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58
廖啟德并未離開賒旗鎮(zhèn),他住在離山陜會館沒多遠的一家客棧里。
顯然他是在等張?zhí)貌拇饛汀?p> 但此時的張?zhí)貌齾s已是滿腹怒火,一心只想著跟廖啟德拼命了。
張?zhí)貌偌藚⑴c屯棉的所有股東,帶上張?zhí)梦囊还彩畮讉€人,齊齊地坐在會館的議事廳里。
胡東海把眼下的形勢一說,在坐的眾人都是一臉的驚愕,議論紛紛。
張?zhí)梦撵o靜地坐在一邊,掃視著在座的眾人,參與張?zhí)貌兔抟皇碌娜诉@么多,著實是讓他沒有想到。
不過看上去,除了張?zhí)貌秃鷸|海,其他人的股份,要小的多。
瓷器行的趙德勝率先站起身來,輕咳了一下朝著張?zhí)貌傲斯笆郑皬埨习澹@局子您是大東,如今這個形勢,您,是個什么主意呢?”
張?zhí)貌揪妥龊昧松鄳?zhàn)群儒的打算,緩緩端起桌上的茶碗,輕輕飲了一口,“我嘛,自然是打算跟這個假洋鬼子斗到底了,他以為斷了我江南廠的渠道便能掐住我的喉嚨,我偏要讓他見識見識能耐...”
“張老板!當初咱們合計的時候,貨從田出就近整備裝車發(fā)往漢口,然后南下直入紗廠,一路運、屯、理、護一丁一畝咱都盤算的清清楚楚!所以咱這貨的訂價才敢給到這兒,若是現(xiàn)在整批打包化作散售零購,無形中成本就要層層的增長了!如此的話,咱這貨可不就是豆腐盤成肉價錢了?”
張?zhí)貌櫫税櫭碱^,冷哼了一聲,“那廖啟德也正是盤算著這層呢!為的就是逼咱們知難而退,反倒將咱手上的貨轉(zhuǎn)給他!”
在座的人中不知誰悄悄地應了一聲:“如今這局面,轉(zhuǎn)了就轉(zhuǎn)了不丟面子也不失里子。”
張?zhí)貌瘩g,一旁的張?zhí)梦恼酒鹕碜樱谧母魑焕习骞傲斯笆?,“各位老板,今兒是你們聊局?nèi)的事,按理說我本不該插嘴的,不恭的很,思源在這兒先告歉了!”
在座的眾人連忙欠身回禮,張?zhí)梦那辶饲迳ぷ樱従徴f道:“堂昌屯棉的事,若是尋常買賣,也便不會這般節(jié)外生枝。這廖啟德身為英吉利太古公司的買辦,橫插一杠在這棉花上,想必也是受了洋人的指示,若只單純是經(jīng)商手段,求利而已,無傷大雅!就像方才這位說的,轉(zhuǎn)給他又何妨!”
在座的眾人不由一陣嘖嘖聲,張?zhí)貌膊蛔杂X地挪了挪屁股,摸不清張?zhí)梦牡降滓f些什么。
張?zhí)梦幕厣砜戳丝磸執(zhí)貌?,輕笑道:“但是,諸位請想一想,如胡老板所言,這個廖啟德調(diào)動了大批來自海外的低價棉前來排擠我們,所謂的難道只是為了擠占供應渠道么?若是如此,他何必親自到我們這小地方來磨牙呢?他又為何想要你們手上的訂棉合同呢?其背后,一定有更長遠的打算!”
胡東海在一旁焦急地問道:“思源兄啊!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
“并不是在下賣關(guān)子,實在是...”張?zhí)梦莫q豫了一下,“我也無法斷言這個廖啟德以及他背后的太古公司所圖的到底是什么!唯一可以看出的,便是這跨洋而來的低價棉,是專為打壓我們而來的!以堂文來看,此非常態(tài),而是刻意之打壓行徑!”
胡東海眨著綠豆大小的眼睛,輕聲問道:“思源兄這意思,廖啟德就是在逼我們就范??!”
“當是如此!”
在座的眾人又議論了起來,張?zhí)貌酒鹕韥?,一臉激昂地說道:“諸位都是行商多年的老行家了,此類壓價之舉相信多少也都經(jīng)歷過的!豈有長此以往的道理?若是我們強硬以對,這廖啟德的低價棉也不可能一直橫行!一旦他意識到此舉無法逼我們就范,便會偃旗息鼓滾回他的老家去!”
“張老板!”趙德勝接過話來,輕聲問道:“道理,咱都懂,可以往咱這行內(nèi)掐架,便是跨州連郡的誰不知道誰?。《际俏掖笄宓奶煜拢椎男蝿荩】蛇@廖啟德背后的是洋人,咱誰也沒跟洋人打過交道?。∧阒浪牡蛢r棉能供應多久?該不會把咱們都拖熄火了人家都還沒斷氣吧?”
張?zhí)貌职櫫税櫭碱^,心頭的火再次被點燃了起來,他攥緊了拳頭盡量壓低聲音說道:“洋人也是圖的銀子,無利可圖的事誰會下血本!就為咱這一年的棉花,把整個江南的花價壓到低位,他又能賺到幾個錢?”
“張老板,咱有一說一?!壁w德勝欠了欠身,卻依然是一臉的質(zhì)疑,“當初入您攢的這個局子,為的是短平快賺一手。如今碰到這么個硬茬,真拉鋸起來還不知拖到何年何月去了!咱幾個雖說股金出的少,可也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吃飯錢,您要想和這洋人置氣,能不能別把咱幾個拖下水?”
“你...”張?zhí)貌樢蛔儽阋氯?,一旁的張?zhí)梦倪B忙擋下了。
“趙老板!”張?zhí)梦男τ貙執(zhí)貌椿刈?,“您說的這是什么話,哪有經(jīng)商的人主動尋人晦氣呢?這不是洋人自己上門找的事么...”
“張老板!”趙德勝也是眉頭一皺,聲音雖小語氣卻是愈發(fā)不善,“咱這會兒不是說在爭辯誰的過錯,議的是該如何應對,若是你們篤定要與那什么廖啟德拼這一手,那在下就只能說聲抱歉了!眼下瓷器行的生意并不好做,人人自危都是說的輕閑了,再摻和進這事兒,不知要花上多少銀子費上幾多時間!”
“哎...趙老板!”胡東海一見局面不對,趕緊上前來打圓場,“您這是說的什么話呢!咱這都是同坐一條船的...”
“那對不住了,我下船了!”趙德勝冷冷地瞥了胡東海一眼,“訂棉的股金我也不希圖再回來了,若是張老板還念得點情面,大功告成之時把本金還給趙某就行了!”
張?zhí)貌慌淖烂嬲酒鹕韥?,“走!我算知道你那趙家瓷行怎么越做越倒出(俚語:退步的意思)了,本金是吧!不就萬八兩么!明就給你!”
“堂昌!胡鬧!”張?zhí)梦娜滩蛔∩瓿獾?,一邊悄悄地給張?zhí)貌怪凵@才讓張?zhí)貌龥]接著罵起來。
胡東海一臉焦急地看著離席而去的趙德勝,沖著在座的其他人輕聲說道:“這不是商量事兒的么?好商好量的,怎么就掉臉子了!”
張?zhí)梦耐w德勝遠去的身影,心中暗暗一陣嘆息,登樓抽梯,這樓都還沒登上呢,便有人先走了,人心不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