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堡沒有官軍,也就沒有大城市那樣的宵禁,人們想要在街上游蕩到多晚都可以。然而并沒有什么人在街上游蕩,人們暫時忘記了被秦人奪走的故土,也暫時忘記了城外前來興師問罪的魏軍,在房舍里,在屋檐下,在街頭,直接進入了夢鄉(xiāng)。
天公作美,雖然有云層,卻沒有下雨,只有敖山吹來的陣陣涼風,敖堡的夜是寧靜的,也是祥和的。
借助著時隱時現(xiàn)的月光,四人摸黑進入使團駐地所在的巷子,明明沒有宵禁,湯還是感覺好像自己違反了什么法紀一樣。
丁摸到斜對面監(jiān)管男子所在的院落外,駐足凝聽了一陣,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情況。
因為不想點著火折子開鎖從而增加被人發(fā)現(xiàn)的風險,于是四人干脆翻墻而入。
駐地的地圖和房間用途,使團的人早就發(fā)送給過滎陽大營,所以四人仿佛在自己家里一樣,輕車熟路,閑庭信步。
使團駐地的院落格局上比較簡單,前院是一個會客大廳,后院是一個天井,圍繞天井一圈足足有二十多間廂房,后院再往后是廚房、庫房和馬棚,后門則通往另外一條巷子。
如何搜索一片空間找到藏在其間的秘密,老師在訓練營的時候曾經(jīng)說過,可以參考以下這幾點:
一是快速掃描整片空間之后,先用直覺來思考,覺得秘密會藏在什么地方;
二是假如換做自己需要在這片空間隱藏秘密的話,自己會怎么做;
三是當你不得不逐寸逐寸的進行地毯式搜索時,千萬不要預(yù)設(shè)立場,不要為了專門尋找某樣物品而找,這樣可能會錯過其他很多有價值的東西。
使團的人員以秘兵署的人為主,作為訓練有素的專業(yè)人士,即使是匆忙之間撤走的,也應(yīng)該為同伴留下一些線索才對。
然而黑燈瞎火之下,僅僅憑著幾個光線黯淡的火折子,四人想要搜索如此廣闊的空間,無論是老師傳授的方法也好,還是使團真的留下什么線索也好,恐怕也是無能為力的。
草草看了一圈之后,丁對湯說到:“我看,還是等天亮之后再重新探查吧?!?p> “只能如此了,好在房舍里床板被褥什么的都在,我們就先在這里過一夜吧。”湯無奈的說到。
選擇具體的睡房時起了一點小爭執(zhí),辛打算住在正中間團長獨享的那個房間,但丁說那里太過顯眼而且不夠四個人住,最后湯選了士兵廂房中的一間,而且考慮到不至于有人闖入時第一時間就暴露,湯選的是比較靠里但又不是最角落的一間。
卜附和道老師好像有一次講過,搜查一大排雷同的房間時,人們一般才開始會比較認真細致,但慢慢的就會松懈,到了最后幾間根本就是敷衍了事。
廂房里一應(yīng)俱全,一排大通鋪上可以睡十多名士兵,卜和丁在湯的要求下先睡著了,湯和辛則負責上半夜的警戒,直到卜和丁醒來之后換防。
卜和丁在寅時時分如期醒來,湯和辛則瞬間進入了夢鄉(xiāng)。
房里是無聊的漆黑,外面的天井和院子則依靠著月光施舍的點點光亮勉強可以看清。
丁坐在門口,透過房門縫隙監(jiān)視著天井,卜則坐在靠窗的床頭,透過微微打開的縫隙觀察著一側(cè)的回廊。兩人不僅要緊盯著眼前的景物,還得再分心監(jiān)聽著更外面更遠處的響動。無聊的黑夜,漫長的等待。
高度緊張之下,丁有時會稍微分一下心神去把敖堡走過的大街小巷在心里再模擬行走一遍,直到敖堡這張蜘蛛網(wǎng)地圖愈來愈清晰。
卜則不時想起那個晉老表現(xiàn)出來的貴族做派,他把各國王室乃至周天子的禮儀都暗中比較了一番,還是想不出晉老來自哪里,而且,他總覺得晉老的大梁話不純正,帶著一絲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發(fā)音。
過了小半個時辰,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無聊之極。伴隨著湯和辛發(fā)出的細密呼吸聲,醒著的二人看著天上的云層越來越厚,又聽到外面的風聲越來越響,心里默默念叨千萬不要下雨啊,不然街頭的流民可就慘了。
突然,外院一聲細微的推門聲響起,接著又是掩門的聲音。
丁站起身來,感受到卜下了床來到自己身邊,心想:“無聊的夜晚,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找點事情來做吧”,丁又想到這似乎不應(yīng)該是自己的想法,只有辛才會這樣想。
兩個中等個頭的魏國士兵大搖大擺的推門進了后院,他們手里拿著火把,一點都不害怕可能會被遠方高樓上的人看見。
丁想,這兩個家伙可千萬不要把其他人招惹過來。可是,這個時候誰會有心情去管一個人都跑光了的秦國驛館有沒有火光呢,街對面監(jiān)視的那個人睡得死死的吧。
兩名魏兵似乎頗通搜查之法,他們先是沿著對面一排的廂房逐個推門進入探查,來到團長廂房前時,一人本想推門進去,另外一人不知道說了什么,兩人又經(jīng)過四人的房門去到了這一排廂房的盡頭,打算從頭開始進房搜查。
這一次的搜索就很潦草了,只花了不到之前兩成的時間,兩名魏兵就回到了四人的門前。早在他們從這一排的盡頭開始搜查時,丁低聲問卜怎么辦,要不要把湯和辛叫醒,卜搖頭表示不用。
等到魏兵進入隔壁房間時,丁不敢再出聲說話,便拉了拉卜的衣服,卜用四人早就熟悉的動作暗號告訴他再等等看,只是兩人不再站在門邊,而是往里退了一段距離。
一名魏兵打開了一半房門,卜向丁發(fā)出信號找準機會動手。
“等等”,另一名魏兵突然說到。
開門的魏兵停了下來。
“不要慫啊”,察覺到危險已經(jīng)清醒過來的辛躺在床鋪上暗自說到。
湯則閉著眼睛感受著事態(tài)的變化。
“直接去那邊”,另一名魏兵又說,然后朝團長廂房奔去。
開門的魏兵跟著離開了,留下半開的房門。
“哎喲,這該死的,你不把門關(guān)上,我們也不方便關(guān)啊,還給不給人睡覺了?!毙梁莺莸闹淞R到。
丁和卜感知到二人醒了過來,也不言語,透過半開的房門,看見兩個魏兵進了團長廂房。還好,他們這一次把門關(guān)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