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您叫我呀……”
“嗯!”含笑制止了馬三那略顯笨拙的行禮,唐休揮了揮手,示意他隨意找個地方坐下道:“咱們邊吃邊說!”
“多謝主公!”
昆陽是座小城,行軍官署自然是比不上丹陽將軍府的豪華氣派,待薛十七領著幾個紅光滿面的粗魯軍漢手捧著簡陋無比的飯菜堪堪走進了堂屋,唐休摒退眾親隨,自顧拿袖口擦拭著竹梜,并在高義用過的陶碗里靜靜添滿了粗茶。
堂屋不大,四四方方的像個狗籠子,其中幾根立柱估計都上了年紀,有好些地方都開裂了,梁頂也生出了腐朽,不僅被蟲蟻啃啄出密密麻麻的漏洞,還特么透著風,但凡有人說話聲音大了一點兒,瓦礫間的灰塵便噗噗直下,狠狠蔓延到屋內(nèi),眼瞅著隨時都要塌方了……
惡意吐槽了一會兒,唐休習慣性的坐到了上首處,左顧右盼之后,他發(fā)現(xiàn)高義那廝和自己一樣也是個不愛讀書的,桌子上除了一個茶碗,毛都沒多一根,簡直,不學無術!
“主公!”
于唐休左手處臺階下方,薛十七把臉埋進了一個比自己腦袋還大兩圈的破碗里頭,一邊大快朵頤,一邊甕聲甕氣道:“俘虜怎么處置?”
“有多少?”唐休早就餓極了,當下顧不得矜持,也跟著薛十七一并狼吞虎咽起來。
“八千七百三十四個!”
“都宰了吧!”
“??”
吧唧聲戛然而止,薛十七與對面的馬三一道,聞言停下了吃飯的動作,愣愣側起頭來,很是不可思議的望向了唐休。
“砰!”
將大碗重重放在了案桌上,唐休滿臉無奈道:“我們沒有足夠的糧食,去養(yǎng)活那么多的俘虜!”
“可否放了他們?”
“放?”察覺到薛十七眼中一閃而逝的不忍,唐休淡淡反問道:“這里是魏國,你確定要放了他們?”
“那好吧!”其實唐休說的道理薛十七都懂,只是他天性善良,不愿多作殺戮罷了:“待會兒末將就去把他們處理了,坑殺行嗎?還是腰斬?車裂?五馬分尸?”
“老子在吃飯,你能不能說點不惡心的?”
“主公,高義的家眷咋辦?”
這次開口的是馬三,瞧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唐休心中了然,換上了笑臉道:“男的殺了,女的賣掉!”
“賣哪里去?”
“咱倆誰是人販子?”
“呃……”見唐休飯都不吃了,只顧瞪著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馬三頓時就有些害怕了,縮了縮手低頭啜喏道:“末將的意思是……”
“啟用伏龍幫的渠道,將高義和他屬下的將領所網(wǎng)羅的那些舞姬并他們的妻女一起賣到楚國去吧!”唐休稍稍思索了片刻,便有了計較道:“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或許整個九州都會陷入無休止的戰(zhàn)亂,我們急需要更多的女人來為大楚創(chuàng)造更多的人口,懂嗎?”
“末將明白了!”
“許昌那邊有消息了嗎?”唐休再次端起碗來,絆著粗茶細嚼慢咽道:“王韜是個謹慎人,他手下人不多,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應該會選擇死守不出,如此一來,我軍怕是很難攻下許昌!”
“先前我軍破城之際便有大批百姓向北逃竄,許昌守王韜肯定已經(jīng)收到了風聲,這么久不見他出兵來援,估計……”馬三心思急轉(zhuǎn),仔細在腦海中浮現(xiàn)出進城以后的每一個細節(jié),緩緩道:“不過,文書在清點戰(zhàn)損的時候,發(fā)現(xiàn)在昆陽城中存放了為數(shù)不少的攻城器具,連投石機都有四十架,且都是新的!”
“嗝……我軍都是騎兵,攻城器具有毛用?。 背弥菩莺婉R三談話的間隙,薛十七終于干掉了一堆碗飯菜,似乎是吃得太快被噎著了,他不斷打著飽嗝接過了馬三的話頭道:“得想辦法把王韜引出來,彼其娘之,嗝!”
“這樣!”沉吟良久,唐休心中可算是打定了主意,當即便放下了碗筷出聲吩咐道:“先殺掉一半俘虜,明日,你倆再各領著六千精銳把另一半俘虜全都驅(qū)趕到許昌城下,挑幾個會用投石機的兄弟跟在他們身后,什么火油啊,尸體啊,凡是能扔的都給我扔到城里邊去……”
“若俘虜們臨陣倒戈?”馬三心思縝密,絲毫不放過任何隱患道:“恐對我軍不利呀!”
“收繳兵器,扒光衣服!”
唐休從軍多年,很清楚士兵們一旦被嚇破了膽兒,在主將陣亡的情況下即便是人多勢眾也很難再生出反抗的心思,殺一半留一半的虐俘方式可謂極度殘忍,能僥幸活下來的那一半俘虜們哪還有什么功夫去想著和丹陽軍咋樣咋樣啊?
只要到了許昌,他們不拼命的去叩關呼救才怪呢!
是人都想好好活著,何況是這群好不容易才得以“死里逃生”的俘虜們,萬一王韜于心不忍下令打開了許昌城門呢?即便楚軍趁機攻下了許昌,他們好歹也算在臨死前拉了些墊背的,不虧!
“末將遵命!”
“我會帶著剩下的騎兵游弋在城外四面,若有敵軍來援,咱們立馬合兵擊之!”
“喏!”
“傳我令,全軍攜帶好十日所需的口糧,明日清早,兵發(fā)許昌!”
“……”
得益于薛灼的諄諄教誨,年僅十九歲的唐休在戰(zhàn)場上所表現(xiàn)出來的判斷力足以勝過了九州絕大部分的武將。
人們常常會因為他的驍勇善戰(zhàn)及萬夫莫敵的姿態(tài)而忽略了其靈敏狡詐的天性,對于唐休來說,這不失為一種優(yōu)勢!
好比猛虎披上了豬狗的外衣,于獵手放松警惕的檔口,森森然露出了陰冷而鋒利的爪牙……
當然,唐休更喜歡被人看成一個有勇無謀的小壞蛋,這樣能使斗爭變得簡單,何樂而不為呢?
君不見葉星棠偷雞不成反被牢牢綁在了盤郢之虎的戰(zhàn)船上,拋去她江湖人重情重義的品格,唐休的那顆七巧玲瓏心亦是兩軍博弈中后發(fā)制人的關鍵!
說實話,唐休讀的書不多,先賢留下的兵法更是沒認全過。
相比于屈盡忠和昭僉等人排兵布陣之時的有條不紊,唐休比較喜歡隨心所欲,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反正這天底下就沒幾個人能單挑打得過他,只要不是陷入了絕境,大部分狹路相逢的時候,贏的人都是他!
武安君姜離曾在渡鴉嶺聯(lián)軍大營內(nèi)與各諸侯國的大將軍們?yōu)榇擞懻摿艘环?,得出的結論,唯有“天賦”二字,仿佛唐休生來就是為了戰(zhàn)爭而存在,雖說他到目前為止尚未有拿得出手的,耀眼非常的戰(zhàn)績,可除了姜離以外,其余那些個戎馬半生的大將軍們還真沒把握能在戰(zhàn)場上穩(wěn)穩(wěn)勝得過他九指盤郢下山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