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3
守在衙門門口的，正是四兒。
但是文策的師爺并不識的，啟封要的是張?zhí)梦?，所謂的行兇人，他并不關(guān)心。
四兒在衙門外等了老長時間了，忽然見就送了封信出來，雖然筆跡有些潦草，但還依稀能認得出來，應(yīng)當(dāng)是張?zhí)梦氖謱懙摹?p> 四兒看了一眼信封，還有那個明顯是后補上的“速”字，讓他意識到這事兒必然非同小可。他來不及多問什么，撒開腳丫子便奔向運載行，隨便尋了一匹快馬，便往賒旗鎮(zhèn)趕。
張?zhí)梦娜ツ详枌ぴL名師，按理說，最多四五天的功夫，這一去，兩周都沒信兒捎回來，張家大太太張柳氏多少有些心神不寧了。
不過，她是張家正房大太太，誰都能慌，她不行，天塌下來也得面不改色，這才能鎮(zhèn)得住場面，張家上下百十號人的日子還得穩(wěn)穩(wěn)的過。
但是見到四兒孤身一人風(fēng)塵仆仆地沖進后院，張柳氏的心里還是猛揪了一下，腳下一個拌蒜，歪倒在椅子上。
四兒遞上書信，那熟悉的的筆跡和潦草的行文，讓張柳氏更是不安。
她一邊飛快的拆開信過目，一邊讓四兒盡量簡潔的把這些日子來發(fā)生的事一一說來聽。
等張秦氏和小張氏聞風(fēng)過來正堂，張柳氏已經(jīng)聽得七七八八了。
張柳氏抿著櫻桃小嘴，唇邊的法令紋顯得愈發(fā)清晰，嚴(yán)肅的神情震得小張氏一句話都不敢說。
張秦氏自持兩個兒子在手，往日隨意慣的人，此時也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蹭到張柳氏座旁，低聲詢問道：“老爺，是出什么事兒了么？”
張柳氏慢慢折起手上的書信，遞與張秦氏，眼神卻死死地盯著氣喘如牛的四兒，四兒從未見過大太太如此凌厲的眼神，頭不自覺地垂到了胸口處。
張柳氏站起身子，盡量控制著步伐，一來小腳本就走不快，二來也不想引起眾人的惶恐，她緩緩走到四兒的身邊，冷冷地說道：“備轎，去會館！”
四兒忙不迭地點頭，仰頭看了看日頭，已是快近黃昏了。
往常來說，天色暗下來，大家閨秀和太太們都是二門不邁的，但如此非常時期，四兒也不敢多言語，張柳氏說什么就應(yīng)什么。
張柳氏坐上轎子，便命四兒前頭先走，招呼在賒旗的，有頭臉的西商，會館敘話。
這邊張秦氏雖是拿了書信，但她是出自商賈之家，目不識丁，攤開了信紙卻跟看天書似的。好歹小張氏隨著她的秀才爹多學(xué)了幾個字，兩個人湊在一起連猜帶蒙才看明白信上說了什么。
張秦氏一急，慌慌張張地奔到前頭，吆喝著門子去尋兩個兒子回來說話。
那門子卻弓著身子回道：“二奶奶甭急，大奶奶已經(jīng)吩咐人去叫了.”
張秦氏一愣，心里頓時冷靜了下來，旁邊小張氏還要多言，張秦氏伸手攔了下，神情卻是松緩了許多。
“姐姐既然有安排，你我就甭添亂了！”張秦氏垂目靜思了片刻，拉著小張氏往后院走去，“老爺有事，你我更不要慌，別給姐姐添亂！”
小張氏到底入府時候短，有點摸不清頭腦，卻也不好再說什么了。
賒旗西商的頭面人物，“玉隆杰”的東家黨蒼童，剛數(shù)落完不成器的兒子，正坐上桌準(zhǔn)備用晚膳，聽得前面門房傳來的消息，說是張家大太太派人遞話兒，請他到會館敘話。
黨蒼童頓時便撂了筷子，破口申飭道：“胡鬧！牝雞司晨這是！會館是老爺們喝茶打牌的地兒！什么時候輪到婦人攢局子了！”
跟黨蒼童一個反應(yīng)的，還有“蔚盛長”的大掌柜胡東海。
只不過他可不敢跟黨蒼童似得張嘴就來，因為張家二老爺張?zhí)貌?，就跟他同坐一桌?p> 胡東海愣了愣神兒，扭臉看了看張?zhí)貌蜃煲恍?，“張老板，多大點事兒??！有話您直說嘛，何必請嫂夫人出面請人?。≡畚魃痰囊?guī)矩，好像不是這么走的吧？”
張?zhí)貌牫隽撕鷸|海話里的譏諷，但畢竟自己也是張家人，這個慫他是不能認的，“我家嫂嫂都出面了！定是我那哥哥出了什么急事！胡老板要是忙，兄弟我就先走一步了，拋開我們親兄弟不說，咱西商同氣連枝，天塌下來一起扛，沒慫人！”
胡東海抿嘴一笑，也不言語了，隨著張?zhí)貌煌帕丝曜?，便往會館來。
兩人坐著馬車到了會館門口，下了車剛好碰見黨蒼童也剛到，便側(cè)了身在道邊迎候了一下。
借著館門口的氣死風(fēng)燈，胡東海偷瞄了一下黨蒼童的面色，卻似開了染坊一樣，一塊青一塊紫的，心中指不定窩了多大火氣呢！
張?zhí)貌匀灰渤蛞娏恕?p> 張柳氏忽然整這么一出，卻沒人先來知會自己這個張家老二爺，張?zhí)貌鋵嵭睦锸怯薪娴俚?，但這種眾人齊聚的場面，無論怎么說，他這個張家老二爺也不能丟了份。
張?zhí)貌h蒼童打了個照面，便急匆匆地奔進會館，來尋張柳氏。
偌大的山陜會館里燈火通明，二道門邊上，張?zhí)梦牡拈L隨四兒垂手恭候著，一見張?zhí)貌M來，忙深躬下去行禮。
張?zhí)貌南虑屏饲?，稍稍停了腳步，正想問問四兒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四兒卻像沒認出他是張家二老爺似得，絲毫沒有抬頭的意思，大有你不進我不起身的勁頭。
張?zhí)貌挥砂櫫税櫭?，心中暗罵了幾句，跺了跺腳進了院。
大拜殿的門口，張家大太太張柳氏帶著個貼身丫鬟，在門外垂手而立，凡來人，便蹲個萬福，以示恭敬。
但在張?zhí)貌难劾铮透樽约耗樖且粋€意思。
張家好歹是豪門大戶，這大晚上的，正房大太太站在會館里頭給外人行禮，說出去豈不是辱沒了祖宗？！
張?zhí)貌逯?，緩緩走到張柳氏跟前，避著旁人的眼神?cè)臉小聲問道：“到底是多大的事兒，嫂嫂今日要弄這一出？”
張柳氏并不與他對視，只是淺淺地彎了彎身子，“叔叔先到里頭稍坐，稍后人齊了，奴家自然會講的！”
張?zhí)貌粤藗€軟釘子，頓時火冒三丈，但堂上此時已經(jīng)坐了近半的人，這會兒掰扯起來，笑話就鬧大了。
張?zhí)貌浜吡艘幌?，走入堂上?p> 已在里面就坐的西商們一見張?zhí)貌悄樕?，便知這張家二老爺也是蒙在鼓里呢，也就不再多問，靜待張柳氏公開謎底了。
黨蒼童在幾個西商的簇擁下緩緩走入院內(nèi)，冷冷地瞥了張柳氏一眼，見張柳氏并未入殿，只是在殿門外立著，不由冷哼了一聲，暗道：算你老張家還有點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