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和辛被帶到一間客房。
這間客房長十多尺,寬八尺,擺放著兩張胡床和兩個架子。
仆役放下食盤和水壺,然后退出房間,關上房門,腳步聲遠去。
食盤上擺放著兩碗方肉、兩碗菜羹和幾個面團,冒著熱氣。
卜聞著食物的香氣,贊道:“不錯不錯,看來學宮的伙食很好?!?p> 辛搖晃著水壺發(fā)出一陣陣噪音,低聲說到:“香歸香,你敢吃嗎?”
卜從懷里掏出自帶的肉干啃了起來,說:“我倒是想吃啊,但萬一刺客沒走遠,又跑回來下個毒什么的,那就防不勝防了。哎呀,你別說,這一吃,我才發(fā)覺真的餓了好久了?!?p> 辛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卜,繼續(xù)說到:“我們路上沒被跟蹤吧。”
卜又掏出自帶的水袋喝了一口,說:“起碼我沒發(fā)現(xiàn)。”
“那為什么有人找上我們呢?”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就是敵人是在某個地方等著我們。他們守株待兔,我們自投羅網(wǎng)。”
“在哪里等著呢?”
“農(nóng)神廟、宮城門口、左相府、信陵君故宅、學宮前廳,都有可能!”
“讓我來分析一下,”辛說到:“首先,對方推出我們來時乘坐的軺車,以此為借口把我們留在宮城,那說明我們在客棧存車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對方盯上了?!?p> “有道理”卜吃得不想停下來。
“當我們被留在宮城之后,去尋找客棧的時候,有人跟蹤嗎?”
“那個時候大街上已經(jīng)人煙稀少了,如果有人跟蹤的話,早就被我們發(fā)現(xiàn)了。”
“那對方怎么知道我們一定會去學宮呢?萬一有一個客棧碰巧有空房收留了我們呢?”
“說得不錯。哎呀,你繼續(xù)分析啊?!辈烦酝炅巳飧桑瑢P牡暮戎?。
“懶得分析了,輪到我吃了。”辛掏出肉干吃了起來。
卜拿起食盤里的空碗,有事沒事的敲打著,弄出一些干擾的聲音,說到:“如果對方不是斷定我們除了學宮無處可去,那么就是對方躲在巡邏隊里面,正大光明的跟蹤我們。”
“嗯,有道理,我們進學宮之前,身后就正好有一支巡邏隊經(jīng)過?!?p> “學宮前廳邊上的大廳里聚集了那么多人,里面可能混有對方的眼線。而我們在背誦文章的時候,眼線可能和刺客聯(lián)絡好了,或者刺客本身就混在人群里面。”
“也許,刺客是混在仆役里面的?!毙梁莺莸目辛艘豢谌飧伞?p> “那中廳的諸多學子中混有對方的人,也完全有可能了。不然為啥人剛一死,就有人起哄,一口咬定是我們干的?!?p> “該死的,當時情況太混亂了,不僅讓刺客跑了,也沒法找出他的同伙?!?p> “不過,也有奇怪的地方,刺客為啥要選擇在中廳出手行刺我呢?是在人群中易于逃跑嗎?”卜露出不解的神情。
辛吃完了肉干,咕嚕嚕喝了小半袋水,往床上一躺,說到:“管他呢,反正刺客已經(jīng)跑掉了,我估計學宮的人也查不出來?!?p> ......
這時傳來一陣敲門聲,卜上前打開了房門。
學監(jiān)吩咐兩名手下在門外等候,然后獨自走了進來,一名手下從外面把門關上了。
學監(jiān)看了一眼食盤,沒有說話。
辛已經(jīng)站起身來,卜走到他身邊,并排站立。
兩人對學監(jiān)行了一禮,說:“大人來了,有何問題盡管問吧?!?p> 學監(jiān)說:“光看你們這接人待物的從容不迫,就知道你們不是普通人,你們到底是誰?”
猶豫了一下,卜開口說到:“實不相瞞,我二人是從敖堡來給一位大人物送信的,閑著沒事來逛逛宮城,結(jié)果錯過了出城時間,不得已前來學宮尋求庇護,沒想到給學宮惹來了一場災禍,實在是抱歉?!?p> “哪位大人物?”學監(jiān)問到。
兩人沒說話。
“是左相吧?”
兩人還是沒說話。
“那就是左相無疑了,恐怕你們已經(jīng)去過左相府了吧,如今沒辦法進去吧?”學監(jiān)微微笑道。
“是的?!辈沸南?,怎么一下就被人看穿了呢。
看著二人一臉疑惑,學監(jiān)說到:“其實很好猜,朝野上下都知道,敖堡的人一直聽命于左相。是秦軍包圍了敖堡,你們搬救兵來了?”
看來學監(jiān)大人并不知道右相派軍隊前往敖堡的事情,卜暗想。
看到二人不置可否,學監(jiān)繼續(xù)說到:“好了,這些軍國大事,我就不瞎猜了。你們在這里住一晚,明早就可以離開了。”
說罷轉(zhuǎn)身欲走。
“大人,請等一下。”卜叫到。
學監(jiān)停了下來。
“大人就不問一下,是何人欲行刺我等?”
“我不想管,你們的恩怨自己去外面解決。我只要確認你們二人不是兇手就可以了?!?p> “我還是不太明白,大人隨便問了幾句,就相信我們的說辭了?”
學監(jiān)沒有說話,打開門,走了出去。
......
“他為何這么輕易就信了?”辛問到。
“我也不知道,事實上,我們都沒怎么解釋。”卜回答到。
一陣沉默之后。
“除非...”卜說到。
“除非什么?”
“除非他知道誰更有可能是兇手?!?p> “不論怎樣,看起來學監(jiān)大人對左相并沒有什么敵意。如果他是右相的人,你說會不會直接把我們驅(qū)逐出去?”
“看來學宮是一個超然的地方,學監(jiān)本人并沒有在左相和右相之間選邊站,至于他下面的人,可就難說了,那個刺客不論是內(nèi)外勾結(jié),還是本來就是學宮的人,都是有可能的?!?p> “看來這學宮是個是非之地啊,我們晚上輪流休息,小心刺客再來,明日早點離開?!?p> 兩人不再言語,開始集中精神,聆聽戶外的響動。
有時走廊里傳來三三兩兩旁人走過的雜亂腳步聲,有時庭院里傳來微風攜帶著樹枝拍打窗戶的啪啪聲。
又有時房頂傳來可能是小貓追逐老鼠的歡呼聲,又有時不知哪里傳來學子的讀書聲亦或是辯論聲。
有時甚至聽到了袖箭破空而來發(fā)出的爆鳴聲,接著是一人的慘叫聲,然后是此起彼伏的斥責聲。
兩人收斂了心神,各自倒在自己的床上,一個開始假寐,一個開始真睡。
只剩下房里的油燈發(fā)出忽明忽暗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