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
許天整理好了設備,起身準備離開。
身邊的游戲宅青年已經(jīng)呼呼大睡了起來。
他看了看這些年輕人,覺得打從心底有些可惜。
他們有著大好的條件、大把的青春,卻在游戲里虛度年華。
人的一生有幾個十七歲?
想想和身邊少年同齡的郁彤彤,幾乎差一點這輩子就葬送在父親的自暴自棄里,許天不禁覺得有些可惜。
命運的確是不公平的,他輕輕嘆了口氣,沒多說什么,結(jié)了賬離開了網(wǎng)吧。
帶著包子豆?jié){回到了酒店,恰逢楊夢琴也已經(jīng)起床梳洗了。
看見許天,她淡淡一笑,“在網(wǎng)吧呆了一晚上?”
許天點點頭,“正好弄點畢業(yè)論文,一晚上鍵盤噼里啪啦的,我也怕吵到琴姐和小念?!?p> 楊夢琴笑起來有一種不經(jīng)意間透出的風情,像是黃昏時分的海棠,沒有沁人心脾的香氣,卻有種令人驚艷的清艷。
“恐怕,還有向女朋友表忠心吧?”
她雙目靈動一轉(zhuǎn),“你的直播我看了,那番表白很是動人,繼開哥就沒有你這么浪漫了……”
許天微微一怔,隨即笑笑,把包子豆?jié){遞給了楊夢琴,“我去洗個澡,網(wǎng)吧有煙味兒,怕嗆到了小念?!?p> 說完,他就轉(zhuǎn)身去了浴室。
楊夢琴望著關上的浴室門,有些出神。
她怎么會提及黨繼開呢?
冥冥之中,她是在拿黨繼開和許天做對比嗎?
她下意識地希望許天變成黨繼開的替代品嗎?
楊夢琴轉(zhuǎn)身看向落地窗前的自己。
身段窈窕,看不出是生過孩子的女人,五官柔美,別有一種堅韌的氣味,又透著幾分在黨家培養(yǎng)出了的尊貴和驕矜。
她知道這些年,帝都的男人們沒少肖想自己,可是她心中只有黨繼開。不是她有意端著,而是她只想養(yǎng)大兒子黨念祖。
日子過得久了,她自個兒都覺得自個兒成了冰做的人,到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步。
但是忽然間,只是轉(zhuǎn)瞬與轉(zhuǎn)身的功夫,她還是驚覺,不是她入了化境,是她沒遇到對的人。
許天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她鎖住自己的驅(qū)殼。
楊夢琴生出一種不甘來。
從前沒遇到黨繼開時,她就是人人爭相追逐的姑娘。
她的高嶺之花,只配得上最好的男人。
縱使那男人不過而立之年就拋下了她,她仍舊得到的,都是最好的。
人人都對她恭恭敬敬的,她雖是個寡婦,卻仍舊不乏追求者。
她從未想過,有個比自己小三四歲的青年,會毫不猶豫地拒絕自己。
為了避嫌,為了不讓女朋友誤會,他竟然不惜忍著舟車勞頓,在網(wǎng)吧里呆上一整夜。
這個叫許天的男孩子,不過看著眉目溫柔,實際上卻是一匹難以馴服的烈馬。
楊夢琴微微抿唇,她可以拒絕他人,但她卻受不了被別人當洪水猛獸一樣的避開。
當許天從浴室出來,楊夢琴恰好在換衣服。
窗簾拉得嚴實,唯有一盞昏暗的臺燈,隱隱約約投射出柔和的光芒,把楊夢琴那有十幾年舞蹈功底的柔軟身段照得風姿綽約。
不過只是個背影,卻足夠讓男人心猿意馬。
楊夢琴回過頭,微微閃過一陣羞怯,“啊,你這么快就好了?我以為要更久,就想著換個衣服?!?p> 她衣服還沒換好,轉(zhuǎn)過身來,皮膚細嫩的肩膀半露著,更有幾分香艷。
許天看在眼里,臉上微微一紅,轉(zhuǎn)過頭去,“琴姐你先換衣服吧,我去走廊里等?!?p> 說完,他轉(zhuǎn)頭走了出去。
楊夢琴望著許天的背影,微微一怔,隨即輕輕地咬了咬牙。
不多時,黨衛(wèi)華也起了床,一行人沒怎么耽擱,稍事休息,就往帝都一路開了回去。
到了下午,兩輛轎車開回了帝都黨家的宅子。
不同于慶城多是歷史名人的獨棟宅院,帝都的房子大多是老胡同,七拐八拐之后別有洞天,露出一方四合院。
黨衛(wèi)華的起居很少簡單樸素,但是這四合院是他黨家祖產(chǎn),也就保留了下來。
下車,院里的幾個傭人站成一排,立正敬禮,口號十分整齊?!皻g迎回家!”
許天有些哭笑不得,知道的這是黨老爺子的私宅,不知道的以為這是營房。
傭人們依次接過行李,向黨衛(wèi)華和楊夢琴問候。
見到許天的時候,他們集體犯了難——這么些年,黨家的宅院可是沒什么人有資格邁進來過。
要說是親戚朋友,除了當年少爺和夢琴少奶奶結(jié)婚,哪還有過親戚造訪?
他們一時糊涂,有些求助似的望了老管家一眼,老管家又看了黨衛(wèi)華一眼。
老爺子站在大門口換著鞋子,有意無意看了許天一眼,“后天擺個宴席,這是我準備認的干孫子。該怎么叫,你們自己有數(shù)?!?p> 這句話有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原本黨家的傭人見許天穿著尋常,又是帝都圈子里沒見過的人,只當是什么遠方親戚有事來訪,或許是事出緊急破例來了宅子里。
當然,黨衛(wèi)華自己也是個不喜歡穿著過于奢侈的人,他老干部作風濃厚,也沒準兒帶來的是個什么大人物。
因此傭人們對許天沒有太過殷勤,卻也沒有多怠慢,此刻黨衛(wèi)華一說,他們?nèi)w震驚了。
沒想到許天看起來其貌不揚,竟然是黨衛(wèi)華準備認作孫子的人。
管家?guī)е鴰讉€傭人朝許天立正,齊刷刷鞠了一躬,“少爺。”
許天有一瞬間的窘迫,看向黨衛(wèi)華的視線里,有幾分局促。
黨衛(wèi)華笑笑,進了屋,不再說話。
許天站在四合院里,看著傭人們里里外外忙碌,有一種被抽離出來的感覺。
黃昏的時分,帝都的街道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這片鬧中取靜的院子里卻很安靜,唯有院子里的忍冬不時飄下幾片葉子。
陌生的空氣、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環(huán)境、陌生的帝都。
每個人的表情里都藏著小小的秘密。
他想起去年這時候他去石羊村,村民們那寫在臉上的排斥,不由得輕輕笑了。
“帝都,挺冷的?!痹S天望著天空,淡淡道。
時值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