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劍術(shù)大師

　　伊凡不愿再回到修道院去。

　　日落的余暉斜斜映照在“橡樹林”酒館的招牌上。

　　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大概是因?yàn)槟强脧氖ネ鯐r代就一直活到現(xiàn)在的老橡樹吧。

　　它比鎮(zhèn)上許多建筑都要高上一頭。

　　如果你站在遠(yuǎn)處觀望，你會發(fā)現(xiàn)它就像一把大傘罩住了整個酒館小屋，一到夏天，那里涼快得就像酒窖里一樣。

　　酒館老板就在樹下擺上酒桌，還別出心裁地發(fā)明了個什么“橡木酒”，據(jù)說味道還頂好，吸引了一大批嗜酒如命的老酒鬼。

　　其中就包括了某位擅長劍術(shù)的神秘大叔。

　　伊凡知道，這段時間他總會蹲在那“橡樹林”里，跟其他的怪叔叔們搖骰子，吹牛皮，然后喝得伶仃大醉，即興表演幾招劍術(shù)。

　　“嚯，小子！你咋來了？”不出所料，怪叔叔還在橡樹下大飲“橡木酒”。

　　他的周圍圍了一圈的人，都在聽他講述什么當(dāng)年痛扁沙民和蠻族武士的光輝事跡，邊說還邊比劃。

　　說到精彩的地方還突然“砰”地一聲，酒瓶子砸桌上，把大家都嚇一大跳。

　　“沒啥，游俠大叔，我想來學(xué)劍術(shù)。”伊凡說道，并不想把之前被緹雅姐姐教訓(xùn)的事情告訴他。

　　想起來，當(dāng)年認(rèn)識這個怪叔叔也是一種同樣怪異的巧合。游俠大叔常常到緹雅姐姐的修道院里聆聽圣言，即興的時候還會舞劍給孩子們看。

　　不知道為啥，這來歷不明的大叔一眼就看出了伊凡不像是貧苦人家出生的孩子，覺得他似乎有一種貴族家的涵養(yǎng)，至少，伊凡本人覺得是這樣。

　　后來有一次伊凡抓住了機(jī)會，死纏爛打，游俠大叔才終于答應(yīng)要教他一些防身的劍術(shù)。

　　只可惜游俠大叔一年只來那么十幾天，很快就要離開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也許就是那種行俠仗義的流浪騎士吧。

　　“喂，你今天怎么看起來跟漏氣的牛膀胱差不多？”

　　游俠大叔摸摸亂七八糟的胡子，把腿蹺在酒桌上，懶洋洋地說道，“這可不是一個騎士該有的樣子，伊凡小子，挺胸抬頭，他媽的像個男子漢一點(diǎn)。”

　　“你別老像我爸那樣叫我‘伊凡小子’了好吧！”

　　“你爸，哦，好像他是愛叫人‘小子’?！庇蝹b大叔若有所思。

　　“你認(rèn)識我爸嗎？”

　　“我還認(rèn)識你媽呢，小子！”

　　伊凡一瞬間振奮起了精神，“真的嗎！我一直都在找他們！”

　　“咳咳，這個嘛，我也不懂他們在哪里……但我從小就是寒溪鎮(zhèn)長大的，和你媽是老鄉(xiāng)?！?p>　　說著說著，游俠大叔臉上那猴子屁股一般的臉色似乎變得更加紅了。

　　“那個嘛，當(dāng)年我還追過你媽呢！那時候誰不知道寒溪鎮(zhèn)有個善良體貼，呃，聰慧能干啥的大美人伊麗莎白……我還是從小跟她一起在鎮(zhèn)廣場上玩過捉迷藏的?！?p>　　他頓了一頓，“要不是你爹走運(yùn)，哈，也真是他有福氣，人們都叫他‘幸運(yùn)的鷹河鎮(zhèn)少爺’漢尼什，可惜，你媽以前還是挺喜歡我的，就因?yàn)槟愕T當(dāng)戶對罷了，我這種窮光蛋活該一輩子倒霉?！?p>　　大叔“嘿嘿嘿”地笑，然后又猛地灌了一口酒。

　　“誰讓你成天喝酒嘛，我媽才不喜歡胡子拉碴的老酒鬼呢！”伊凡嘟囔著嘴。

　　打聽不到父母的消息，他難免有些失望，但是和游俠大叔聊天總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之前被人欺負(fù)，被緹雅姐姐教訓(xùn)帶來的煩惱一瞬間消失了不少。

　　而且說起來，大叔還是家里的熟人了！

　　“男人喝的那叫憂愁！”

　　游俠大叔忽然加大音量，又點(diǎn)了一瓶橡木酒。

　　“而且嘛，咱以前也不是愛喝酒的男人。誰沒有點(diǎn)傷心事呢。罷了罷了，你爹是高貴的雄鷹，俺就是街頭的癩蛤蟆，配不上你媽媽這樣的白天鵝?！?p>　　“我這鄉(xiāng)巴佬一輩子也不理解那些七七八八的貴族規(guī)矩，自由自在地做個活蹦亂跳的爬行生物也挺好，哈哈！”

　　伊凡隱隱約約聽出了些什么。原來，大叔也是被命運(yùn)所困的人嗎？

　　“行啦，你不是說要練劍嗎？”

　　轉(zhuǎn)眼間，大叔又重新振作了起來，靴子一踏，拔劍出鞘，威風(fēng)凜凜地站在露天酒館中間，“伊凡小子，我給你的劍哪去了？”

　　“這個……被其他人奪走了。”伊凡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

　　“什么？身為騎士竟然可以被人奪走自己的劍！”

　　游俠大叔不禁一捂腦袋。

　　“自身的佩劍就是作為一個騎士的榮耀，我告訴你，小子，誰奪走了你的劍，你要么就干脆放棄成為騎士的目標(biāo)，要么就像個男人一樣堂堂正正地靠實(shí)力奪回來！”

　　大叔的聲音宛如火山爆發(fā)，凜然正氣橫掃過整個酒館，震動起周圍所有的酒客。

　　他一腳踏在長凳上，慷慨激昂，就好像伊凡和酒客們是他的士兵，而他就是所有人的統(tǒng)帥一般！

　　游俠大叔把劍一甩，插入伊凡腳下的土地，殺氣騰騰，劍身雕刻的銘文在夕陽下散發(fā)出血的顏色。

　　“拿著，這是我送給你的最后一件禮物！記住，心之所向，劍鋒所指，此劍名曰‘鐵馬金戈’，它追隨我征戰(zhàn)多年，所面對的無非千軍萬馬，你要是再弄丟就不要再嚷嚷著當(dāng)騎士了！‘鐵馬金戈’只配強(qiáng)者所有！”

　　伊凡眼睛不由得一亮，忍不住“哇”的一聲叫出來。

　　沒錯，這是真正的騎士才配擁有的利劍，無論是配重還是鋼鐵，它似乎潛藏著無窮的力量和武者的殺意。

　　在座一些識貨的商人都忍不住站起身來，為之驚嘆：“瘋了吧，送給我都好啊，怎么送給乳臭未干的孩子呢……”

　　“謝謝大叔，謝謝大叔！你真是好人??！”伊凡興奮地去拔嵌在泥土里的“鐵馬金戈”，老半天才給抽出來。

　　“別得意，我要檢查一下我昨天教你的‘牛蹄劍術(shù)’，看看你有沒有資格配得上這把劍。”

　　游俠大叔從酒館的女仆手里搶過來一桿掃帚，“啪”地一下，膝蓋一頂，掃帚斷成兩截。

　　他將剩下半截棍子握在手心，前腿扎馬，后腿穩(wěn)穩(wěn)釘住地面，木棍簡單揮舞了一道劍花，便將左手呈爪狀護(hù)在胸前，如同公牛即將野蠻沖撞，他棍指伊凡，“第一步，伏牛勢?！?p>　　伊凡拖著那把沾滿塵土的寶劍，臉上透著一種如同剛剛得到冊封的騎士一般的驕傲，似乎早已忘記了自己不過是個孩童，好像眼前劍術(shù)高強(qiáng)的游俠大叔都變得矮了一截。

　　“喂，小子，給我集中精力！”

　　大叔“嗒嗒嗒”敲了地面三下，突然間迅猛地一欺身，木棍已然貼近了伊凡的面門，如同千鈞雷霆匯于一點(diǎn)，在即將命中伊凡的一瞬間輕而易舉收勢。

　　饒是如此，“劍風(fēng)”也逼得伊凡險些跌倒。

　　“就你剛剛這副態(tài)度，我的劍已經(jīng)足夠把你削成一只沒毛的鴨子了！你要怎么奪回自己的尊嚴(yán)？再來一遍，伏牛勢！”

　　“我只是還沒準(zhǔn)備好啦！”伊凡吐了吐舌頭，終于像樣地把劍提了起來，平舉在身側(cè)，模仿著大叔曾經(jīng)教給自己的“伏牛勢”，這是“牛蹄劍術(shù)”的第一步。

　　“哼，這才像樣啊，伊凡小子！”游俠大叔露出一個不冷不熱的壞笑，朝著伊凡勾了勾小指，同樣擺出了一招“伏牛勢”，“拿出點(diǎn)氣勢，快給我攻過來！”

　　“少得意了！你可不要小瞧我??！”

　　伊凡將“鐵馬金戈”在半空中揮出一圈銀色的光輪，劍風(fēng)刮起地上無數(shù)片落葉，沒想到只是輕輕一揮，這把寶劍竟然能有如此能耐！

　　一棍一劍交錯連環(huán)，而游俠大叔的步伐時而如同優(yōu)雅的克德蘭舞步，又時而暗藏驚雷，步步殺機(jī)。

　　說起來這套“牛蹄劍術(shù)”還是一位來自薩爾斯的無名異教徒發(fā)明的——他曾是蘇鄲（薩爾斯皇帝的稱號）座下的首席黑人劍客，他一輩子都在浩瀚沙海的深處，和大自然進(jìn)行著一次又一次的生死決斗。

　　從雄獅的伏擊，獵鷹的搏殺和野牛的沖撞中觀察、汲取，以至于縱橫沙海，打遍大漠無敵手，即便是以暗殺聞名世界的“刺客之王”安息·阿爾斯蘭都要敬畏其三分。

　　酒客們看得目瞪口呆，若不是拿劍的是個臭小鬼，不然倒還真有那么一絲烏列斯游俠對決的味道！

　　“小弟弟加油！”酒館的女仆不停喝彩。

　　連一旁上了年紀(jì)的老書商都鼓掌叫起好來：“爺爺今天也為未來的小騎士干杯！”

　　然而伊凡此時卻大汗淋漓，不容樂觀，盡管游俠大叔讓了很多，但也還是漸漸難以抵擋那一輪又一輪排山倒海的攻勢。

　　伊凡想要拼盡全力反擊，然而無論他怎么努力，大叔也只是簡單把劍一橫，輕而易舉便架住了他的劍。

　　然后自下而上一個漂亮的曲擊，巧妙卸下“鐵馬金戈”氣貫長虹的一擊，之后勝負(fù)已定。

　　“鐵馬金戈”就這樣從伊凡的手中憑空消失了！

　　就好像握著破木棍的不是大叔而是伊凡，“鐵馬金戈”好比破樹枝一樣被挑飛到半空，嚇得伊凡只剩下抱頭在原地發(fā)抖的份。

　　利刃隕落，金屬的嗡嗡聲在耳邊越來越近，伊凡呆呆愣在原地。

　　完蛋了！完蛋了！

　　就在他準(zhǔn)備要狼狽躲避下落的“鐵馬金戈”的時候，游俠大叔已然輕輕松松地擒住了寶劍，直指伊凡的咽喉。

　　“剛剛你已經(jīng)死了?！贝笫逭f，“還死得透透的，連氣都沒機(jī)會喘，小子?！?p>　　伊凡扮了個鬼臉，干脆就坐地上不起來了，“我明明已經(jīng)很努力了……總之我不服氣?！?p>　　“啥不服氣呢，臭小子，你的‘伏牛勢’歪歪斜斜，劍根本沒有對準(zhǔn)我，你踏出的每一步都讓我感覺你是準(zhǔn)備被送進(jìn)屠宰場的瑟瑟發(fā)抖的蠢牛。”

　　“還有你的‘牛角’，進(jìn)攻起來跟他媽的老山羊彎彎曲曲的病角似的，刃莖不正，怎么可能砍斷我的木棍？”

　　游俠大叔不依不饒，劈頭蓋臉地一頓數(shù)落，非得扒下伊凡的最后一寸遮羞布才肯罷休。

　　“可是你的力氣真的很大??！”

　　伊凡感覺自己在大家面前丟了丑，小臉漲得通紅，快要炸開似的，“這才不是技術(shù)問題呢，絕對不是！你就知道欺負(fù)我力氣??！”

　　游俠大叔剛想發(fā)作，但是轉(zhuǎn)念一想，這小子說的好像也不無道理。

　　他摸摸下巴思考，然后走到伊凡身旁，掂了掂伊凡的手臂，又捏了捏伊凡的大腿。

　　心里不由得嘀咕起來：“呃，這細(xì)胳膊細(xì)腿的，連我的木棍都比他的手臂強(qiáng)壯。是我的力度太大？還是說……這剛猛的牛蹄劍術(shù)根本就不適合他？”

　　游俠大叔仿佛陷入了極大的難題之中，他一邊搓著胡子，一邊踱到酒桌旁，順手拿走老書商的一瓶橡木酒，咕嘟一口，眼睛盯著伊凡，心中若有所思。

　　伊凡睜著大眼睛，困惑地盯著大叔，那樣子還真是深不可測，好像他一會兒就會脫口而出什么驚天動地的話來，因而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大叔。

　　“喂，先生，那瓶酒是我……”

　　老書商剛想提醒，一只蟑螂爬到了大叔的腳上，還舒舒服服地呆了好一兒。

　　突然，游俠大叔好像被雷擊一般，渾身一哆嗦，猛地抬起頭來，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亮，就好像在海上航行了三個月的水手終于看見了陸地，又好像白神在一瞬間下達(dá)了神啟。

　　我的天哪，簡直茅塞頓開！

　　砰！游俠大叔忽地拍桌站起，一腳抖飛蟑螂，嚇得老書商背包里的書都飛了出來！

　　“對啊，他媽的‘蝎刺’！伊凡小子，我應(yīng)該教你‘蝎刺’！這一招絕對適合你這樣的小身板！”

　　大叔臉上不禁露出“恐怖”的笑容，“嘿嘿嘿”地走近伊凡。

　　“啥？蝎……蝎刺？”這名字聽起來就陰狠毒辣，伊凡背脊一涼，也不知道大叔是怎么從可愛的蟑螂聯(lián)想到蝎子這么可怕的生物來的。這想必也是挺惡毒的劍術(shù)吧……

　　“騎士們！現(xiàn)在是訓(xùn)話時間！”大叔激動得跳上酒桌，高高在上，一個漂亮的收劍式，他把木棍塞進(jìn)了空空如也的掛劍腰帶里。

　　這到底在發(fā)什么瘋啊，伊凡趕緊爬起來持劍立正，“是，大人！”

　　“我現(xiàn)在要教你我的看家本領(lǐng)——那是我曾經(jīng)的導(dǎo)師融合了薩爾斯刺客的雙刀暗殺術(shù)，克德蘭游俠的花劍技法，瓦蘭廷騎士的快斗劍術(shù)，還有圣巴利安……創(chuàng)造出的超級強(qiáng)大又恐怖的終極暗殺劍法——蝎刺暗殺流！”

　　游俠大叔把老書商的橡木酒一飲而盡，然后豪爽地往外把瓶子砸個稀巴爛。

　　“喂喂，聽起來好像很厲害，但是我的力氣根本難以駕馭高難度的技巧啊?！?p>　　“誰讓你像蠻子一樣跟人比力氣了？”大叔興沖沖地說道。

　　“小子，你知道嗎，咱們羅斯里克人在體格上實(shí)際占不到什么優(yōu)勢，你看啊，薩爾斯南邊的黑人比我們強(qiáng)壯，北方的烏塔尼亞人比我們高大，就連納夏那邊的韃靼人身手也比我們迅捷……我們憑什么建立起強(qiáng)大的帝國？”

　　伊凡被大叔莫名其妙的轉(zhuǎn)折弄得暈頭轉(zhuǎn)向，“呃，因?yàn)槭难则T士，呃，或者北境之塔？”

　　“孺子不可教！”游俠大叔跳下來彈了伊凡的腦袋瓜子一下。

　　“因?yàn)槲覀兌眉记?，真正的技巧，絕非蠻力，比如讓對手恐懼，退卻，誤以為你很強(qiáng)大，當(dāng)然也有時候你要裝得很弱小，讓對方覺得你不值一提，之后，在必要的時刻還要背上捅人一刀，要么不出擊，要么置人于死地?！?p>　　“沒錯！這是要動腦子的，劍術(shù)如此，列王間亂七八糟的爭斗也是如此！”

　　“可這違反了騎士道精神！”伊凡反駁道。

　　“騎士道？嚯嚯嚯，別開玩笑了，真正的騎士絕不是復(fù)古刻板的呆子?！庇蝹b大叔拔出木棍，點(diǎn)著伊凡的胸前，意味深長地說道。

　　“所謂正義，就裝在你的心里。一旦你選擇拔劍相向，就要知道，只有站著的人才有資格評判正義，而死人沒有。真正的大義是淋漓鮮血中的玫瑰，是在黑暗中綻放的光明，你明白嗎？”

　　“那我該怎么做？”伊凡將信將疑，這一番言論表面聽起來很有道理，但就不知道咋回事這么別扭。

　　大叔用木棍輕敲伊凡的肩膀，“磨蹭啥，拿起你的武器，照著我的樣子做！”

　　說著他立刻就認(rèn)真了起來，大叔把劍舉在胸和腹的交界處，雙臂微微彎曲，好像一個犁勢，又好像一個鎖勢，但很明顯，兩者都不是，伊凡從未見過這樣怪異的起勢。

　　伊凡有些發(fā)懵，緊盯著大叔手里的劍，也不知道他究竟搞什么名堂。

　　不經(jīng)意間，大叔突然發(fā)起襲擊，木棍在他手里千變?nèi)f化，時而呈刺擊式，時而呈倒握暗殺式……層出不窮。

　　伊凡措手不及，腦海飛快閃過拆招的方式，然而大叔的斬式剎那間從右手變換到左手，化成半劍刺殺式，他的步伐也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你不是要教我招式嗎，怎么突然攻擊我！”伊凡大聲抱怨道。

　　“你的左臂已經(jīng)受傷了。”大叔壓根沒有理會他的抗議，“這是第一個真義，不要輕易相信對手，一切憑著你的直覺?！?p>　　伊凡咬緊牙關(guān)，此時自己早已被眼花繚亂的劍招籠罩，仍然琢磨著到底該怎么破解。

　　“你是暗影中的毒蝎，”

　　大叔異常熟練地運(yùn)用著木棍的“正刃”與“反刃”，刺殺式在他手中又變換為左右交替的橫斬，木棍在一左一右間不斷襲來。

　　只是短短十幾秒鐘，他同時運(yùn)用了闊劍的穿刺，巨劍的劈砍，馬刀的挑擊和匕首的抹殺！

　　“你是死亡的騎士?！?p>　　伊凡的肩膀和右腿同時中招。假如這是真劍，只怕自己不是沒了胳膊就是缺了腿了。

　　伊凡的招架越來越吃力，他幾乎都要分不清大叔的動作了，到底是左邊還是右邊？左邊？不！右邊！

　　不管是內(nèi)心還是身體，伊凡早已被混亂包圍，手臂上也留下了幾道紅印。

　　大叔高舉木棍眼看就要作勢劈落頭頂，伊凡立刻將劍橫在胸前準(zhǔn)備格擋，誰料，木棍的方向卻陡然間一轉(zhuǎn)！

　　“正刃”化“反刃”，“揮砍”變“穿刺”，棍尖如同一道雷霆直奔伊凡的心臟而去。

　　“悄然無聲，迅捷致命?！贝笫逭f道，“這是第二條真義，無論你使用什么招式，你的目標(biāo)永遠(yuǎn)是敵人的要害?！?p>　　啪！伊凡被戳得幾個踉蹌，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大叔終于停止了進(jìn)攻，此時的伊凡已經(jīng)是被“大卸八塊”了，不僅“丟了”胳膊和腿，連身體都成了篩子。

　　伊凡感覺這下子臉得丟盡了，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打得這么慘，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大叔，你作弊！你的招式根本是亂來的嘛！”

　　“但我還是把你‘干掉’了不是嗎？”

　　游俠大叔懶洋洋地坐回板凳上，順便問老板要了一瓶新的橡木酒。

　　“這是第三條真義，能打敗對手的劍術(shù)就是好劍術(shù)，無所謂它是什么武器的技法。你的目標(biāo)不過是敵人的心臟，而招式就是蝎子的鐵鉗，鉗制對手，讓敵人疲于奔命，在適當(dāng)時機(jī)這么一下……蝎刺降臨。要快、準(zhǔn)、狠。”

　　伊凡撐著臉，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越來越覺得你和神父修女們一樣說話神秘兮兮的了?！?p>　　這時候，鎮(zhèn)廣場的方向似乎傳來了宵禁的鈴聲。

　　“哎呀，原來這么晚了嗎？”大叔意猶未盡地?fù)u搖頭，“我還想再喝幾杯的。對了，小子，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我聽說這段時間鄰國正在清剿流竄的北維特海盜，你一個人回去會不會不安全？”

　　“你是說布隆薩斯嗎？他們離這里遠(yuǎn)著呢。”伊凡不好意思地說，“其實(shí)我經(jīng)常這么晚才回修道院的，忘了跟你說，昨天你教完我劍術(shù)，我就跑到河邊去游泳了，大半夜才回去?！?p>　　“哈哈哈，跟我當(dāng)年有得一拼！”游俠大叔笑著說道，“你應(yīng)該慶幸這里是圣巴利安，帝國臣下最安全的國家，甚至連皇帝陛下的王土都沒圣巴利安的治安好呢！行吧，你自己小心，別一跟頭栽陰溝里。”

　　“才不會呢?！?p>　　伊凡心滿意足地把“鐵馬金戈”背在背上，跟大叔揮手了說聲“再見”，背影消失在了轉(zhuǎn)角的街燈下。

　　“他會是一個優(yōu)秀的騎士，我可以預(yù)見，如果你能看到的話，伊麗莎白……你應(yīng)該也會高興吧?！笨粗笫遴f道，“和你爸爸小時候很像，是個臭小子，但不是個笨小子?！?p>　　一杯酒下肚，客人們幾乎散盡了。在好多好多年以前，他也曾和伊麗莎白在樹下玩過過家家。

　　“伊麗莎白，我以后一定會成為一個貴族，不僅讓姐姐過上好日子，還可以堂堂正正地把你帶回家，沒有任何人可以多說一句！”

　　男孩舉起手中的騎士木雕，擺在公主木雕的旁邊。

　　“好呀，艾瑞克，你一定可以成為一個真正的騎士，給我一個漂亮的莊園，我可不喜歡住在城堡里。”女孩把手中的花環(huán)掛著兩個雕像上，甜甜地笑著。

　　游俠大叔的眼前好像浮現(xiàn)出了兩個孩子在橡樹下追逐的情景，那個愚蠢的男孩總是追不上她的步伐。

　　當(dāng)她越過邊界，去到鷹河城的莊園，他卻只能留在家鄉(xiāng)破舊的農(nóng)場里，望著她的背影，最終越離越遠(yuǎn)。

　　“要是你還在該有多好?！庇蝹b大叔笑了笑。

　　有的時候現(xiàn)實(shí)還是現(xiàn)實(shí)，幾十年了，也許只要揮一揮手，所有的幻覺都會消失不見。

　　他有時候甚至?xí)?，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怎么會有勇氣去做這種事情。

　　忽然，酒館大門外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噔噔噔……那是一個繡著“神座鷹”徽章的圣巴利安士兵。

　　他翻身下馬，“艾瑞克大人，我們的領(lǐng)主理查德大人請您到城堡里一趟。”士兵目光嚴(yán)峻地說道。

　　大叔一愣，莫名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月色下，兩人跨上戰(zhàn)馬，直奔向寒溪鎮(zhèn)的駐防城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