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無辜者的血
西德倒不是害怕被趕出去晚上沒的住,怕的是這個老人對他們刀劍相向,雖說那也不會傷害到他們,但心里確不會好受。
因為刻意顯露拉塔斯身份的緣故,這一路上也算是見識到了人人喊打是個什么滋味。那些不相關(guān)的人罵兩句倒沒什么,如果是這種好心的老人那心里一定會過意不去的吧。
想著的西德上前一步,沃爾卻微笑著伸出手來拉下了兜帽,飄然的紅發(fā)灑落而下,赤紅的雙眼注視著眼前的老人。
“是的,老爺爺,我是日耀家族的人?!?p> “老先生,她曾經(jīng)是日耀家族的人,因為厭惡教會所以才外出的,已經(jīng)在外面過了七八年了……”西德見到氣氛僵硬下來,趕忙上來打圓場,那老人卻揮了揮手,臉上的認(rèn)真變成了笑意。
“哈哈哈,別擔(dān)心別擔(dān)心,我雖然在戰(zhàn)場上與東國人有過交鋒,但并不是那種見到東國人就恨不得生吞活剝的?!崩先隋N了錘腰,灑脫地笑道,“面對戰(zhàn)爭,哪里的人都是受害者啊……”
老人隨口問著走到一邊壁爐前的躺椅坐了下去,眼見氣氛緩和了下來,西德也暗暗松了口氣。
“對了,小娃娃,尼特蘭將軍怎么樣了?”
沃爾聽那名字不禁一愣,隨后眼神一暗,“爺爺他…在我出生之前就絕食而亡了?!?p> “絕食?那確實是個值得敬佩的男人啊…”老人長嘆一聲,搖了搖椅子沉默不語。
“對了,你們還沒吃完飯吧?”
“啊,嗯我去做,借用一下您的廚房?!被剡^神來的沃爾對著老人行了一禮走到一邊的房間去,娜絲莉看了眼西德也跟著沃爾的腳步走了過去。
留在原地的西德正注視著墻上的那些功勛章,他視線在那些徽章上一一掃過,目光聚焦在了那套鎧甲與武器上。
在鎧甲的胸前,鑲嵌著一枚刻著大山的徽章,形態(tài)像極了現(xiàn)在的城市獵人徽章。
“這就是…以前的傭兵徽章嗎?”
“啊?”沒聽清的老人回過頭來,看向了站在墻前的西德。少年又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話,順手摘下了那個鎧甲胸口的徽章。鐵質(zhì)的徽章在歲月的侵蝕下沒有一點生銹的痕跡,經(jīng)歷風(fēng)沙的磨痕后看起來卻更加熠熠生輝。
端詳了一陣,西德又把徽章掛回了鎧甲的胸口,他轉(zhuǎn)過頭去搬了張椅子,走到老人身邊坐了下去。
“老先生,你有過什么榮耀的經(jīng)歷嗎?”低下頭的西德雙肘撐著腿,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壁爐的點點火光。
“榮耀?”老人看向了身邊的少年。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老人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怎么了小家伙,你也向往著榮耀嗎?”
“嗯,從小就想要騎士凱旋而歸時的那種感覺……老先生,您經(jīng)歷過那種畫面嗎?”
“哦?那個啊經(jīng)歷過…那確實是一生都難以忘卻的畫面?!崩先烁袊@的聲音帶著些許肯定。
他緩緩從躺椅上站了起來伸出手,墻壁上那些掛著的勛章與鎧甲悉數(shù)飛下,在西德的眼中,一一罩在了老人略有佝僂的身體上,那些勛章飛在了他的胸口排列整齊。
披甲的老人手握長劍肩抗騎槍,他把頭盔的面罩戴上,將老態(tài)的模樣隱去,變回了英武的騎士。
恍惚間,民眾的高呼與稱頌絡(luò)繹不絕,花瓣隨著魔法的顆粒自護城法陣飄落,灑在榮耀而歸的騎士身上。
胸口的徽章印著朝陽閃爍著光芒,挺直脊背的騎士享受著那份獨屬于他們的東西。
西德望著老人的模樣不禁呆住了。老人的訴說在耳邊響起,西德卻只是看著他的樣子便已經(jīng)沉醉。
這種感覺他喜歡,他向往。但他也發(fā)現(xiàn),眼前的那一幕卻與他心底的那份希望又有著些許的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一樣呢?
……
不知過了多久,鎧甲與武器在魔力的驅(qū)動下飛回了墻上,留著勛章掛在身上,老人看著西德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眼中帶著一絲回憶。
“真像啊,真像是以前的我啊?!彼焓峙牧伺奈鞯碌募绨虬阉麊拘?,整個人縮進了躺椅中?!盎蛘哒f,每個少年都曾經(jīng)幻想過這樣的場景吧?!?p> “但實際上,這叫榮耀的東西啊……”老人張開手,撫摸著掛在衣服上的徽章,紅寶石的徽章在火光中燦燦生輝。“是你用別人的命換過來的。”
“其中有和你一樣想法的敵人,有完全沒有做好準(zhǔn)備的人,也有那些無辜的人?!?p> 老人的話語像重錘落在了西德的心底,他搓了搓手,認(rèn)真地看著老人。
“老先生,您有殺過那些無辜之人嗎?”
“哈哈,有啊,當(dāng)然有了。我參加過40幾年前那次攻入東國的行動,手里怎么會沒點無辜者的血呢?”老人笑著,聲音卻沒有半點在意。
“那我能問個冒犯的問題嗎?”
“問吧?!?p> “您在殺了那些無辜者后,不會感到很難受嗎?”
“會啊,當(dāng)然會了。我是個戰(zhàn)士,也是個人啊。但我們還要繼續(xù)前進,為了一個目標(biāo)而前進,不可能為了一個無辜者停下腳步,不然死的可能就是我?!闭f著的老人看向了身邊的西德。
“你沒殺過人吧?”
“殺過?!?p> “哦?這份氣質(zhì)一點也不像是殺過人呢?!崩先藫崦种械幕照螺p聲問道:“你殺過什么人?”
“想要殺死其他人的家伙,或是想要殺死我的。對抱有死亡覺悟的人,我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沒有殺過無辜之人嗎?”
“一個都沒有。”
“那還真是個不錯的孩子呢,也難怪你的眼神為什么是這樣的一塵不染啊?!崩先速潎@地點點頭,隨即問道:“那你問這個問題干什么呢?無辜者和你有關(guān)系嗎?”
“因為我怕以后的某一天,會像您的曾經(jīng)一樣,被迫把手中的刀對準(zhǔn)那些無辜之人。心里想著那些無辜之人也有著自己的生活,有著自己的家庭,有著自己的幸福。我就很怕,怕在揮下那一刀后,向往的榮耀就完全變色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崩先俗⒁曋鞯抡J(rèn)真的神色,片刻后他點了點頭,“嗯,那你是一個適合在斗技場的戰(zhàn)士,不是一個踏入軍帳的將帥啊?!?p> “實不相瞞,我確實是從三神城的斗技場來的?!蔽鞯曼c點頭,他迫切地上前了一點緊緊盯著眼前的老人。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被逼著那樣的話,有什么辦法嗎?”西德有些語無倫次地?fù)]舞著手。
他越是想著,越是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無限往下的螺旋,這個螺旋沒有結(jié)局。
老人看著眼前迷茫的少年,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伸手拍了拍西德的肩膀,表情輕松。
“有些問題,是你不得不面對的責(zé)任?!?p> “但還有些問題,你若不去面對,它就不會存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