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凱萊爾古堡最高處的閣樓上時,希希莉婭就要準(zhǔn)備出發(fā)了。
收拾的東西很少,加起來也不過一個小小的行李箱,此時此刻正被祁止提在手里,希希莉婭手里只抱了個毛茸茸的雪團,就是最后剩下的那只小貍貓,她打算一起帶走。
昨晚上她想了很久,最后決定讓小貍自己離開。與雪團不一樣的是,小貍是一只已經(jīng)成年了的貍貓,習(xí)慣了野外的生活,不能長時間圈養(yǎng)在人類的世界。當(dāng)初希希莉婭把它帶回來養(yǎng)著也是因為小貍懷孕的緣故。況且,小貍雖然長得可愛,外形像普通的家養(yǎng)貓咪,但是它的的確確是食肉動物,不能去忽視它的攻擊力。
她雖然沒有去過,但也知道人類的世界不同于他們血族,是個法制且平等的社會。小貍要是傷了普通的人類,那必定不是可以被隨隨便便翻頁的。想來想去,希希莉婭還是把小貍放走了。小貍好像明白她的意思,臨走前親昵的蹭了蹭希希莉婭的腳踝,在殿門前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臨近天明才離開,奔向那片幽森廣袤、屬于它的叢林。
“還會再見的?!币娤O@驄I的興致好像不太高,祁止安慰道。
“嗯,我知道的,我就是出去玩一趟,又不是不回來了。”希希莉婭語氣輕快,扭頭對他一笑,恍若星河墜落。
祁止其實很驚訝,因為希希莉婭在他心中還是個懵懵懂懂的小姑娘,雖然她已經(jīng)有了少女玲瓏有致的體態(tài),祁止仍將她視作初見時那個精致得不似真人的小女孩。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也許是因為當(dāng)時的驚鴻一瞥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也許是希希莉婭待人處事時始終保有的爛漫天真,也許是他自己內(nèi)心深處那些一絲一縷朦朧隱晦、愧于見人的想法在一遍遍告誡、警醒他——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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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出行,希希莉婭獨自一人打理的很好。什么東西需要帶走,什么又不用,在她心中都有一個清晰明了的賬目,甚至她還想要好要怎么安置自己帶回來的貍貓。作為一個生活平順,自小長在他人庇護之下的小姑娘來說,的確是過于冷靜了。對于這場可以說是十分突然的變故,希希莉婭表現(xiàn)得異常的平靜,絲毫沒有讓祁止操心,等他找到希希莉婭的時候,她已經(jīng)把東西都收拾的井井有條,這讓祁止不得不刮目相看。
“那我們走了?”祁止的聲音很溫柔,像一汪平靜無波的潭水,清冽干凈。無端的讓希希莉婭有些無措、失落、煩亂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誠然,她完全沒有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平靜。但是她知道,為了這個決定,大家都付出了很多,每個人都比她承擔(dān)得更多,她不能這么任性,更何況,她早就對人類的世界感到莫大的好奇與向往,對她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她應(yīng)該是最快樂的一個。
希希莉婭回頭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自誕生就生活的地方,笑著抱起床上的雪團,“走吧,我快等不及了”。
太陽已經(jīng)探出了一個頭,東面的天空已經(jīng)披上了金燦燦的霞光。金色慢慢的鋪疊過來,與深藍(lán)色的夜幕交織在一起,然后一點點的吞噬最后一點黑色,整個大地都被撒上了光芒,屬于人類的時間開場了。
來送希希莉婭的只有亞希伯恩一個人,也只能是他。
亞希伯恩靜靜的站在古堡的門口,好像在認(rèn)真的觀賞日出。清晨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讓他看起來像一尊高貴的雕像。事實上,作為親王,他也的確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聽到身后的動靜,亞希伯恩轉(zhuǎn)身,俊美的臉龐如雕刻般五官分明,膚色冷白,唇色殷紅,卻不顯女氣,流暢的下顎線條透露著棱角分明的冷峻,英挺非常。
看見她,亞希伯恩只淡淡的笑了一下,“希希莉婭?!?p> “哥哥?!毕O@驄I小跑幾步,用空下來的一只手牽住了亞希伯恩的手,干燥巨大,讓希希莉婭覺得格外安心。這是和她身體里留著一樣的血的哥哥,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至親。
“走吧?!眮喯2魅蜗O@驄I牽著自己,朝著祁止點了點頭,“我送你出去?!?p> 雖然在血族的嘴里,總是把人類生活的地方和自己所處的地界分成兩個不同的世界,但是血族和人,確實是生活在同一個維度,共享同一塊土地,同一片天空,一樣的日出日落,四季變遷。
之所以這么多年無人知曉血族的存在,除了血族和人類簽訂的協(xié)議之外,還因為在血族生活的地界外圍了一層厚厚的“結(jié)界”。
說“結(jié)界”好像也沒有那么恰當(dāng),這不是小說中那套怪力亂神的傳說,而是利用了光線折射、空氣密度、地磁異常等現(xiàn)象交疊產(chǎn)生的一個特異空間,外面的人看不到、摸不著,它可以將內(nèi)外隔絕成兩個世界。想要開啟這個“結(jié)界”也并非一般人可以做到,所以亞希伯恩想利用“結(jié)界”的力量替他保護希希莉婭。最起碼,在茫茫人海中,沒有人可以輕易的找到她。
話是這么說,但是并不是世界上所有東西都可以用科學(xué)來解釋,比如祁止可以以血為鑰,開啟這面透明的大門。
祁止輕車熟路的拿出小刀,薄如蠶翼的刀鋒在手腕上輕輕一劃,留下一道長長的刀口,血液從血管蜂涌而出,瞬間就匯聚在一起,灑在了綠茵茵的草地上。
這次亞希伯恩很清楚的看到了祁止血液里閃爍的光點,一星一點的瑩瑩之光,潛藏在鮮紅之中不被他人所見,只有在這奪目的陽光下才顯露出它的特異之處。
希希莉婭看得直皺眉,這個人怎么一點也不曉得保護好自己的,就算是一定要用到自己的血,那也破個小一點的口子啊,流了這么多血,得多疼啊。
祁止注意到了希希莉婭的擔(dān)憂,低聲安慰,“沒關(guān)系,不會餓著你的。”
才不是因為這個!希希莉婭氣悶,在地上跺了跺腳。
看到希希莉婭嬌憨的小動作,祁止低聲笑了笑,聲音像漂浮在空中突然爆破的氣泡,又輕又蘇,聽的希希莉婭有些耳熱。
亞希伯恩站在一旁,看著兩人的互動,嘴角平直的往下拉了拉,眼中是掩也掩不掉的落寞和苦澀。他知道,一旦把希希莉婭送走,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yuǎn)。
他何曾不想把希希莉婭一直困在他的身邊?他們是彼此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原本,希希莉婭就是作為他未來的伴侶而存在,在純血的家族,為了保存血統(tǒng)的純粹,這是再司空見慣不過的事情了。
但是血族經(jīng)巨變,發(fā)展到現(xiàn)在,亞希伯恩恍然發(fā)現(xiàn),他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去保護這個唯一的純血公主。他曾經(jīng)不止一次的幻想過為希希莉婭修建一座華美異常的宮殿,然后把她鎖在里面,永遠(yuǎn)陪伴自己,讓他漫長又冰冷的生命有那么一點鮮艷。
但是亞希伯恩知道,他做不到。他的小公主是古堡里唯一的一點生機,他沒有辦法去親眼見證這朵嬌艷的小玫瑰日漸枯萎。所以他隱瞞了一切,不曾逼迫她去做任何她不愿的事情,甚至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現(xiàn)過任何超出兄妹情誼的強烈情感,他是個好兄長,也是好演員。
他演的好極了,以至于他的伯父伯母——??怂构舴驄D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端倪,他們用甜蜜的口吻和他商量,讓希希莉婭蘇醒之后和艾斯維亞在一起。
他當(dāng)時說了什么?
好像是說,“等希希莉婭醒來,我會同她商量商量。”
有誰知道,他的內(nèi)心在遭受怎么的煎熬,心中不斷翻涌的濃濃妒意快要把他吞噬干凈了,憑什么?那是他的,自她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誰也不能搶走!
希希莉婭蘇醒的時候,對上那雙和他如出一轍的淺綠色眼眸,他分明的感受到了自己沉寂了許久的心臟猛烈的跳動了起來。但是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迷惘和失落。
希希莉婭單純得像張白紙,對他只有濃濃的依賴,尚不知“情”字為何的希希莉婭無比憧憬著外面花花綠綠的世界。太危險了,亞希伯恩不敢放她離去,亦不忍將她困在方寸之地。
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她還小,純澈又天真,等他接回她的時候,她應(yīng)當(dāng)還是這般的嬌憨懵懂,亞希伯恩沒有任何時候像現(xiàn)在這樣渴望著希希莉婭長慢一些,再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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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止手腕處流下的血已經(jīng)在地上匯成了一條小小的溪流,很怪異的,似乎是有什么力量控制著,血流被牽引著繪成了一幅繁雜詭異的形狀。當(dāng)最后一筆落成,面前的空氣好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波動,顯出隱隱綽綽的波紋,希希莉婭甚至可以聽見另外一個世界傳來的清脆鳥鳴。
門開了。
有陣陣的微風(fēng)從開口處吹進(jìn)來,希希莉婭聞到了風(fēng)中攜帶著的泥土腥臭、草木清香和氤氳的朝氣,那是完全不同于血族的一種讓人欣喜向往的生氣。
西亞伯恩背著手慢慢的后退一步,衣擺在風(fēng)中被吹的獵獵作響,他的面色平靜無波。
“旅行愉快,我的小公主?!?p>
吖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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