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叛心

　　???趙蔭接到任務(wù)了，這是身為暗部十一他第一次接到任務(wù)。暗部的任務(wù)從來是暗部發(fā)布，皇上審批，所以，小皇帝必定過了眼。

　　他看著手中的任務(wù)單，緊抿著唇，深吸一口氣，把紙張用煤油燈點燃，紙張迅速化為灰燼。

　　暗部懷疑納蘭家貪污受賄，結(jié)黨營私，讓他通過納蘭德蘭打入納蘭家，收集情報，監(jiān)視納蘭家動向并尋找證據(jù)。

　　趙蔭呆坐了一會兒，誰也沒告訴，離開了王府。他沒從大門走，而是翻墻離開的。一路上遇上了不少侍衛(wèi)，但沒看見李衡。

　　出了王府，他開始漫無目的的走，路過的人時不時投來詫異的目光。趙蔭沒有穿外衣，只穿著中衣，風(fēng)一吹，有點冷。

　　不知不覺，路過了熱鬧的街市，來到了一處宮墻前。

　　是皇宮啊……好高啊……

　　他看著宮墻，頭暈乎乎的，腦子里亂七八糟。也許是幻覺，他覺得有人在打量他。剛開始只能感到一兩道視線，后來視線越來越多……不過他也懶得管。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中炸開一束煙花，驚醒了趙蔭。他抬頭望天，煙花接二連三的炸開在天幕，他似乎聽到了煙花下孩子的笑語。

　　“公子，買束花吧?！币粋€穿著布衣的小姑娘走了過來，眼巴巴的看著趙蔭。小姑娘看起來很瘦，只有十歲出頭，趙蔭愣愣的看著她，忽然想起來：明天是中秋節(jié)啊！

　　他接過花籃，掏出一塊碎銀，示意她不用找了。小姑娘十分驚喜，眉眼彎彎抱著銀子立馬跑了，好像怕他反悔似的。

　　趙蔭忽然想起，十一的輕功可能不錯。他嘗試著運力，腳下一輕，越到了宮墻上。

　　“什么人？！”有侍衛(wèi)大喊，見到趙蔭時表情變得驚愕，“南王？！”

　　趙蔭有些尷尬，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下不去了。他估計了一下宮墻的高度，又算計了自己摔下去不殘的幾率，最后十分堅決的杜絕了自己下去的可能。

　　“那個……”趙蔭撓撓頭，聲音越來越小，“你們能給我找個梯子嗎？”

　　“什么？”侍衛(wèi)沒聽清。

　　“我說，你們能不能給我找個梯子？”趙蔭放大了聲音。

　　“大點聲！”

　　“我說，”趙蔭大喊了出來，臉紅透了，“你們給我找個梯子，我下不去了??！”

　　“噗！”

　　趙蔭憤怒的回瞪，他剛剛聽見了，不止一個人的笑聲，絕不是眼前這些侍衛(wèi)的！

　　他覺得丟臉簡直丟到姥姥家了，一步一步下了梯子，他拍拍臉，挺起胸膛，自以為找回了氣勢。

　　而那些看不見的陰暗角落，一群人簡直要樂瘋了！噗哈哈哈他們就沒見過這么蠢的！真難得啊，十一那個陰冷的家伙有一天也會像一只炸了毛的貓一樣可愛哈哈哈哈！

　　“去找陛下！”

　　說完，一隊侍衛(wèi)都停下了，看向他的目光帶著驚恐。顯然，大家是回憶起來了被小南王支配的恐懼。

　　“帶、路！”趙蔭氣呼呼的說道。

　　侍衛(wèi)連忙稱是，轉(zhuǎn)頭，卻一臉視死如歸。他想，該寫遺書了……

　　趙蔭見到了小皇帝，小皇帝從很早以前就在等他了。從趙蔭到了宮墻，就有人匯報給他。他以為他會很快進(jìn)來，誰想，這貨竟然發(fā)呆了半個多時辰。

　　“陛下?！币姷叫』实郏w蔭恭恭敬敬的下跪，“請陛下收回成命，另請高明！”

　　啪！小皇帝一拍桌子，面帶怒色。

　　“你知道你再說什么嗎？”

　　“臣知，恕臣做不到?！壁w蔭平靜了下來。

　　“那你還能做些什么？！”小皇帝氣笑了，他真沒覺得有什么大不了，在他心里，這是一個容易的任務(wù)，面前的人卻直接拒絕。

　　“請陛下收回成命！”趙蔭語氣堅決。

　　“回去準(zhǔn)備吧，下月十五是個黃道吉日，朕會擬旨，令你和納蘭德蘭成婚?！毙』实鄣恼Z氣中透著不容拒絕的意味，“來人，送南王回府！”

　　終是不歡而散。

　　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了李衡。李衡領(lǐng)著侍衛(wèi)，一臉擔(dān)憂。見趙蔭出來，連忙把手中的大衣披在趙蔭身上，又從馬車上取下一杯熱茶。

　　“王爺？”李衡小心翼翼的說。

　　“沒事兒，就是一句以前感覺很荒唐的話，現(xiàn)在忽然覺得有理?！壁w蔭擺了擺手，“回去吧?！?p>　　他終究不是南王，而只是一個穿越者，一個……奴才。

　　要是十九在這兒，她也許會明白。

　　所謂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就是這個理兒。趙蔭生在現(xiàn)代，他父親是大學(xué)歷史系教授，母親是一名服裝設(shè)計師，兩人很恩愛。在父母的影響下，他追求那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真愛，也厭惡那些包小三兒和出軌的人。

　　趙淵的命令，對于他來說等于叫他絕了對十九的心思。而且趙蔭覺得，小皇帝明明知道他喜歡十九，先前拒絕也就算了，現(xiàn)在又讓他娶別人，這是什么意思？在此之前，他沒有把小皇帝當(dāng)主子，一直是朋友，后來也不過是上司，而對方似乎不這么想。

　　而對小皇帝來說，他不覺得有什么不對。他現(xiàn)在需要十九，也需要趙蔭，現(xiàn)在不可能讓兩人湊一起。他其實挺羨慕趙蔭和十九的，他的母親等了他父親一輩子也沒等到，而趙蔭和十九都活不長卻能得到美滿的愛情。

　　他其實是想好了的，再等幾年，他相信大慶會在自己的治理下越來越好，到時候，他會解散暗部，去除蠱蟲，讓所有人自由。那個時候，他想?yún)⒓铀麄兊幕槎Y。

　　任務(wù)單是他親自審批的，因為這個任務(wù)，沒有人比趙蔭更合適。在他心里，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妻子和所愛的人根本劃不上等號。趙蔭哪怕娶了納蘭德蘭，也能和十九在一起，兩者并不沖突。

　　再說了，納蘭家有問題，遲早要倒，到時候他會給趙蔭一個理由可以讓他光明正大休妻，算起來趙蔭并沒有什么損失。

　　至于態(tài)度，今天宰相又駁回了他的提議，他覺得自己像個傀儡，心情糟糕，態(tài)度就差了些。

　　雙方都以為對方和自己想的一樣，實際上雙方的想法天差地別?？上?，這個了解雙方想法的人不在場，此時，十九回到了訓(xùn)練時的小院，她沒進(jìn)屋，而是躍上了房頂，坐著青瓦喝酒。

　　“我說哪個小混蛋偷了我好不容易藏起來的酒，原來是你這個小混蛋?！睕]有腳步聲，這人像是憑空出現(xiàn)的，要是他不開口，沒人會注意到他。

　　“師父？”十九有些醉，雙眼茫然的看向七號，歪了歪頭，煞是可愛。

　　“誰把你教壞了，都學(xué)會喝酒了……味道怎么樣？”

　　十九眉頭一皺，拿起酒壇就摔到了地面上：“不好喝，辣！”

　　“你個小兔崽子！”七號暴跳如雷，“老子好不容易藏起來的酒！你說你喝了就喝了，你不喝還我，你摔它干嘛？！”

　　“師父？”十九慢吞吞的開口。

　　“我沒你這個徒弟！”說完，七號下去了，把酒壇子碎片撿了起來，又一片片小心翼翼的拼好。

　　“……你干嘛？”

　　“去你的，老子聞聞酒香！”

　　過了一會兒，七號又上來了，見著十九小臉通紅的樣子，氣兒消了一半。

　　“醉了？真喜歡他?。　逼咛枦]好氣的問道。

　　“我沒醉！”十九虎著臉，放大了聲音。

　　“拉倒吧，臉紅成什么樣兒了，再喝一點兒就該神志不清了?！逼咛栢托?。

　　“那是被風(fēng)吹的！”

　　七號懶的和醉鬼爭論，話題一饒，繞到了今天的事上。

　　“本來我還以為那小子求婚是一時沖動，就氣著臭小子惦記我家徒弟了……任務(wù)是我讓一號發(fā)的，現(xiàn)在看來，倒是辦了壞事兒?！彼趺匆蚕氩坏竭@小子是真心的，糟糕的是，他徒弟也是真心的。

　　暗部不贊成婚嫁，但不是不能婚嫁。只要不影響到任務(wù)，別太出風(fēng)頭，干什么都行。只是，兩個暗部想在一起，還是頭一遭。

　　“給你說點有意思的，那小子今天晚上望著宮墻傻站了半個多時辰，本來我讓三十八去采了一籃野花假裝賣花的去叫醒他，不過到了后他已經(jīng)回過神兒來了，那個傻蛋，拿七兩銀子就買了路邊一捧野花。”

　　七號掏出酒壺，喝了口水，繼續(xù)說著：“后來他一下子上了宮墻，竟然下不來了！還是讓人拿梯子他爬梯子下來的……你不知道，暗部的人有一半兒都蹲在那里看笑話呢！

　　不過……你也算沒喜歡錯人，那家伙找到陛下那里了……雖然沒啥用。”

　　七號實在受不了酒壺里寡淡的水，四處看了看，沒人，他偷偷摸摸的從懷里解下一個小葫蘆，小葫蘆通體青翠，像個掛飾，七號卻很寶貝。要知道，里面可是有一口酒呢！

　　只是，剛解下來，一塊石子打到了他的手，手一松，青玉葫蘆就落了下去。七號心里一急，連忙要撈，又有一塊石子打到了他腦袋上，徹底杜絕了他的行動。

　　葫蘆落到了地上，酒灑了，七號那個肉疼……

　　“誰？那個孫子偷襲我？！”肉疼轉(zhuǎn)化為憤怒，七號大喊，一低頭就對上了一張漠然的臉。

　　白布遮眼，白衣出塵。一節(jié)翠色的竹竿作為拐杖，襯出了那人蒼白的手。

　　是一號。

　　一年過去，一號的頭發(fā)已經(jīng)白了一半兒，身子看起來更加羸弱。

　　一見一號，七號秒慫。

　　“我說了不許你喝酒，大夫說了，別喝酒?！币惶柕穆曇舨⒉恢兀ひ糁型钢环炙粏?。

　　“人生本就要及時行樂，做我喜歡的事怎么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該阻止你？”

　　“沒。”

　　“你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更知道自己的身體不能喝酒，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是想死的更快一些？”

　　七號不說話了，他灌了一口水，拉起小徒弟跳了下來。

　　他把十九遞給一號，就準(zhǔn)備離開。

　　“干什么去？”

　　“去青樓，怎么，你要一起？”

　　“別總?cè)フ仪鄻悄切┙銉??！?p>　　“呦，還看不起人家??？誰也不比誰高貴，人家最后好歹可能得個善終，我們？還不如那些姐兒?！?p>　　一號沒有回答，他站在那里，聽到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不由嘆了口氣。

　　他沒有瞧不起青樓女子，只是……大概那件事對他影響太大，現(xiàn)在怎么也忘不掉。

　　那是他的母親，為了湊夠自己的贖身錢，將他交給了人販子。

　　內(nèi)心再怎么罵著傻逼，生活總得過下去。畢竟人生就是這樣，你必須得在一次次痛苦中磨練自己，讓自己能迎接更大的痛苦。

　　日月如梭，轉(zhuǎn)眼婚期將近。這些天，趙蔭幾乎天天往皇宮跑，大多時候都見不著十九，哪次見著了，十九也只是和他打個招呼，像面對陌生人。

　　出了皇宮，趙蔭就開始喝酒?；槎Y已經(jīng)開始置辦，整個王府喜氣洋洋的，街上也十分熱鬧，酒樓里關(guān)于南王大婚的話題已經(jīng)談了好幾天。在這些歡慶的日子里，唯有最該高興的婚禮新郎，跟死了老婆似的。

　　李衡很擔(dān)憂。雖然早決定了辭職，但在小南王表示愿意支付他雙倍薪水的時候，他可恥的動搖了。

　　“我說王爺啊，你哪怕不喜歡納蘭小姐也得裝裝樣子啊……”李衡苦口婆心的勸說。

　　當(dāng)事人根本懶得聽，繼續(xù)喝酒，順道把他趕了出去。

　　“王爺，藥來了?！?p>　　又是上次那個老嬤嬤，趙蔭知道這里面是什么藥，可是現(xiàn)在他就是不想喝。

　　“下去吧?！?p>　　屋子里，趙蔭看著藥越看火氣越大，就是這個，他恨不得將這玩意兒砸了！

　　可是不能。他一直告訴自己冷靜冷靜，視線艱難的從藥上移開。

　　他心里憋了口氣，得不到宣泄。

　　他沒喝藥，把藥放一邊，就上了床。

　　報應(yīng)很快就來了。

　　房間內(nèi)，趙蔭痛苦的趴在床上，冷汗直流。

　　蠱毒發(fā)作了，藥還放在桌子上，他沒有喝。趙蔭眼前發(fā)黑，盡量集中精力想要下床。

　　可惜，事情并沒有那么順利。

　　“藥，藥……”

　　迷迷糊糊中，趙蔭感覺有人攙住了自己。

　　來的人是十九。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只是忽然覺得，她得來看看他。

　　一進(jìn)門，就看見了這種場景。十九連忙扶起趙蔭，心中一沉。

　　趙蔭這個樣子，顯然不正常。

　　十九心里有了答案，只是不敢相信。畢竟，南王是個王爺，怎么會和暗部扯上關(guān)系？

　　她只能猜測，也許，趙蔭是中了另外的蠱毒，只是癥狀一樣？她給趙蔭把脈，沒有中毒的特征，應(yīng)該是蠱。

　　她看見桌子上有藥，又看見了趙蔭痛苦的樣子，抿了抿唇，端起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