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想得到,之前還互相看不順眼的一群人,現(xiàn)在居然有了共同的目標。
他們沒有因為活在云端而看不清人間疾苦。
之前是看不到,現(xiàn)在,或許是終于看見了,也沒有預想的那么冷漠。
他沒想到,這是支教扶貧還沒扶上貧,倒是讓他發(fā)掘了這些小少爺內心世界的真善美。
也算是難得。
不過,問題還是很多的。
“其實,我有個擔憂的事情,那就是,丁子怡的母親本人是不是愿意接受我們的好意,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痹S天看著眾人,語氣盡量溫和些,怕毀了他們的好不容易激發(fā)出的好意。
難得他們有志于此,如果因為誤會消磨了這種熱情,不難免有些可惜了。
劉海富卻是不太明白,“老大,我們趕著給她送錢治病,難道還能害她不成?剛剛那小釘子也說了,她媽媽的病就是不知道什么赤腳醫(yī)生跑過來給隨便看了看的。我還沒聽說過不用去醫(yī)院拍個片子就能診斷出肺癌的。”
許天輕輕嘆了口氣,“那醫(yī)生肯定是騙了她的,但是有一點,她不是我們,她沒見過外面的世界??赡芩龝桓遥嗽诿鎸ξ粗氖澜绲臅r候,都是這樣的。畏懼才是人類的本能。”
金越和羅思宇對視一眼,深以為然。
高威看了看許天,“你是不是還有別的理由?”
許天有些訝異地看了高威一眼,倒是沒發(fā)現(xiàn)這小子這么觀察入微。
“是的……更重要的是,窮人……也是有自尊的?!?p> 許天低頭,這話不止是說丁子怡的母親,也是說他自己。
窮人,因為貧窮,有時候自尊比尋常人更加高些。
不過,病卻是耽誤不得的。
許天當即提議,先看一下村子里的情況。
“首先要知己知彼,那個醫(yī)生是個什么來頭,以及那些個外鄉(xiāng)來的,聽起來像是惡霸一樣的人,也得了解一下情況?!痹S天沉思著,同時看了看在場所有人,“不過,說真的,這……這三萬六,應該不夠,而且我們自己總是要吃飯的?!?p> 并不是自私,而是有些事情一定要考慮清楚。
救死扶傷劫富濟貧雖然是個很好的夢想,可是如果把自己搭進去,就是不自量力了。
“那……你有什么辦法嗎?”金越看了看許天。
許天低頭,“嗯……辦法是有,不過我們先說服丁子怡媽媽去醫(yī)院做一次全面檢查吧。至于后續(xù)的,要慢慢來。”
對于這個問題,他們都表示認同。
事分輕重緩急,許天既然說有辦法,但暫時不愿意透露,就先不急著讓他公布了。
當務之急,是搞清楚,那個醫(yī)生、那群外鄉(xiāng)來的惡霸是個什么來頭。
下午,幾個人重新整理行李,順便打掃房間,做飯,許天一個人去了謝全的辦公室。
對于謝全,許天其實是很理解的。
看得出來,他本人志不在錢財,而是發(fā)自內心想要幫助家庭有困難的丁子怡。
只不過用錯了方法,但卻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比起當初石羊村的那些熊孩子來說,丁子怡的性格其實也很好琢磨,倔了點,但不失可愛。
謝全看到許天來,有些小小的吃驚。
但是,他并不像一開始似的那么冷言冷語了,一來是因為他對這群年輕人有所改觀,二來是因為許天放了她一馬。
“許天,你來了?有什么事兒嗎?”
許天笑笑,“謝主任,丁子怡媽媽的事情,我想你去替我跑一次,做個說客?!?p> “說客?”謝全看著許天,一臉懵。
說真的,他就沒見過比眼前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實際上牙尖嘴利的年輕人更會忽悠人的人。
許天卻是格外認真地點了點頭。
“對,我希望你去丁子怡家里一趟,讓她媽媽同意,去醫(yī)院做檢查,我們懷疑她得的根本不是肺癌?!?p> 許天說完,就看見謝全的臉色暗了暗。
謝全神情慎重,“你確定嗎?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要是讓人家袁醫(yī)生知道了,以后不給人家藥、不給人家看病了可怎么辦?”
許天聽了不覺蹙眉。
這還有醫(yī)生不許病人去看病的?
怎么聽著那么霸道呢?
他怎么覺得一聽到袁醫(yī)生三個字就那么不舒服呢?
當然了,任誰想起來那個曾經想給自己截肢的半個情敵,都不會舒服的。
說是半個,還得是因為姚曼筠根本對此人無感,全憑對方自己滿腔熱忱卻又一廂情愿。
當初救了姚曼筠的母親吳敏芝時,許天被送去醫(yī)院里,差點被那個叫袁青的外科主任給截肢了,這事兒雖然之后誰也沒提起來,但是許天面對姓袁的醫(yī)生總忍不住想起來。
或許是自己偏見吧,但許天總覺得這種不給病人好好診斷就說人家得了肺癌的,實在是太武斷了。
“這個袁醫(yī)生是個什么來頭?”許天問謝全,“最好是有姓名、有簡歷的那種?!?p> 謝全翻了翻資料,一邊回憶一邊說,“我記得這位袁醫(yī)生是半年前來的,他好像就在隔壁六豐省,說是想要提升自己,來這里給我們看病的??床〉氖聝海鋵嵅皇斟X,但藥,他得去醫(yī)院替人買,還能便宜點開到,所以大家都愛找他?!?p> 提及六豐省,許天的眉毛皺得更緊了。
謝全抬頭一看,才看見那青年平日里好看得不得了的眉毛都打了結。
“許老師?你沒事吧?”
許天搖搖頭,等著謝全繼續(xù)翻看資料。
沒多久,謝全還真的找出來這個資料了。
“喏,這就是了,那個袁醫(yī)生,長得也算是一表人才,說真的,不輸給你們幾個小伙子。其實,單從這一點說,我們舟縣還挺有福氣的?!?p> 許天看了看簡歷和照片,覺得身后微微一冷,汗毛都有些直立,頗有一種被毒蛇纏住了脖子的窒息感。
這不就是那個要給自己截肢的袁青嗎?
許天還記得自己當時躺在擔架上,和袁青對視時,那種任人宰割的無力感。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忌憚還是存在的。
不過,他想不通,這袁青不在六豐省的市醫(yī)院里好好做著他的外科主任,怎么會在這里碰到了?