
朝臣傻了,這怎么辦?別看先皇花心,他爹是真專情,孩子一共倆,一個他,一個長寧公主。得知先皇還有個在民間的孩子,眾人都高興壞了,連忙把他接了過來。
只是他母親張氏,是命不好,苦了一生,好不容易自家兒子成了皇帝,她還不知道這事兒就死了。
趙淵性格偏冷,看起來挺穩(wěn)重的。身份變成了宮女,自然不能用十九這個名字了,現(xiàn)在她的名字叫云陌。
宮女云陌,暗部十九。
在遇見趙蔭前,她沒想過世間竟然有這樣的人。這個南王她聽過,是長寧公主的兒子,比趙淵年紀大了一些,據(jù)說以前身體不好,但是一場大病之后身體就好了,性格也變得開朗起來,只是以前的事全忘了。
傳言中這個小南王現(xiàn)在是一個徹底的紈绔,有事兒沒事兒喜歡往宮里跑,還總帶著少年天子胡作非為,把一群忠臣氣的跳腳,天天晚上在心里扎他小人。
“你是新來的宮女?”一張笑瞇瞇的臉在她面前放大,十九往后退了一步,拉開了距離。
“奴婢云陌,是新調到陛下身邊的宮女?!笔乓?guī)規(guī)矩矩的行禮,趙蔭眨了眨眼睛,小聲說了一句“沒意思”后,朝后看了看。
這位祖宗也不知怎么回事,進宮身邊竟然一個人也沒有,他四處張望了一番,又轉過頭來:“云陌小妹妹,你知道我表弟現(xiàn)在在哪嗎?”
“陛下在御書房?!笔牌届o的回答。
“又是那兒……明明才十六歲,跟個四五十歲的人一樣……不管了,你幫我多勸勸我表弟,年紀這么小就別總是呆在屋里,我都害怕他哪天過勞死……”說完,又開開心心的朝御書房跑了過去。
沒過多久,一個侍衛(wèi)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見到云陌,連禮節(jié)都來不及行,急匆匆的問:“姑娘,我是南王府侍衛(wèi)李衡,你知不知道我家王爺去哪兒了?”
“御書房?!笔耪f完補充了一句,“陛下也在?!?p> 這個侍衛(wèi)一臉崩潰,揮了揮手,身后幾個人也一臉生無可戀的朝御書房跑去。
片刻后,皇上失蹤的消息傳來。
李衡十分熟練的吩咐眾人在各個地點蹲守,都是那些不惹人注意又可能被溜進來或者宮里人溜出去的地方,十九十分佩服他,常駐宮中平時負責皇帝安危和監(jiān)聽各個妃子動向的她都不知道珍妃院里有一個狗洞,也不知道冷宮華妃那里有一套太監(jiān)服,而且他連宮墻的高度都知道,針對南王帶著小皇帝出宮這件事制定了一百零八套方案,各種看起來奇葩其實可行的方案應出不窮,估計他對南王府的了解還沒有對皇宮的了解多,實在是一個人才。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李衡這個正牌道士到底趕不上混世魔王小南王,不管是蹲守的人還是在坊市中尋找的人都沒得到這兩位的消息。
嗯,陛下又失蹤了,又不知道被小南王帶到了哪里。
晚上,小南王帶著小皇帝回來了,兩人穿著尋常的世家公子服,人手一支糖葫蘆吃著,小皇帝嘴角沾著糖屑,小南王更絕,他叼著糖葫蘆棍,右手牽著小皇帝,左手拿著糖葫蘆架,上面還插著不少糖葫蘆。
看見眾人,他笑瞇瞇的打了招呼,把嘴里啃完的糖葫蘆棍遞給了李衡,又從糖葫蘆架上取下了一根塞到嘴里??匆姎獾拿盁煹奶珟熖祩?,他也一人給了一根糖葫蘆,連十九也有份兒,全場除了因為糖葫蘆不夠沒分到的人,也就李衡手里只有一根糖葫蘆棍兒。
十九覺得這貨有點可憐。
結果毫不令人意外,老太師把兩人訓了一頓,小皇帝做了乖寶寶,訓一會兒完事兒;小南王?雖然上面罵的帶勁兒,依舊拯救不了小南王那顆昏昏欲睡的心。
太師一看,氣的臉色鐵青,拿起戒尺就要抽,也不知道小南王練了什么絕技,太師抽,他就躲,一躲一個準兒,太師就沒抽準過,最神奇的是,整個過程他一直沒醒,太師累的直喘氣兒他還在睡!
“我一聽他說話就想起了我高中時候的教導主任,一想起我高中時候的教導主任就覺得困……”后來,和十九熟悉了的小南王如是說道。
臨淵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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