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池州——靈渠關(guān)
“時隔兩年，馬上就要再次見到你虞哥哥了，你怎么看起來心情不是特別美好？”
玉明陽掩著嘴偷偷笑著，不停地打量身邊因為打賭輸了而被她逼迫換上了女裝的傅裴。
“閉嘴！”傅裴閉上眼屏氣凝神，強忍著不去揍她，“趕緊去找虞文澈，然后我們回客棧去把衣服換了?！?p> “這可不行?！庇衩麝栂萝嚧筇げ降刈哌h，她身上是三清觀的道袍，輕便靈巧方便行動，這會兒把馬車上的傅裴遠遠落在身后?！耙蛸€的是你，賭輸了的也是你，現(xiàn)在輸了想耍賴的還是你。傅小將軍，你可未免有點過分了?！?p> 傅裴怒氣沖沖地駕車追上去，恨不得把馬車里的精鐵長槍取出來跟玉明陽斗上一番，也好過這樣受氣。
街上的小販有的聽見了這一男一女的聲音，再一眼看去只以為是一對俠侶駕車笑鬧路過，誰也沒在意。
倒是有個小乞兒專注地看著他們許久，轉(zhuǎn)身跑去向長老傳遞消息。
“有三清觀的道士來池州了?！?p> 老頭倚著破墻，舉著煙槍瞇著眼享受地吸了一口，“小東子，你確定沒看錯？”
小東子狠狠地點點頭，“那道士身上的玉佩斜著光能看到三清觀的印記，我也是確定了才敢來向長老稟告的?！?p> 老頭半瞇著眼，幻白煙霧緩緩升起。
“這就奇怪了，池州無匪無災(zāi)，三清觀的人來池州作甚？”
小東子不懂這些，乖巧地站在長老身邊等著指示。
“這樣，你去通知池州地界的娃子們，把三清觀那人的身份打探清楚，看看是哪一輩的怪物下山了竟然不聲不響的?！?p> “是，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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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明陽一頭鉆進小巷里，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又從另一條路回了大道，甩開傅裴好一段距離。
一抬頭就瞧見掛著兩道虞字旗的店鋪，不知回想起什么，嘴角噙著笑大步走了進去。
踏進藥房，耳邊便隱約響起一陣陣叮叮淙淙的琴聲，忽遠忽近，猶如松風(fēng)吼，又似清泉石上流。
店里的小二似乎與她相熟，見是她來竟只是施了一禮便進去后院通傳。很快又折了回來，恭恭敬敬向她說道：“我家公子已候道長多時，還請道長院內(nèi)一敘。”
話說到這，面對像是多年的友人，玉明陽自然不會扭捏什么。只不過見虞文澈正撫琴，自覺不好打擾，見不設(shè)席岸，索性自己盤膝席地而坐舒舒服服地欣賞虞文澈的琴藝。
一曲撫罷，虞文澈調(diào)整了坐姿，也似玉明陽那般坐下，頗為無奈道。
“你不在三清觀好好待著，跑到我這里來做什么？”
“師尊把我趕下山歷練?！?p> 虞文澈一愣，擺擺手笑道：“你歷練？別逗我了，以你的閱歷身份早就不需要歷練來積累名望了?！?p> 玉明陽攤手道：“我可沒騙你?！?p> “？”
“我那點故事，這世上有的人知道，更多的人確是不知道也沒機會知道的。師尊說的對，若想讓世人對我有所忌憚，總要出門走上一趟才能讓他們清醒的了解我是個什么樣的人?！?p> 虞文澈沉默半晌，揮手示意丫鬟為二人添茶。
“你的事，總歸你是有辦法解決的?！?p> “自然?！庇衩麝栐幟匾恍??！盁o論是什么事，都會有個結(jié)果的?！?p> “不說這些了，這么多年不見，你來我這里總得是有個理由吧。”
“就不能是我想你了嗎？”玉明陽瞪大了眼睛詫然道。
虞文澈淡定捧起茶杯，“這話你說了自己都不信?！?p> “切……就你最懂我?！庇衩麝柊淹嬷璞S久，一口將滾燙的茶水吞下，“我從北境走了一圈，往越州去了一趟，順著靈河到了池州。接下來……”
玉明陽話頭一頓，自顧自給自己續(xù)了杯茶，捧著茶杯細細把玩。
“要走一趟南蠻?！?p> 虞文澈眉頭一皺，“你去南蠻作甚？”
“查點東西?！?p> “什么東西這么重要，讓你連命都不要了？”
“我娘。”
虞文澈猛地頓住，兩人想對著沉默。
院里的丫鬟靜立在墻角無聲無息，氣氛一時十分凝重。
“南蠻地處偏僻，資源奇缺，百姓民智不開，可說是民不聊生。國家流放之人亦多去往此處，長此以往，三教九流皆有?！庇菸某好虼姜q豫道：“尤其是在魔教余孽到了那里……更是混亂。”
混亂……混亂都已經(jīng)不能表達那塊地方了。
玉明陽眼神暗了暗。
她何嘗不知道呢？
可那也是唯一不受朝堂江湖掣肘的地方。
玉明陽掏出萬事通交給她的錦囊扔給虞文澈。
“你看看吧?！?p> 虞文澈見玉明陽丟來一個錦囊雖是不解，卻仍拿過錦囊取出內(nèi)里的紙條細讀。
半晌，他突然一拍琴桌怒道：“你就為了萬事通錦囊里一句南蠻之地或能尋魔教蹤跡便要去南蠻？你知不知道南蠻究竟有多危險？”
“我是三清觀的弟子。說到底，我不會死在那?！?p> 虞文澈渾身一僵，敗下陣來。
“尋到魔教未必能弄清楚你的身世，也未必能尋到你母親的消息?！?p> “我知道我母親在哪。”
“什么？”
“七年前，明陽觀。她已經(jīng)死了?！?p> 那是她最近回想起來的。
過去的記憶從前不甚明朗，可離開終南山的這些日子確確實實在逐漸恢復(fù)，讓她不禁開始懷疑，終南山上或許有不希望她恢復(fù)記憶的存在。
至于她的身世……
鬼使神差地，她不想告訴任何人，自己已經(jīng)猜到她就是魔教教主的女兒，傳聞中的魔教小公主——溫綰。
那名字源自一對傻夫妻的情意。
盡把相思綰。
“那你為什么還如此執(zhí)著？”
“是啊，為什么呢？”
玉明陽仰起頭，直視著太陽，半晌，一行清淚順著眼角滑落。
“大概是……不愿意相信吧?！?p> 相信記憶中風(fēng)雅俊秀的爹地是被傳成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相信記憶中溫柔體貼的娘親是背叛三清觀的惡人。
甚至不愿意相信……
自己過去的七年，活在仇人堆里。
“吶，阿澈。”
“我突然，就不能給自己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