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郢都的午后委實(shí)還很炎熱,陽光并不毒辣,卻挾裹著火燒似的微風(fēng)繃緊了行人的臉頰,莫名的煩躁使街面上頓時(shí)就變得冷清了不少。
香樟飄下了青黃相間的葉兒,落到了地上彌漫出陣陣沁人心脾的幽香,偶爾還傳來了幾聲蟬鳴,伴隨著些許明快清亮的鳥叫,一如既往的引來了三兩個(gè)頑童,追著鬧著,走家串巷……
蕭白衣來到四通客棧門口的時(shí)候,毫不意外的吸引了一眾圍觀者的目光,特別是街對面的那家頗具規(guī)模的脂粉鋪?zhàn)樱镞叺呐e們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各個(gè)眼含秋波,恨不得把這白衣飄飄的賭徒給生吞活剝咯。
不得不說,圣人弟子的儀容那叫一個(gè)挑不出任何毛病,蕭白衣就那樣面無表情的站在樹蔭下,頓時(shí)就成為了焦點(diǎn),縱然是不相熟的路人,也都十分好奇的朝他不斷打量,迆迆然停下了腳步,面帶好奇,眼中寫滿了艷羨。
等到唐休和柳南風(fēng)領(lǐng)著花想容母女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四通客棧,八卦之火瞬間就燃遍了一整條街……
“一個(gè)人?”
唐休滿臉微笑,緩步靠近到蕭白衣的身前,感受到隱匿在周邊十?dāng)?shù)家店鋪里面的,充滿疑惑的目光,淡淡開口說道:“膽兒挺肥的噢!”
“唉!”
自覺有些如芒在背,蕭白衣不由得皺起眉來,苦笑道:“您想怎樣?”
“我想怎樣?”唐休臉色一滯,聞言對蕭白衣的無恥又有了一番新的認(rèn)識,遂搖頭嗤笑道:“我還想問……你要怎樣!”
“禍不及妻兒!”
目光瞥向了神情落魄的花想容,蕭白衣見其雖形容狼狽不堪,卻是衣著整齊,不似受了輕薄的模樣,頓時(shí)便長舒了一口氣,表情復(fù)雜道:“您這樣做,不太好吧!”
“廚子,幫我殺了他!”懶得再和這無恥之徒多說廢話,唐休后退半步,轉(zhuǎn)頭沖柳南風(fēng)道:“三千金!”
“不行!”柳南風(fēng)盯著蕭白衣看了好久,最終還是搖頭拒絕了唐休的提議。
“為什么?”
“他是我?guī)熜郑 庇菩萦l(fā)不耐的目光,柳南風(fēng)當(dāng)即兩手一攤,眼帶狡黠道:“從小一起長大,說是摯愛親朋也不為過……三千金……嗯!”
“……”
“得加錢!”話鋒一轉(zhuǎn),柳南風(fēng)又開始日復(fù)一日的抓耳撓腮,賤賤道:“您若愿意再加三千,某現(xiàn)在就可以勉為其難的把他給砍咯!咋樣?”
“……”
待蕭白衣滿含警惕的飄身退到了十步開外,唐休不禁收聲沉默,相比于之前因頭腦發(fā)熱而作出的沖動決定,他現(xiàn)在更想出錢讓蕭白衣殺了柳南風(fēng),如果蕭白衣能做到的話……
“公子休!”眼瞅著唐休滿臉陰晴不定的模樣,蕭白衣心中大駭,連聲呵斥道:“御林軍早已包圍了四通客棧,某勸你莫要亂來……”
“六千就六千,上!”
見蕭白衣不僅沒有示弱,還特么敢口出狂言威脅自己,唐休不由得大怒,抬手恨恨一指道:“弄死他!”
“某出一萬!師弟,交出花想容母女,某馬上給你一萬金!”
“這……”
正待柳南風(fēng)摩拳擦掌之時(shí),蕭白衣突然提高了價(jià)碼,使之面帶糾結(jié),當(dāng)場陷入了兩難。
“你可以試試!”
柳南風(fēng)的搖擺不定令唐休頓時(shí)火冒三丈,驟然轉(zhuǎn)過身來,他惡狠狠道:“要是敢把人交給他,我必殺你!”
“……”
“公子休,蓁蓁呢?”
趁著柳南風(fēng)與唐休怒目相視的檔口,蕭白衣左右沒見到蓁蓁,旋即脫口而出道:“你把她怎么樣了?”
“殺了!”
“你!”
唐休面目猙獰,使蕭白衣臉色大變,轉(zhuǎn)而沖花想容促聲大吼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回答他的是花想容那凄無人色的慘笑,當(dāng)季簾手持剃刀緩緩從四通客棧里出來堪堪走到了唐休的身邊,她陡然面對著蕭白衣跪倒在地上,眼含熱淚,心如死灰……
“公子休!”眼睜睜看到唐休接過了季簾躬身雙手奉上的剃刀,那鋒利的刀刃于陽光的照耀下不斷閃爍出攝人心魄的寒光,直刺得蕭白衣肝膽俱裂,失聲驚呼道:“她是你嫂嫂!”
“什么?”
“這不是百花樓的……”
“怎么回事?”
“本以為花姐兒是蕭大人的姘頭……沒曾想,公子奕!”
“堂堂楚國太子,豈能與勾欄女子……這,有辱斯文!”
“噓!小聲點(diǎn)兒!”
“怕什么,二公子明明就比他好,還不許人說?”
“唉!”
“冤孽呀!”
“……”
隨著蕭白衣的話一落音,圍觀的吃瓜群眾頓時(shí)就炸開了鍋,當(dāng)即也顧不得害怕,他們相繼從周遭店鋪里探出頭來,各自交頭接耳,言語或是興奮,或是擔(dān)憂,亦或是忿忿不平,須臾間,嘈雜聲順風(fēng)響徹了天際……
“虎毒不食子??!”
唐休接下來的行為可謂殘忍至極,令蕭白衣見之不自覺踉蹌退步,呲牙欲裂道:“你竟連自己的侄女和嫂嫂都不放過……還是人嗎?”
感受著剃刀鋒刃處傳來的絲絲冰冷,花想容顫顫仰起了賽雪欺霜的脖頸,掙扎著想要遠(yuǎn)離那種刺骨的陰寒,卻被唐休搭手死死按住了香肩,且不論她如何用力,亦動彈不了分毫。
當(dāng)剃刀從花想容的脖頸上輕輕劃出了一道血線,大街上的吵鬧聲瞬間戛然而止,無數(shù)雙眼睛飽含驚懼的望著唐休臉上突然綻放出的笑容,使人如墜冰窖,驚恐不已……
“住手!”
羋晟的出現(xiàn)恰到好處,不僅止住了唐休手里的剃刀,亦使得惶惑不安的蕭白衣再次找到了主心骨。
“敬之!”疾步跑到了唐休的跟前,羋晟先是皺眉看了一眼早已被嚇得花容失色的花想容,而后又板起臉來,寒聲怒叱道:“適可而止吧!”
“我曾無數(shù)次,給羋奕說過……叫他適可而止!”
語畢,唐休冷笑連連,把玩著剃刀緩緩劃過了花想容那蒼白無比的俏臉,順著鬢角摩挲而上,最終停在了青絲密布的發(fā)尖。
“孩子呢?”
“殺了!”
“唐敬之,你這是在自絕后路!”
“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我笑你……奸佞!”
“你!”
“羋晟!”睹物思人,唐休想到了簡子川的慘死,頓時(shí)怒火中燒,執(zhí)剃刀指向了羋晟的面門,厲喝道:“枉你飽讀詩書,卻做出那等背信棄義之事……嗟爾小人,有何顏面來指責(zé)我?”
“你……”羋晟被氣得渾身發(fā)抖,繼而抬手巍巍虛指唐休,半晌竟說不出話來。
“我十一歲從軍!”
唐休繼續(xù)冷笑,厲聲道:“歷經(jīng)大小上百余戰(zhàn),幾經(jīng)生死,幾度沉浮……我不欠你們的!為了這個(gè)國家,為了你所謂的人民……我問心無愧!”
“……”
“他羋奕何德何能?也配成為楚國太子??。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