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衛(wèi)華的語氣親切溫和得就像一個來接待孫子的爺爺,但是他卻處處透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口吻。
許天忍不住心里暗暗吃驚,同時凝重了起來。
這黨衛(wèi)華,到底是嚴格霸道慣了,根本不顧他說過要先回慶城處理畢業(yè)及相關事宜。
姚曼筠看了許天一眼,顯然也有些緊張。
她可以用錢買通很多東西,但金錢畢竟不是萬能的,尤其是在黨衛(wèi)華的面前,那點金錢在絕對的權勢和鐵腕作風面前,夠不上任何話語權。
這時,一個穿著旗袍的年輕女人從另一輛車上下來,懷里還抱著一個孩子,她緩緩走到黨衛(wèi)華身邊,輕聲淡笑道,“爺爺,你總是這么不近人情,知道的你是國家老干部,不知道的,以為你是來打家劫舍的土匪頭子呢?!?p> 黨衛(wèi)華笑笑,拍了拍旗袍女孩,“夢琴,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許天?!?p> 姚曼筠幾乎是第一時間豎起了渾身的毛——她自恃美貌和家世,一直都不怎么把同年齡的女性放在眼里,但是,眼前這個身穿旗袍、名叫楊夢琴的女孩,卻是各方面都和她不相伯仲:
且不說她站在黨衛(wèi)華身邊,又叫了一聲爺爺,這重身份就已經足夠尊貴到可以和姚氏集團千金比肩了;
而她那張面孔,雖然五官不像姚曼筠那樣天生明媚艷麗,但是她天生有一股清冷出塵的味道,雖然抱著一個孩子,但是看臉,也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模樣,最多二十四五,至于那高貴嫻雅中透著幾分成熟的氣質,是姚曼筠截然不同的韻味。
如果說姚曼筠是驕陽似火,那么這個叫做楊夢琴的女孩就是陽春白雪。
總是她帶著微微的笑意,抱著孩子的舉止無處不透著母性的光芒,卻也難以遮掩身上那種凜冽的氣息。
楊夢琴看了許天一眼,微微出神,繼而眼圈微紅。
“像,確實是像繼開哥?!?p>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仍然難以遮住那種令人驚艷的音色。
黨衛(wèi)華拍拍楊夢琴的肩膀,朝許天看了一眼介紹道,“這是我孫媳婦,楊夢琴,她之前是文工團里的一把手,后來跟繼開在一起后,就放棄了舞蹈事業(yè),今天夢琴是來和我一起接你們回去的?!?p> 許天微微蹙眉,在這個時候,黨衛(wèi)華帶個年輕姑娘來,實在是意味不明。
但是,這層不明的意味,姚曼筠懂,許天也懂。
沉吟不過一瞬,許天朝楊夢琴微笑鞠了一躬,畢恭畢敬叫道,“師母您好,我是許天,第一次見您,事先不知道,失了禮數(shù),請師母別見怪。”
楊夢琴的神色微微一僵,隨即仍舊帶著一股冷若冰霜的疏離感,道,“我不過就比你大個三四歲而已,如果你真叫我?guī)熌福俏覒阎械男∧?,豈不就是你的弟弟了?!?p> 黨念祖不過三歲,這會兒還在楊夢琴懷里睡得熟香甜。
許天雖然跟楊夢琴差了四歲,但是比起黨念祖可是大了足足十七八歲,這個輩分可不好亂認。
他只想著區(qū)分開來,以此避嫌,但是楊夢琴的態(tài)度,卻并不是很想要避開這個嫌。她淡淡看了姚曼筠一眼,又對許天道,“叫我一聲琴姐就可以了。”
她的聲音很好聽,既不像慶城女孩那么溫柔軟糯,也不會太過大馬金刀的豪邁,就是冷冷的,硬硬的,帶著一分鋼鐵般堅硬的意志,與她的名字全然不符。
“爺爺,風大,我先帶著念祖回車上去了,你們慢慢聊?!睏顗羟俦е⒆?,見黨衛(wèi)華首肯,便轉身上了其中一輛帝都拍照的汽車。
黨衛(wèi)華看了許天一眼,用眼刀在他身上剜了一記,“你小子,就知道跟我對著干。”
許天笑笑,輕巧轉移了話題,“黨老爺子,怎么郁彤彤和郁叔叔會在您的車上?”
郁彤彤當即笑笑,“昨天中考成績出來了,爸爸說帶我回來一次,原本想著給老師您送行的,結果正好碰上車子晚點,又錯過了一般大巴。正好在市里往鎮(zhèn)上的路上遇到老伯伯的司機問路,他一聽我們是石羊村的,就說順帶捎我們一程,開到村鎮(zhèn)口,聽說您已經出發(fā)了,于是我們就在這兒等著了?!?p> 許天點點頭,“原來如此?!?p> 不過他卻有兩分疑惑,這黨衛(wèi)華又是怎么聽說他剛出發(fā)的呢?
難道,他在石羊村有認識的人?
郁向明上前握住了許天的手,神情有些激動,“也是巧,正好沒錯過。許老師,不管多少次感謝我都覺得不夠,現(xiàn)在我在豐年市,工作也不錯,彤彤也考上了豐年一中,今后我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安穩(wěn)的。多虧當時許老師和姚老師罵醒了我,也多虧了你們一直叫彤彤不要放棄希望?!?p> 他站直了身體,又格外鄭重地,向許天九十度鞠了一躬,轉身,面對姚曼筠,又是一鞠躬。
“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兩位老師把我們家從最陰暗的角落里拉出來的恩情?!庇粝蛎鞯穆曇粲行┰S顫抖。
“郁叔叔,快別,這么大的禮,我們哪受得了?”姚曼筠扶起了郁向明,她是絕對不會因此而居功自傲,原本就是路見不平伸手支援,順其自然的事情,郁向明這樣慎重,她反而是不好意思了。
黨衛(wèi)華看在眼里,原本覺得有幾分欣賞之意,可是忽然想起當初在慶城的醫(yī)院里看到姚曼筠對唐曉靜那算不上友好的態(tài)度,又覺得此刻姚曼筠的一舉一動都顯得做作了。
即便她對長輩還算尊敬,可是那時候面對唐曉靜,她的態(tài)度實在難以言喻,幾乎就是咄咄逼人了。
到底還是改不了暴發(fā)戶的富商出身家庭孩子那種壞習慣,許天這么好的孩子,配上姚曼筠那樣的姑娘,實在是浪費了。
黨衛(wèi)華這樣想著,更堅定了此行的決心——
“咳,許天,我這次來,是要你直接跟我去帝都的?!?p> 許天正要開口,卻聽到一個粗獷深厚的聲音在身后喊道,“留步!宋老師!你掉了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