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冰冷的鐵架上,四肢被牢牢地固定在上面,無論睜眼還是閉眼都是一片漆黑。
滿世界的黑暗與冰冷,掩蓋著無數(shù)茍延殘喘的光明。
她感覺到有人觸碰到她的手臂,冰涼的手指為她輕輕將袖子挽上去,把她的手臂直接暴露在空氣里。
楚煞的身體因為恐懼開始顫抖,她驚恐地看向傳來觸感的方向,一片漆黑。
……有的東西在不需要的時候才會刻意宣揚。
楚煞以為她已經(jīng)能忍受恐懼這種情緒了,但事實上她卻咬緊牙關(guān),控制不出地因為害怕發(fā)出嗚咽聲,緊接著她聽到一個女人的嘆息。
“今天天氣挺好的,昨天晚上那么大的風(fēng),我以為今天會是暴雨天氣,沒想到太陽這么大,對了,你喜歡曬太陽嗎?”
楚煞感覺自己的嘴皮都被自己咬破了,腥甜充斥了整個口腔。
無人回答,這是常有的事,那個女聲換了個話題自顧自說著。
“你喜歡聽什么歌?我喜歡的歌挺多的,特別是搖滾。不過我爸媽不喜歡我在家放這些歌,他們還是喜歡老一輩的……你別緊張,我們隨便聊聊,你放輕松點?!?p> 楚煞感覺冰冷的針刺入手臂,注入了液體。
那個女人還在自言自語,但三十秒不到,楚煞便感覺意識渙散,女人絮絮叨叨的聲音像在天邊一樣越飄越遠。
楚煞感覺呼吸變得愈發(fā)艱難,心臟跳動開始緩慢,身體不受控制地抽搐痙攣,漆黑的世界,她睜開的雙眼有眼淚從眼角落下。
這就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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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煞是哭著從夢里醒來的,明亮柔和的光從頭頂?shù)臒粽丈涑?,她一邊擦眼淚,一邊才想起自己這是在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快餐店。
窗外天已經(jīng)泛黃,新的一天即將到來。
一旁猶豫不決的服務(wù)員見到楚煞清醒了,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詢問。
“小姐請問您需要什么幫助嗎?”
楚煞一邊擦著淚水,一邊搖搖頭。
服務(wù)員見狀,看了看楚煞的臉色又補充了一句。
“雖然不知道你經(jīng)歷了什么,不過你看起來這么年輕,做什么都有時間的??蘖司秃昧?。”
楚煞看了看這個服務(wù)員,是個很可愛的小女生??雌饋硎甙藲q左右,聽著語氣像是周末不上學(xué)來這大學(xué)城附近做兼職的。
服務(wù)員看到楚煞直勾勾盯著她看,很緊張地又干巴巴接了一句“看你睡了一晚上,餓了的話需要點餐嗎……我請客!”
情緒還沒有擺脫夢的影響,腦子依舊混亂。楚煞收拾了一下心情,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擺了擺手“忙你的吧,做了個噩夢暫時沒胃口,下次有空再來?!?p> 只是一個她擔驚受怕,怕成為現(xiàn)實的噩夢。
小女生服務(wù)員一臉不放心,猶猶豫豫地離開了。楚煞看著玻璃落地窗自己,年輕的面孔帶著憔悴與滄桑,即使是短發(fā)依舊顯得陰郁。像為生活奔波被生活折磨的人群縮影。
挺好,至少曾經(jīng)認識她的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人能認出她來。
楚煞自嘲地想,她殺人了,七年前,十八歲,本應(yīng)是正當防衛(wèi)過失殺人。
楚煞對于自己殺人沒有太多的記憶,只覺得恍恍惚惚,自己就莫名其妙成殺人犯了?還是被碰瓷那種。
碰瓷的人她記得是一個看起來臉色蠟黃骨瘦如柴的人,在她等紅綠燈的時候像失了智一樣撲上來,將她往馬路上推打。
沒人會讓人無緣無故地打自己,楚煞反射性推開對方,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的人就摔倒在地,再無反應(yīng)。
后來她被告知這個男性當場死亡。
然而,這件本應(yīng)該定義為防衛(wèi)過當?shù)氖略诔芬荒樸卤浦猩狭藷崴?,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占?jù)了頭條。但報道里的故事被扭曲成另一個樣子,那人結(jié)局都是死,劇情面目全非。
文章義正言辭地斥責著她看到病人沒有同情心,批判著她的做法毫無人性。網(wǎng)上網(wǎng)友紛紛發(fā)表意見,短短幾個小時她的個人信息就被翻出來,并被以各種方式轉(zhuǎn)發(fā)。
不堪的評論幾乎刷爆了她的個人通訊設(shè)備,各種辱罵從線上的評論私聊到線下的電話短信,甚至有人在她學(xué)校門口進行圍堵。對她進行攻擊語言的詞匯量開拓了她眼界的同時,顯盡惡毒。
路段監(jiān)控又那么恰好地在維修,在場也無其他目擊者,處處都是漏洞,卻沒有多少人愿意仔細揣測。
對于大多數(shù)而言,隨波逐流就是正義的一種表達方式。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也是正義的,這種在網(wǎng)上發(fā)表看法的方法被各種人推崇,他們用輿論施壓,提出對事件猜疑的人都被當成要給她洗白,連帶著一起聲討。
多么廉價的善良。
因為造成的影響太惡劣,楚煞被判了十年。最后因她表現(xiàn)良好,減刑關(guān)了七年在昨天才放出來。
直到現(xiàn)在楚煞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記憶出現(xiàn)錯誤,她不認識死者,沒什么朋友跟仇人,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理由會被碰瓷。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發(fā)展成這樣,但是楚煞還是不想追究真相,沒人相信她,無法改變的一切讓她怕了,她只是個想當鴕鳥的普通人,她什么也不會。
既然擺脫不了那種人人喊打的角色,她就只想縮在角落不引人注意地度過余下一生。
楚煞坐在座位上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倒影,直到天邊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落在她身上。
金色的陽光下,楚煞的眸子依舊是純粹的黑色。
發(fā)了一會呆,直到店里陸陸續(xù)續(xù)開始進入一些用餐的人,楚煞才抱著自己的雙肩包邁著緩慢的步伐離開快餐店。
行人行色匆忙地走在早晨的街道上,楚煞抱著的包里是她僅剩的家當,站在人來人往之間,她突然有點迷茫。
生存的基本需要包括衣食住行,而衣食住行需要資金,她現(xiàn)在身上也就僅剩兩百多塊錢。無父無母,無親無故,楚煞找不到認識的人能收留她幾天,又舍不得花錢租廉價的旅館,昨天也就只能在24小時營業(yè)的店里將就一下。
楚煞的視線在幾個從她身前走過的上班族身上停頓了片刻,她覺得她需要一份可以收留她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