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來云海茫茫,道山絳闕,知何處?
龍武有奇峰,毎峰如劍,劍入云霄,是為六劍峰。
六劍峰中,天地形成,日月交匯,陰陽融合,是為六劍陣。
六劍陣前,一身青衣舊成白色的陽光,一身鵝黃如這春花悠雅的喬麗,并肩而立,四目望著眼前的六劍陣。
六劍陣正在六劍峰的交匯處,每一座劍峰投下一處劍霧,六座劍峰六處劍霧交融成一個巨大的霧團,霧團內(nèi)電光明滅,雷霆怒嘯,嘯聲中似有虎豹龍吟,吟聲中又有輕笛慢奏,給人一種既有重又有輕既有驚險又有溫柔的奇異感。
這真是一個奇詭的劍陣。
這真是一個既令人懼怕,又令人向往的劍陣。
但這劍陣,自古以來,能安全出入的,傳說中也只有無形劍客龍傲天。
又聞龍傲天的兒子縱然也曾進去,但卻剎羽而歸,似乎聽他說連第一關也未曾過。
那么,這六劍中,又有幾處關卡?
無形劍客龍傲天又闖到了第幾關?
不但陽光思考這個問題,喬麗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們二人在陣前于其說是在思考,不如說是在猶豫徘徊。
沒有哪一個人對未知的危險不擔心,也沒有哪一個人對即將來臨的危險不憂慮。
只要你還是個人,是個正常的人,在面臨危險的時侯無論如何都有本能的膽怯和憂慮。
區(qū)別只在于,有的人始終停留在這一步,有的人卻戰(zhàn)勝這一份焦慮,邁出了勇敢的一步。
陽光和喬麗便是后者。
二人對望一眼,相視一笑,陽光先伸出他的手。
喬麗并沒有拒來,也伸出了她的手。
兩只手終于握在了一起,兩顆心彼此感到了溫暖的力量。
巨大的霧團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一份力量,似乎也有它畏懼的力量,竟在這一刻自動的閃出一個缺囗,缺口內(nèi)精光灼灼,灼灼中令人感到一股炎熱。
二人再不猶豫,大步邁了進去。
二人初一邁入霧中精光內(nèi),霧外便走出一個人來。
紫色的衣服,紫色的束發(fā)冠,一雙眸子隱隱閃著紫光。
龍戰(zhàn)面色間帶著笑意,望著六劍陣內(nèi)云??~渺,縹渺中電光明滅,他的細唇抿著莫測高深的笑。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肩寬背厚的青年。
虎飛道:“將軍似乎很看好他們?”
龍戰(zhàn)并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輕輕的道:“這世間九為極,但總有那個跳出來的一,冥冥中的一,我應該賭一回,龍武也應該賭一回?!?p> 賭這個一么?
陽光和喬麗是這個一么?
虎飛沒有問,龍戰(zhàn)也沒有明確的說出來。
六劍陣中的陽光和喬麗也從來沒有去想他們會是那個一,他們更不會知道陣外龍戰(zhàn)和虎飛這一番對話。
他們只知道熱,只感覺到了無比的炎熱。
炎熱如火。
這是一個火的世界,但看不到一絲一綹的火。
這里只有無邊無際的沙,滾燙火熱的沙。
沙海無際,炎熱便無窮。
還沒有一刻鐘的時間,陽光和喬麗便全身濕透,汗如雨下,而且舉步維艱。
無論向北望向南望向東和西望,絕沒有一棵樹一處陰涼,更不會有一絲潮濕。
喬麗的秀發(fā)已經(jīng)如洗過了一般,但她的聲音仍沒有一絲焦慮,仍是靜靜的輕輕的道:“你不覺得奇怪么?”
陽光點了點頭:“這方天地明明沒有太陽,卻又偏偏這么炎熱,那么,這份炎熱又從何而來?這的確奇怪?!?p> 喬麗“嗯”了一聲:“而且這里明明是一處一望無際的沙漠,但這沙漠里又偏偏霧氣繚繞,明明霧氣繚繞,偏偏又使人的視力看的很遠,這就更加奇怪?!?p> 二人縱然說著奇怪,但四目相對,卻又分別看出了心中的了然。
這本是奇怪的六劍陣中,有奇怪又有什么奇怪?
但縱然見怪不怪,卻又如何破了這怪,破了這無窮的炎熱,走出這無邊的沙漠?
也許答案只不過呼吸之間,但他們離那個時間似乎還很遙遠。
他們只能向前走。
前面的炎熱似乎每多走一步便增加一分,仿佛在向一個洪爐靠進,又仿佛正在步入爐中。
衣衫盡濕,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口唇也已干裂,心中的渴念似乎比任何時候都強烈,陽光終于發(fā)現(xiàn)水是那么的重要和可愛。
如果沒有水,他們的生命也許只在下一步的邁出中。
他們只所以還在堅持的走著,那只不過因為他們的夢還在支持著他們未倒;他們只所以還堅持著未倒下,那只不過因為他們都有顆要強的心。
如果這夢已黯然,這心已脆弱,他們還能堅持嗎?
但他們哪里又知道,他們所遇到的,也只不過是這沙漠極火中最輕最沒有殺傷力的阻擋。
如果他們知道了這一個真相,他們又會如何?
喬麗畢竟是個女孩子,她縱然從小命苦,吃盡了世間的艱難與辛酸,但遇到今天這樣的困難卻還是第一回,第一回被炎熱打了個卒不及防。
她已經(jīng)頭昏眼花,但她仍沒有倒下。
她強行使自己坐下,但沙上的炎熱又幾乎使她跳起來。
她費力的卷起自己的琴,置琴與膝上,她的手已輕輕的按上了琴弦。
弦輕顫,一曲<霜天曉>,帶著清風涼露,似在安撫艱辛的旅者;帶著秋的遠,雁的高,似在傾訴他鄉(xiāng)的憂傷。
漸漸的,她似乎忘了沙漠,忘了這一地的炎熱,把自己也帶入了琴中,也帶入了霜天曉的世界。
陽光呢?
陽光也仿佛被這琴聲帶進了這方天地,天高地遠,秋高氣爽,起初的無比躁熱也減去了許多。
二人這一刻渾忘了六劍陣,渾忘了這沙漠極火。
但沙漠極火卻沒有忘了他們。
它似乎怒火大盛,似乎不敢想信它的威嚴竟被人如此的輕視。
它暴怒。
而且怒吼一聲,原本安靜不動的沙石突然像打了興奮劑似的,顫抖起來,豈止顫抖,甚至旋轉(zhuǎn)飛舞起來,形成一個極大的沙塵暴,以陽光和喬麗為中心,緩緩的流動起來。
炎熱成倍的疊加,若有外人在場,一定會驚訝的張大嘴巴。
因為陽光和喬麗的外圍,流動的已不是沙石,而是簇動的火苗,燃燒的火,飛舞的火。
“撲!”,喬麗忽地吐出一口血來,琴聲已嘎然而止。
什么月明風清,什么秋高氣爽,頃刻間化為烏有。
陽光看著喬麗,看著喬麗殘白如紙的臉,瞳孔猛縮。
“六劍陣中,陽光哪怕拼了性命,也要護姑娘周全。”
更何況這眼前人兒已真真實實在他心上,甚至每一根神經(jīng)里?
更何況爾今她已受傷,為護自己而受了嚴重的傷?
他的心已在滴血,他的人已徹底的被激怒。
誰若傷她,無論你是那天,也不管你是那地,他的刀,必將染它的血,取它的命。
陽光忽然一聲清嘯,嘯聲動天,他的刀也已凌空刺出。
刺向那無窮的火海,仿佛火海中正有雙惡毒的眼睛,又傷佛這面前的火海正是他的恨,他的仇。
他的刀一定要奮不顧身的滅了它,它的妖,它的魔。
這一刀刺出去,他又哪里知道,這一刀竟又刺出了另一方天地,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