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辛躲在街角,親眼目睹了魏牙被押上了第二輛車,然后車輛緩緩地駛出了小街。
“晚了一步。”辛說到。
“秘衛(wèi)的府衙在哪里?”湯問道。
“在宮城,而且,秘衛(wèi)的車輛可以走宮城的北門,普通人是不允許走北門的?!毙两忉尩馈?p> “也就是說,他們離開這片住宅區(qū)之后,只要經(jīng)過幾個小街口,就可以穿過宮城北路進(jìn)入北門了?!睖f。
“完全正確?!蓖nD了一下,辛奇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反正沒有比燒船更大的事情了,干吧!”湯回答。
辛頓時來精神了,道:“打打殺殺的事情我最喜歡了,昨天跟著卜無聊死了?!?p> 湯說:“跟我來”,他心里回想著昨天來時的道路情況,快速朝著九宮格中心的停車區(qū)域奔去。
......
魏牙被五花大綁,坐在兩個大漢中間,他對面是秘衛(wèi)的軍官,軍官左右各有一名大漢。
車?yán)锟床磺逋饷娴臓顩r,但是魏牙就算閉上雙眼,也能感覺到篷車離開了住宅區(qū),正在朝宮城北門駛?cè)?,好像過了一個路口,嗯,又是一個路口。
魏牙想,聽說秘衛(wèi)的監(jiān)獄很恐怖,光是想想各種酷刑的名字已經(jīng)可以讓人不寒而栗了。
據(jù)說沒有人能活著離開秘衛(wèi)署的監(jiān)獄,不過我又沒有什么秘密,還有,左相得到消息之后會來救我嗎?
可能沒機會了,這樣的消息能傳到左相那里嗎,如今這局勢要怎么才能見到左相呢?
......
最先發(fā)現(xiàn)有狀況的是第一輛車的車夫,他在路過前往宮城北門的倒數(shù)第二個路口時,突然從左首邊的巷子里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他感覺很奇怪,怎么有人在小巷里以如此的高速來騎馬呢,是哪個白癡騎術(shù)不佳,還是馬匹受驚失控了呢。
他往左首邊望了過去,只見兩匹黑馬以驚人的速度沖了過來,左邊的黑馬上坐著一名全身籠罩在黑袍之中的騎手,他上半身都幾乎貼在馬背上了。他戴著頭盔,用黑布蒙著面,他雙目炯炯有神,仿佛兩輪烈日。
車夫趕緊御車往一旁躲避,結(jié)果正好給了第二輛車行駛過來的空間。車夫突然想到,“不好,對方的目標(biāo)是第二輛車。”
他還來不及出聲叫喊,兩匹黑馬已經(jīng)撞上了第二輛車,第二輛車的馬匹也是一匹良駒,沖撞之后勉強抵擋住了兩匹黑馬的沖擊,幾乎是兩敗俱傷的三匹馬都摔在地上。
而車廂則沒有那么幸運了,兩匹黑馬撞上來的瞬間,車廂就已經(jīng)解體了,車?yán)锏牧鶄€人都被拋了出去,重重的撞上了地面,六個人都痛苦的呻吟起來。
在放任兩匹黑馬撞向篷車之前,辛從馬匹上一躍而起,在空中跨了幾步,毫發(fā)無損的落在地面上,他迅速打量著地上幾人的衣著,快步來到魏牙面前,長劍刷刷幾下,割開了魏牙手腳上的繩索。
又一陣馬蹄聲響起,湯蒙著面駕著一輛兩匹白馬牽引的雙人戰(zhàn)車飛馳而來。
辛一把抓起魏牙扔到了車?yán)?,然后躍身跳入了車?yán)铩?p> 戰(zhàn)車飛馳而去,諸多秘衛(wèi)和路人只聽聞馬鳴聲和隆隆的車聲逐漸遠(yuǎn)去,聞訊趕來的北門衛(wèi)兵不知所措的望著一地的狼籍。
戰(zhàn)車呼嘯著走街串巷,路旁的房舍和行人急速退后消失,留下一串串殘影。
辛不停地嘖嘖稱贊:“真想不到竟然有人收藏了一輛老古董在停車場,也真想不到還有你這樣的老古董知道如何駕馭它?!?p> 湯專注的駕著車,忍不住回了一句:“我們這次,跟趙鷹在咸陽那次相比,如何?”
“強多了!”辛回道。
......
戰(zhàn)車穿過一片高大的樹林,駛進(jìn)了鴻溝旁的一片沼澤地,鉆進(jìn)了一片灌木叢。
這里是大梁城里一個相對來說人跡稀少的地方,是一個天然的審訊之地。
在路上的時候,辛已經(jīng)想好了好幾種審訊方法,如果魏牙不老老實實招供的話,他恐怕要使出一些不人道的方法了。
接下來的事實證明,他用不上這些方法了。
當(dāng)戰(zhàn)車停了下來,辛才發(fā)現(xiàn)魏牙周身是血,一柄短劍插在胸口,他喘著粗氣,眼看活不成了。
聽到辛的怒吼聲,湯回頭看到了魏牙,也呆住了,但他還是問了一句,“怎么回事?”
辛搖頭表示不知道。
“是那個秘衛(wèi),他…”魏牙掙扎著說到,又劇烈的咳嗽起來,唾液伴隨著血跡噴了出來。
“我明白了,是那個秘衛(wèi)在撞車前干的!”辛氣憤的說到。
魏牙點點頭,已經(jīng)面無血色了。
辛抓著魏牙的手臂說到:“快說,是誰派你來欺騙我們的?”
魏牙咬著牙關(guān)不說話。
辛不知道怎么好了,他望著湯,湯搖著頭。
......
魏牙突然有了精神,他直起身來,用一門古老的方言唱到:“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
他唱得很用心,傾注了所有的感情,短短幾個字,他唱了好幾次才連貫成句。
辛聽到這首歌,如遭雷擊,他望向湯,只聽到湯用同樣的方言接到:“彼狡童兮,不與我好兮!”
湯的發(fā)音很標(biāo)準(zhǔn),聲調(diào)和韻律很優(yōu)美,但是讓人感到濃濃的悲傷。
這是一首殷商遺民口口相傳的民謠,是紂王的叔父箕子五十多歲的時候,應(yīng)周武王之邀從封地回鄉(xiāng)探望。
路過殷商故都遺址之時,只見原先的宮室殘破不堪,許多地方還種上了莊稼,箕子失聲痛哭,寫下了這首名篇,殷商遺民凡是傳唱者,無不痛哭流涕。
魏牙聽到耳里,呵呵的笑了起來,“你們,是誰?”
“我們不是敖堡人,我們是宋國人,你是衛(wèi)國人吧。”湯說。
魏牙用力的點著頭,他明白了,他似乎用盡最后的力氣說到:“就是,剛才,那個秘衛(wèi),讓我?guī)銈?,去,黑市的?!?p> 中間咳嗽了無數(shù)次,魏牙堅持著把它說完,似乎是在實現(xiàn)最后的愿望。
湯抓住魏牙的手,正色的說到:“吾以天帝太昊之名起誓,吾以天帝少昊之名起誓,吾以大商諸位先王之名起誓,殺吾族人者,吾必殺之!”
魏牙搖著頭,似乎在說,“我只是一條賤命,不必如此”,又點著頭,淚水汩汩而出,沖開臉上的血跡,他似乎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尊嚴(yán)。
他用著殘余的一點力氣指著自己的胸口,希望那兩人能明白。
他又想起了小時候衛(wèi)國老家的獵場篝火,他想笑,但倦意一浪又一浪的襲來,他沉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
湯和辛的怒吼,他再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