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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春秋

第五章:白衣

大河春秋 沅昊 2276 2019-11-07 12:00:00

  臨下山之前,老師曾經說過:生而為人,不論處在一個什么樣的立場,良心若是壞了,離毀滅也就不遠了。

  神情肅穆的蕭白衣對此深以為然!

  所以,待自家主公袒露著污穢不堪的下體,一步三搖的走出了那間廂房,哪怕他再克制,也忍不住在眼中閃過了一絲冷冽的光芒。

  強自垂首不語,蕭白衣沒有再去看公子奕那張寫滿了意猶未盡的臉,趁著四下無人的檔口,他手持短刀走進了房間,干凈利落的從女人那鼓脹脹的肚皮里取出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嬰兒。

  終于,死里逃生的女嬰用一聲嘹亮的啼哭,瞬間響徹了屋外的疾風驟雨,蕭白衣笑著笑著,抬手輕輕合上了女人那早已失神瞪大的雙眸。

  雖是形容狼狽,可女人依舊很美,美得讓人心慌,美得喪盡天良。

  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蕭白衣剛好忘記了之前發(fā)生的一切,包括那個女人到底生了副什么模樣……

  “少爺,這孩子怎么辦?”

  “你覺得呢?”蕭白衣跪坐在木地板上,將蘸血的手指遞進了女嬰的口中,小嘴兒用力吸吮的瘙癢,令他不由得微笑起來,聽得老仆小心翼翼的詢問,他偏過頭來,輕聲反問道:“這么可愛的小寶貝,你舍得殺嗎?”

  “若是讓大公子知曉了……”老仆是自家人,蕭白衣對他頗為寬容,是故這些陰私的話倒也能偶爾說道說道:“他酒后失德也就罷了,連孕婦都不放過,為這樣的主公賣命,少爺可得三思呀!”

  “恩師既然令我下山輔佐公子奕,那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剛才這些話以后就不要再說了,免得給別人聽了去,無端給蕭家招來災禍!不就是死了一個舞姬嗎?前些日子,丹陽也死了一個!”

  “那接下來,咱們……”老仆警惕著左右四顧了一陣,這才佝僂著腰身挪步到蕭白衣身邊,壓低聲音道:“這女人死得如此凄慘,魚千城怕是不會善罷甘休,想要他照原計劃去刺殺公子休估計不可能了,萬一,他反過來找大公子的麻煩……”

  “不是萬一,是肯定的!”蕭白衣笑了笑,道:“我那可憐的師兄啊,從小腦子里就缺了根弦,呵呵,去,派人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啊?”老仆一時間沒轉過彎來,呆立當場道:“關乎大公子的名聲,不是更應該把這事兒給壓下去嗎?”

  “當魚千城得知自己的女人死了,第一時間便會來找大公子尋仇,別忘了,薛灼也在丹陽,想當年,他可是最心疼魚千城的,呵呵,既然心疼師弟,他不會忍心讓魚千城獨自身處險境?!?p>  “……”

  “他會慫恿唐休,來救魚千城,正缺幫手的唐休肯定不會拒絕這個籠絡魚千城的機會,他會親自前來,尋大公子討要這個小寶貝!”說著,蕭白衣還把下巴貼近了懷中女嬰粉嫩嫩的小臉,用胡茬刮擦著,引來一陣可愛至極的歡笑:“大將軍出行可不能隨意,等他趕到的時候,靠山鎮(zhèn)早就被魚千城殺了個血流成河,縱屬下行兇,刺王殺駕的罪名可不??!”

  “可那公子休,會認嗎?”

  “會的,一定會的!”蕭白衣臉上掛著無比的自信,道:“他那么驕傲的人,哪里會在意這些細節(jié)!只等他開口,我們就把孩子還給魚千城,這不,人贓俱獲,主公失節(jié)事小,公子休可是想要弒兄啊!”

  “……”

  “大將軍府幾番遇刺,薛灼借機發(fā)揮,可沒少給咱們潑臟水,盤郢諸公對此已頗有微詞,原本我還頭疼著呢,沒想到主公今夜胯下一抖,就給要瞌睡的人送來了枕頭,哼,請君入甕爾!”

  “可萬一,我是說萬一,他若是真存了弒兄的心思,我們又該如何?”這事兒想想就很刺激,老仆忍不住渾身顫抖了一下,“公子休和魚千城聯(lián)手,可不得把大公子卸成人彘?別說是少爺了,這天底下又有誰能擋得住他們?”

  這樣操蛋的假設,使蕭白衣的心情瞬間就不好了,腦海中不斷閃爍的畫面,盡是自己橫尸當場的千百種姿勢,情不自禁的哆嗦了幾下之后,他感覺做什么都索然無味,當下便停止了繼續(xù)逗弄女嬰的動作,抬頭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老仆,斥責道:“莫要說這些嚇人的話,駭?shù)叫氊惥筒缓昧?,這一家人兩兄弟,總不能都是禽獸吧!”

  “今兒這一夜,老奴這眼皮子總是跳個不停,感覺會出大事呀!”老仆可猜不透蕭白衣的想法,見少爺突然生氣,他竟有些委屈。

  “放心吧,如今非戰(zhàn)時,公子休從丹陽出來最多只能帶一個百人隊,否則就是謀逆!你要是害怕,從宛南再調八百人過來,把這靠山鎮(zhèn)都塞滿咯,我還真不信了,他未必能上天?”

  “少爺,您忘了,您的老師,也就是無所不能的圣人曾經說過,那盤郢之虎‘但生雙翼,敢縛蒼龍’,可不就是能上天嗎?”

  “滾!你給老子滾!”

  “……”

  都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圣人教徒弟也是一樣,不管是春秋四大,還是白河七賢,外加一個漸漸被世人遺忘的薛灼,這十二個師兄弟的性格啊,簡直一個比一個奇葩。

  你說他們兄友弟恭吧,在山上的時候,只要圣人不當面,相互打破腦殼那都不叫事兒,有時候玩出了真火,陰謀不成換陽謀,下毒,暗殺都是家常便飯!對此,圣人還很得意,美其名曰:因材施教!

  說他們彼此視之為仇寇吧,不爭鋒相對的時候,那叫一個比親兄弟還親,就如同現(xiàn)在,此時此刻,蕭白衣懷抱著魚千城的女兒,起身踱步走到了窗邊,夜闌正聽雨,小樓燭影漫焚香,那張寫滿了冷漠和陰詭的明媚俊臉,忽的,竟露出了一抹慈父般微笑。

  “寶貝大侄女啊,乖乖,莫要怨恨阿叔,你爹爹太老實了,不狠狠挨幾頓打,在這越來越亂的世道啊,他活不下去的!”

  “啊,噗,啊噗……”女嬰是不懂事的,自顧蜷縮在蕭白衣略顯溫暖的懷抱里,口吐血沫,咂摸個不停。

  “記住啊,你是喝著娘親的血才活下來的,以后長大了,得做一個孝順的孩子,師公說過的,人吶,要有良心!”

  半晌,待雨稍停,蕭白衣把女嬰輕輕放在了身前擺滿插花的案臺上,從懷里摸出了一顆銀骰子,也不知他是用了何種辦法,紅線很是輕松的串過了骰子的兩面,仔細忙活了片刻,他將這顆陪伴了自己近十年的銀骰子緊緊系在了女嬰皺巴巴的小手腕上。

  “噫吁嚱,濁霧漫千城,拂晚渡南風,酒酣忘卻歸路,且用白衣?lián)Q珍饈!劍來!劍來!滔滔白河不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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