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州立石溪大學(xué)校園里,馳早突然接到許洛斐的電話。
“你怎么連我跟Aurora的事都跟時玥說了?!”許洛斐叫道。
“不合適嗎?”
“當(dāng)然不合適!這會嚴(yán)重影響我形象的!”
“你放心,她有分寸,不會亂說的?!?p> “誰怕她亂說!我的意思是,這會影響我在時玥心目中的形象……”
許洛斐不高興地說:
“她的感情觀還停留在'不以結(jié)婚為目的戀愛就是耍流氓'那個年代!有她在你旁邊鄙視我,我以后還怎么跟你們一起玩?”
馳早想起了那天時玥聽說他有未婚妻后,脫口而出的那句“渣男”,現(xiàn)在回憶起來,有點好笑。
“你是注定英年早婚的人,也瞞不了她幾年。而且時玥說了,只要你不招惹她,她不會鄙視你?!?p> “開什么玩笑,我干嘛要去招惹她……哪里沒有美女!”
“那不就行了。”
馳早絲毫沒留意到許洛斐的心虛,接著說:
“另外,你確實該注意一下個人形象了?!?p> “有什么好注意的,只要不玩過火,老爺子都不管我。”
“我不是要替老爺子管你,只是你這些年鶯鶯燕燕環(huán)繞的事跡太多,傳得滿城風(fēng)雨。之前年少輕狂就不說了,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滿了20歲,就盡量別再留下那些明面上的情債了。”
“哎,說了別人可能都不信。那些所謂的前女友,交往前都說好了只是各取所需,結(jié)果弄到最后卻好像我欺騙了她們感情一樣,我也很無奈?!?p> “沒辦法,誰讓她們不是拜倒在你的魅力下,就是拜倒在你的鈔能力下。Aurora回去了嗎?”
“嗯。下午剛把她送走?!?p> “你們這次相處得怎樣?”
“還不錯啦,我什么時候跟她相處不好了?我知道她現(xiàn)在私底下在跟一個美國名星交往。反正我們心照不宣,彼此只是合作關(guān)系,只要互不干涉,就能相敬如賓?!?p> “你們其實可以試著……”
“No way!”
許洛斐打斷他:“在我看來最穩(wěn)定的婚姻模式就是把利益與感情完全分開。我跟Aurora需要做的,只是按長輩們的要求如期結(jié)婚、合并資產(chǎn)、留下后代繼承家業(yè),其他不必節(jié)外生枝?!?p> “她跟你算是旗鼓相當(dāng),即使聯(lián)姻是不得已而為之,也總該試著認(rèn)真相處一下,沒準(zhǔn)就棋逢對手……”
“別了,你還不知道我?撩妹可以,戀愛不行。所以我跟她最好從開頭就劃清界限,省得到時候感情和利益都掰扯不清。況且我現(xiàn)在沒興趣正兒八經(jīng)處對象,一旦一個女人對你動了感情,就會想整天粘著你,刨根問底地打聽私事,煩都煩死了。”
許洛斐又笑著說:
“不過呢,我看你是很享受被你妹子粘著的感覺。所以說,就感情這件事上,我一直改變不了你,你也不可能改變我。我們還是盡量求同存異吧?!?p> 馳早無奈:“行,不說這個了。但我還是得提醒一下,即使老爺子對你的那些桃色事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也得提防著前房那一干人,別讓他們有機可乘,利用這些來生事……”
“好啦,明明我打電話是來教訓(xùn)你,怎么變成你教訓(xùn)我了?那個啥,你以后在時玥面前多說說我的優(yōu)點,不然大家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尷尬……”
馳早笑著問:“你除了有錢,還有什么優(yōu)點?”
“當(dāng)然有了,我可是我們家族最乖的仔!就算沒有,你編也得給我編幾個!”
“行吧,我知道了?!?p> “這還差不多!先掛了,五一假期我去紐約找你玩啊。”
“嗯,到時見?!?p> ……
日落以后的山頭,跟許洛斐分別后,時玥走回同學(xué)隊伍中。
6418的幾個室友很快找到了她。
雯子小聲問:“玥玥,我聽說有人看到許洛斐來了,真的假的?”
“真的?!?p> 夢琪:“……他真的來了?!我們本來想問問你的……結(jié)果轉(zhuǎn)眼你就不見了?!?p> 時玥:“許洛斐找我說了幾句話就走了。我剛剛是去巖石上拍夕陽……”
時玥并不想告訴室友們她和許洛斐的這場風(fēng)波,因為覺得難以啟齒。
胡萱問:“他到底來干嘛的?”
時玥:“大概來玩的吧……”
夢琪:“那他現(xiàn)在還在山上嗎?晚上住在哪?”
時玥:“……不清楚?!?p> 室友們湊在一起小聲討論著許洛斐,時玥覺得自己這個謊撒的實在難堪==。
都怪許洛斐這個禍水,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行為像迷一般,留下她去跟人解釋。為了避免漏洞百出,只好一問三不知了。
幾個人在人群中,順著松林間的階梯往賓館走。
時玥心不在焉聽著室友們的談話,一邊琢磨著許洛斐這次來找她的事。
他說他來的目的一是怕她跟馳早告狀,影響他倆的友誼,二是想跟她和解,因為把她當(dāng)朋友。
關(guān)于他和馳早的關(guān)系,許洛斐前前后后已經(jīng)解釋得夠清楚了:
他對馳早,既有心理上的依賴,也有實際上的依靠。
幾天前時玥在許洛斐的派對上閑逛時,就聽到有人私下談?wù)?,說許老爺子前房那邊人丁興旺,他卻最疼愛這個二房唯一的孫子……
在豪門中,娶幾個太太可能不是什么新鮮事了,而且財產(chǎn)也通常分配得很合理,不用吃瓜群眾們操心。所以時玥當(dāng)時聽到這個消息,并沒覺得有什么大不了,只是想著難怪他的爺爺奶奶年紀(jì)相差這么大。
現(xiàn)在她明白了,許洛斐的麻煩不是在于跟前房的一堆子嗣爭奪老爺子的寵愛,而是在于,生在豪門的漩渦中,他上面沒有父母罩著。
時玥大概能想象的出許洛斐現(xiàn)在的處境。
許老爺子確實很寵愛他,但萬一老爺子不在了呢?他很可能會被卷入豪門內(nèi)部的財富斗爭。
如果外婆家不給力的話,家族里他很可能只有奶奶了。
時玥想起許洛斐奶奶那副嬌弱的美人樣,像是個偶然嫁入豪門的選美小姐,完全不像馳早媽媽那種手握實權(quán)的女人。
他和他爺爺前房的那一大家子,雖有血緣,卻基本算是敵人。
這樣想來,許洛斐的聯(lián)姻,可能比馳早還要緊迫一點。
馳早畢竟是獨子,他有全家人的扶持。而許洛斐沒有父母穩(wěn)定的事業(yè)根基和人脈,若不通過連姻把家族里的遠親結(jié)成近親,以后在許氏家族可能連個靠山都沒有。
他即使能繼承到很大一筆財富,也可能會被家族里的那些人覬覦,甚至排擠出局。
也太慘了吧……
在外人看來富可敵國、風(fēng)光無限的財團家族,內(nèi)部生存并非那么容易。
難怪許洛斐這么看重馳早,他確實需要一個像馳早這樣優(yōu)秀、有謀略,且信得過的朋友來幫他。
時玥不由得對那個總是纏著她陪吃飯的許洛斐,產(chǎn)生了一點惻隱之心。
不過很快她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
她這種一窮二白的人,居然開始同情許洛斐來了?就算他以后一毛錢都繼承不到,名下的豪車豪宅都已經(jīng)夠她奮斗好幾輩子了,好嗎?-_-
這第一點暫且不提。
許洛斐說他來的第二個目的,是想跟她和解,因為把她當(dāng)朋友。
她之前以為許洛斐跟她走得近,僅僅是因為她是他好朋友的女朋友?,F(xiàn)在聽說他真拿她當(dāng)朋友,還真是有點榮幸。盡管許洛斐說的那個理由很瞎。
她覺得榮幸是因為她覺得許洛斐這種人很少見,她之前從未遇到。
他思維非常活躍,人脈廣,能力強,眼界和層次都很高,隨便指點她一點,都有勝讀幾年書的感覺。
而且他還很有趣,跟他在一起時玥覺得十分放松,有很多不便問馳早的問題,都可以問許洛斐。
另外他還那么有錢,萬一以后走投無路,找他借點錢總可以吧^-^
總之,跟許洛斐做朋友,她是穩(wěn)賺的。
但朋友是相互的,她對許洛斐而言,總該也有什么特別的地方讓他另眼相看。
比如,她可能無意中給許洛斐提供了一點情緒價值。
許洛斐顯然很喜歡跟漂亮女生一起玩。也許某些時刻,他真的只是需要一個能談笑風(fēng)生、一起吃飯的朋友而已。
而他這人嘴太輕浮,習(xí)慣性撩妹,很多女生根本招架不住,最后無一例外都迷上他,讓他厭煩。
她呢,可以無視許洛斐的輕浮,跟他維持一種簡單的友好往來,給他提供輕松愉快的情緒價值。
這樣解釋,就合情合理了。
時玥想著,跟許洛斐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必須保持好距離。他總歸是個管不住自己的好色之徒……
……
同學(xué)們跟著老師在山上住了一夜,看日出,看云海,拍攝了足夠多的素材就下山去了。
后面他們又去了周邊不少地方,峽谷、田園、古村落,每個地方都住了幾天,支著畫架到處寫生。
從前就聽人說,Z大這種師資力量很一般的學(xué)校,就是靠著豐富的采風(fēng)活動,才能在藝術(shù)系中間有點名氣,這次他們果然領(lǐng)略到了。
3個星期過去,同學(xué)們玩得非常盡興,也上交了滿滿的采風(fēng)作品。
回城已經(jīng)將近5月中旬。
剛把宿舍收拾好,時玥就接到許洛斐的電話,說要請她們宿舍吃飯,給她們接風(fēng)。
時玥問室友們要不要去。
雯子:“免費的晚餐當(dāng)然要去!不過總讓他請,怪不好意思的。”
夢琪:“……這樣吧,我把我在老街買的這個燭臺送給他……多少也表達一點謝意。”
時玥看著她手里的那個鬼手燭臺,覺得挺奇怪,沒想到夢琪真的買了回來。
她打趣道:“這鬼東西這不符合你一貫小清新的風(fēng)格啊,難道是受了某人的影響?”
夢琪連忙說:“……我是最近被胡萱帶的,覺得哥特文化挺酷而已……”
室友們見她臉紅了,也就沒好意思再取笑她。
時玥發(fā)消息答應(yīng)了許洛斐的邀請,另外跟他對口供,關(guān)于他前段時間去黃山到底做什么,自己自圓其說去,別扯上她就行。
……
傍晚,有許洛斐家的司機開著貴賓車在東門口接她們,送她們?nèi)チ艘婚g格調(diào)很高的餐廳。
時玥有一段時間沒見到許洛斐,這次見到他,他還是那副玩世不恭又悠閑自得的模樣。
許洛斐也仔細(xì)打量了一會時玥,笑道:
“出去浪了這么久,你居然都沒曬黑?”
“那當(dāng)然,姐姐我天生麗質(zhì)又會保養(yǎng),博覽會都毫無壓力,這點算什么?”
“臉皮果然保養(yǎng)得夠厚?!?p> 室友們嘻嘻哈哈地跟許洛斐談?wù)摿艘粫s七雜八的笑料,中途夢琪有點害羞地把燭臺送給他。
“這個是我們宿舍去逛古玩店的時候看到的……覺得你可能會喜歡?!?p> 許洛斐很意外地看著她:
“謝謝你哦,小美女?!?p> 夢琪立即臉紅了。
許洛斐卻瞟了時玥一眼,笑道:
“你看看人家,多懂得感謝,哪像你,一點良心都沒有?!?p> “切,我愿意來就已經(jīng)夠給你面子了。”
時玥慢斯條理地喝著紅酒,一邊看著許洛斐跟她室友們聊天
表面上她雖然對許洛斐還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其實自從知道了他無父母的庇護,在家族中處境不易,對他難免有了一點不一樣的感覺。
看著許洛斐開心地與室友們推杯換盞、談笑風(fēng)生,時玥不禁在想,他究竟是真的這么容易開心呢,還是逢場作戲而已?……
吃了一會,許洛斐突然笑著問她:
“你今天怎么回事?為什么老含情脈脈地偷看我?難道對我有意思?”
時玥無語地翻個白眼。
許洛斐是不是真的開心她不知道,但知道他嘴是真的欠。
……
采風(fēng)回來后沒幾天,時玥和媽媽就都拿到了探親簽證,下個月初能順利去美國了。
時玥把這個好消息告知了周宇琦。他立即定好了機票,行程也安排得很妥當(dāng),完全不用她們操心。
時玥也把行程告訴了馳早,好讓他知道怎樣安排時間。
……
五月底,馳早結(jié)束了為期一年的交換生生活,順利拿到了學(xué)分和幾個有份量的獎。
學(xué)期結(jié)束的最后一天,參加完簡單的告別儀式后,馳早詢問唐聞馨什么時候回國。
“明天就走,媽媽讓我早點回去?!?p> “嗯,有人送你去機場嗎?”
“舅舅會送我的……你什么時候回?”
“我晚幾天的航班去北海道?!?p> “嗯……”
唐聞馨沉默了一會,也沒問他為什么要多留幾天。
馳早見對話結(jié)束了,就準(zhǔn)備告別,不料唐聞馨突然說:
“對了,馳早……我最近想問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覺得……我是不是根本不適合讀經(jīng)濟類的專業(yè)?”
“為什么這么問?”
“最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2年A大的學(xué)習(xí),加上這一年,我才確定了自己對經(jīng)濟學(xué)并不感興趣……”
馳早想問她選這個專業(yè)的初衷,但又覺得不合適。
“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也不晚,畢竟對很多人來說,高考一結(jié)束就做的選擇,確實太倉促?!?p> 唐聞馨沉默了一會:“你是從很早就確定了要學(xué)經(jīng)濟嗎?”
“對,你知道我家里的情況?!?p> 馳早微笑著說:“而且,我也沒有其他特長可以選擇?!?p> “你高中時期對很多學(xué)科都很擅長……”
“那只是我該做的,頂多算有點興趣。就像你很擅長古典文學(xué),也并沒有選擇中文系?!?p> 唐聞馨黯然:“是啊,我從前太一意孤行,做的很多事情都欠考慮?!?p> 聽她這么說,馳早納悶,不明白她為什么會說這些。
唐聞馨又問:“你覺得我現(xiàn)在做點什么才能補救?我是說……現(xiàn)在考慮雙學(xué)位,可能也晚了。”
馳早認(rèn)真思索了一番:
“依我看,最后一年你還是繼續(xù)把專業(yè)讀完,同時做好跨專業(yè)考研的準(zhǔn)備?!?p> “嗯?!?p> 唐聞馨點點頭,繼而又抬頭看著他:
“我從前應(yīng)該早點問你的,在我高三填志愿的時候……”
馳早笑著說:“你身邊有唐教授和蔣教授,哪里需要問我?”
“當(dāng)初他們的話我沒有聽……也許你說了,我會聽進去一點。畢竟我中學(xué)時期,還是聽取了你不少意見?!?p> 馳早覺得莫名,略微尷尬地問:
“是么?……”
“嗯?!?p> “嗯……那好,后面有什么需要盡管找我。而且,我相信無論你做什么選擇,這四年的經(jīng)濟都不會白讀,總會讓你有些不一樣的收獲?!?p> 馳早對她揮揮手:
“我先回去了,A大見?!?p> “好的,再見?!?p> ……
馳早步行回到自己的公寓。
剛才唐聞馨找他問的那番話,讓他很奇怪,可能她在為自己耽誤了3年的時間而沮喪吧。
說實在的,馳早挺能理解唐聞馨。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跟唐聞馨有點像,都容易考慮過多,在乎過多,反而對有些事失去了正確的判斷。
不同的是,唐聞馨沒有背負(fù)他身上的壓力,幾乎不用考慮功利,所以她敢做趨于“無用”的選擇,有更多一意孤行的機會。
而他不行。他走的每一步都逃不開袁女士的精心設(shè)計,在自己的選擇與家人的期待中,小心地做著不為人知的妥協(xié)。
時玥這點跟他們都不一樣。在她家人很少干預(yù)的情況下,她對自己喜歡什么,擅長什么,要做什么,一直非常明確。
而且從小在受非議的環(huán)境下長大,她很難得沒有自卑自憐,反而內(nèi)心有一股壓不垮的傲氣與自信,處世清醒而機警,這著實讓他欣賞和愛慕。
馳早看了看手機里接下來幾天的日程安排,不禁開始期待。
因為他欣賞與愛慕的那個女孩,很快就要在紐約與他見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