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陽光退去,顯得格外陰冷一些的午后,柳因風隨同林逸情一起,往郊外的山上走著。
與上次她獨自去到的那個山頭不同,這里似乎隔得還要再遠一些,山上的林木雖已因時節(jié)而蕭條了起來,但仍可見初時熱鬧的影子。
“你說的蛇窩就是在這個地方?”
柳因風隨著林逸情的腳步走進了山里,可走過了這一路,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之處,與她之前在山上所見到的大同小異,沒什么不一樣。
林逸情伸長脖子往前探看著,腳下倒是沒停,“別急啊,再往前走走就知道了?!?p> 她一邊踩著枯枝落葉,一邊拿眼睛瞥著這無景可看的山野之地,心想這一趟果然無趣,然后就在她以為這一行就是如此了,正要開口說打道回府的時候,她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緩下了腳步來。
行走在前方的林逸情半晌沒聽見后面的動靜,不由回頭去看,就看見柳因風正站定在原地,眼睛盯著另一個樹藤交錯的陰影里,不知在看著什么。
“怎么不走了?該不是累了走不動了吧?”他笑了笑,說著就往柳因風那兒走回去。
柳因風抬手指著一個方向說道:“那里,你看有沒有你在蛇窩里見到過的?”
林逸情愣了一下,跟著轉眼湊過去看指向的地方,然后這才發(fā)現(xiàn)了一條顏色如枯葉一般的長蛇半盤著身體,一條尖尖的腦袋還正對著他探頭過去的方向,四目相對,間隔不過一臂的距離。
他下意識往后偏過了頭去,“你眼神不錯,這一般還真看不出來?!?p> “你再往后退兩步,”林逸情聽到一旁的人這樣說,不自覺地也就往后退開了些,想要離前面那條蛇遠一點,然后緊接著便又聽見柳因風說了一句,“后面還有一條。”
林逸情扭過頭去,再想停下腳步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因為他抬起的一只腳的下方,就是一條幾乎一模一樣的蛇,這一腳落地眼看就要踩上去了。
他后腿往后退開,卻是不由一個踉蹌,然后直奔著柳因風站著的地方斜了過去,身體再一個不穩(wěn),就連人一起拽在了地上。
“你!”柳因風一個不防備蹲坐在地上的時候,后側的那個累贅還抓著她的胳膊沒松手,柳因風只覺得腿上一痛,只見一條蛇從腳踝處溜走了,她忍不住咬牙抬眼瞪了林逸情一眼。
“抱歉啊,我這不也是一時沒站穩(wěn)嗎,要不我先拉你起來吧?!?p> 林逸情拍拍身上沾著的臟東西先站了起來,然后走到柳因風眼前,沖她伸出了手來,只不過柳因風沒有起身的意思,卻是低頭往自己的腿上看了過去,伸手拉開了一點衣服,果然小腿上多了兩個鮮艷的窟窿。
“你被蛇咬了???”林逸情也是一驚,然后眼看著她跟個沒事人一樣,開始伸手在自己的上衣里找什么東西,最終拿出了一個紙包來,里面放著的是一粒褐色的小藥丸似的東西。
林逸情也不知道她這是在干什么,但眼看那傷口周圍已經(jīng)開始變色,便馬上扯開了自己的腰帶,蹲下身來就要綁住她的腿。
他嘴里還一邊說著,“也不知道這蛇的毒性怎樣,我得先幫你處理一下!”
“林逸情!”柳因風突然吼了他一聲。
林逸情還不明所以,手里正拿著自己的腰帶動作著,抬頭一看,柳因風手里的紙包已經(jīng)到了地上,他像是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了什么,不會是被自己方才拎腰帶時,不小心給掃掉的吧?
“我?guī)湍銚炱饋?!”林逸情說著就去撿那張紙,可拿起來時早就空空如也,原本包著的東西肯定不見了,再看看這枯枝亂葉堆疊的山間地上,根本也不可能找見一粒綠豆大小的褐色東西。
他默默看了柳因風一眼,抱著最后一點希望問道:“那是什么東西啊?不會是能解毒的藥吧?那你剛才有沒有……來得及吃了它呀?”
柳因風深吸了一口氣,已經(jīng)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這人了。
這時的她已開始覺得心口發(fā)悶,腦袋一陣陣眩暈,她實在不想將時間浪費在救命之外的事情上,指不定此時的暈眩感覺里,就有一部分是來自于怒意。
她堂堂的南毒當家柳因風,要是因為被一條蛇咬了而中毒身死,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逸情上前正半扶著她的身體,想要讓人靠得舒服一點,柳因風也懶得去理會他,在手邊找到了一塊兒棱角鋒利的石頭,拿起來便用力在被咬的地方割了下去,頓時深色的血流順著她的腿也就淌了下來。
眼下解毒的藥是沒有了,隨身帶著的好歹還有一包毒粉,以毒攻毒倒未必不可行,只不過以沈安然的身體,這后遺癥可能得要難受幾天。
柳因風這么想著,摸索著又去掏另一個紙包,這會兒的林逸情在盯著看過她色變的傷處時,便抬起她的腿來,然后俯身張口湊了上去。
柳因風抿唇冷眼看著這人的舉動,在他剛要松口時,忍不住踢了一腳,林逸情一個不防備,頓時捂著自己的脖子咳嗽了起來,然后一臉驚懼地瞪著眼睛望向柳因風。
“……怎么辦?好……好像咽下去了一點兒!?”
“死不了?!绷蝻L懶懶地說了一句,然后將一包毒粉攤開來,撒了一點兒在流血的地方,跟著抬眼看了看徒勞擦拭著嘴唇上血跡的人,說道:“別愣著了,去找點兒草藥過來?!?p> 柳因風在傷口上,最后敷上了一點兒能找到的解毒消腫的草藥,然后用布條將傷處草草包了起來。
一旁的林逸情還默然靜坐在邊上,將剩下的采回來用做草藥的東西往嘴里塞,神情扭曲地一點點嚼爛了咽下去。
“時候不早了,我們得趕緊下山了。”柳因風抬頭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空說道。
她雖然已經(jīng)處理過傷口,但是一條腿暫時根本無法下地走路,只能寄希望于林逸情了,就在她轉頭去看那人,還沒等到一個回應的時候,幾滴雨水已經(jīng)開始落了下來。
“下雨了?!绷忠萸椴幌滩坏亻_口說道:“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剛剛也中了毒,現(xiàn)在覺得好像有點頭昏……”
趁著雨勢還小趕緊下山的想法,終于在隨即而來的一陣淅瀝瀝的聲音里作罷,下山本來就有一段路程,雨天濕滑就更不易行走了。
柳因風冷著臉還坐在這陣突來的斜風冷雨里,然后便被林逸情給抱了起來,“先找個地方避避雨吧?!?p> 柳因風咬牙噤聲,絲毫不想說話,然后只能縮在一處背風的山坳里,眼看著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
夜幕將至,即便真要借助林逸情下山,她也怕這具沈安然的身體,會被摔出個半身不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